看著章歌奇眉飛色舞的樣兒,我無奈地問道:“你們都幹了些啥呀?”


    章歌奇坐下來,得意地說:“那騙子在村裏作完法,又去村民家裏作法。我倆一進門,小胖就扮狐大仙上身,胡言亂語,把他那些供品都掃翻了,哈哈,別說,小胖演得還挺像那麽回事兒。我就說:哎呀大仙,我朋友讓妖怪上身了,你快想想轍!這騙子當時就亂了陣腳,而且打翻的供品裏麵還有一些小機關,現場的人都看見了。我抓著他的袖子裝作求他的樣子,猛的一扯,把他袖子扯掉了,結果爬出來一大片蟑螂,還掉出一些小竹筒,我說:大仙,你的法術呢,難道是這些東西演出來的嗎?”


    我搖搖頭:“把道具全拆穿了,人家不得恨死你?”


    章歌奇把脖子一梗,大大咧咧地說:“老子無所謂,他是騙子,我又不是!你沒看見騙子當時的表情,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話都說不利索了!”


    吳八一攤了下手說:“就是那家人是非不分,都看見那些小道具了,他們還拿掃帚攆我們走。幸好我們腿腳麻溜,沒有挨打。估計現在騙子正在和那家人解釋吧!”


    “對,我看那騙子老道明天就得卷鋪蓋滾蛋了,可惜沒法把他送到派出所,估計又換下一個地方騙人了。”


    我歎口氣:“唉,我說了要低調行事……這下倒好,全村都認識你們了。對了,中邪的孩子什麽情況?”


    章歌奇撓撓頭:“呃,忘了問了,不知道,沒看見。”


    “瞧你倆幹的這事,損人不利己。”


    “嘁,怎麽損人了?我們讓受騙的家屬認清了騙子的本質!本來小孩都出問題了,還要被騙子騙錢,不是更倒黴?”


    我覺得有必要跟他深入探討一下,我耐心地說:“章兄弟,你是個強勢而且有本事的人,自然不必去信這些神神鬼鬼的,但對於沒那麽大本事的普通人來說,精神支柱也是很重要的。天行有常,不同的宗教對天地宇宙有不同的解釋,布道的人收教徒的錢養活自己,往大了說宗教是不是也是一種騙術?”


    章歌奇想想,笑道:“其實我私下覺得那就是騙術!”


    “可人總得信點什麽呀,不信這個也信那個。就像煙酒雖然對身體有害,可是能帶來一時的快樂,忘記煩惱,對許多人來說也是剛需。”


    “嗐,有啥大不了的,做都做了,老子一人做事一人當!騙子敢來找咱們麻煩嗎?他敢來老子就弄死他!”章歌奇大手一揮,依然不在意我說的這些。


    我一陣無語,望望外麵依舊安寧的夜色,村子裏仍然是一片安靜,似乎沒有受到這場小風波的影響。


    隔日一早,我們還去那家飯店吃飯,這兒的早餐有辣糊湯和肉夾饃,我真擔心吃飯的時候他倆被村民認出來,被人嫌棄唾罵,不過這村子挺大,大夥各吃各的,沒有人找麻煩。


    我有感而發,“說起來,你倆幹的好事倒讓我想了很多,我發現封建糟粕,都和一種人有關……”


    章歌奇嬉笑著說:“不會是我吧?”


    “你想多了,我的一意思是,大多數封建糟粕思想都是帝王造出來,或者是有人迎合帝王而創造的。比如三綱五常、孝道都是皇帝推行的,我不是說人不應該孝順父母,不過封建統治者推行的那種孝是扭曲的,和忠君思想綁定在一起。像二十四孝裏麵那些極端案例簡直就是反人性,什麽埋兒奉母、臥冰求鯉之類的。說白了就是皇帝為了維護統治推行的價值觀,壓迫下麵的人讓上麵的人過得舒坦,所以這些在今天就是封建糟粕。”


    “哈,這麽一想,宗教妥妥的也是。”


    “大多數宗教都是統治者帶頭推行,並進行過一番閹割、改造,包括儒家這種都不算宗教的也未能幸免。道化賢良釋化愚,統治者更喜歡利用佛教,道教也未能完全免俗,逐漸變得更加宗教化。早期的老莊是關於天地宇宙的哲學,何等飄逸瀟灑,莊子的寓言是先秦百家最華麗奔放的想象,可後來的那些經書讀起來簡直味同嚼蠟。”


    “小兄弟的這番高論,著實令人刮目相看啊!”忽然有人在旁邊插嘴。


    我們仨一驚,看見一個山羊胡大叔站在旁邊。


    我愣了片刻,認出來這人正是那個假道士。


    章歌奇跳起來,“嘿,假把式,你想幹嘛?來找碴的嗎?”


    吳八一也一拍桌子站起身,“想打架是吧?我們打文明禮貌仗,別在這把人桌子板凳掀了,走,咱們到外麵挑塊敞亮地兒練練!”


    “不要這麽緊張!”假道士反而很和氣,“兩位快請坐,我隻是來和你們談談的。”


    人家居然找上門來了,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一團和氣,我也隻好客氣地說道:“道長,昨晚可能是有些誤會,請問有什麽事嗎?”


    假道士笑笑,抱拳道:“小兄弟,上頭走起浪滔滔,萍水相逢稱故交,敢問小兄弟頭頂哪個字?”


    我們麵麵相覷,我尷尬一笑:“不好意思,我們不是走江湖的,這些江湖春點實在不懂。”


    章歌奇不耐煩地說:“你別整那鳥語,說人話。”


    我拉他坐下,“人家不是來找碴的。”


    假道士並不尷尬,接著說道:“貧道姓廖,乃是龍虎山神霄觀第三十七代傳人,敢問小兄弟是做什麽營生的?”


    我心裏一動,龍虎山神霄觀?這不是人中鶴口中的當年去剿滅白骨觀的名門正派之一嗎?


    我說:“久聞神霄觀的大名!我姓林,是個巫醫,出來尋藥的,我們隻是正好路過這個村,本沒有冒犯的意思。昨晚的事情是我這兩個朋友不太懂您這走江湖的規矩,冒犯了。”


    說著,我給他倒了杯茶,問:“道長吃過早餐了嗎?”


    “吃過了,不必客氣。你是巫醫,就是學的祝由術吧?”


    “對。”


    “說起來我對醫道也有點研究,我們走江湖的,難免有個小傷小病,隨手都有幾味藥方,林大夫幫我看看這藥方如何。”


    “成。”


    見我點頭了,他掏出一張藥方,上寫解毒丸、神妙散、拔箭散。


    我一看配方,簡直嚇死個人,我說:“這上麵的附子、朱砂、蟾酥、半夏、大戟、生巴豆都是有毒的,這方子是頂藥,一時救急,止血止痛立竿見影,不過毒副作用挺大,不適合長期用。”


    吳八一小聲問我:“啥是頂藥?”


    “頂藥就是快速治標的,比如說有些止咳糖漿,喝了馬上不咳,其實裏麵有罌粟殼,有人成了癮一天喝十幾瓶,這就是頂藥,意思就是把病痛強行頂住不讓它起症狀。”


    道長撫須笑笑,“看來你真是個醫生,明明是醫生卻來盜墓,難道是去墓裏頭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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