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我早早就醒了,這幾天沒射箭,手有點癢。俗話說三天不練手生,三天不念口生。於是我自己動手,用破布和稻草紮了一個箭靶子,掛在院牆上麵,自己站到另一頭。


    拉弓射箭,箭飛出去的瞬間,心裏有種舒適的釋放感,這手感真是百試不膩。


    就連拉了十幾次弓,肌肉微微的酸脹感也是令人愉悅的,內心仿佛無比充實。


    時幽打造的這副烏號木加上強韌的龍筋,手感不知道比射箭館裏的競技弓好多少,其中微妙,唯有親自上手才能體會。


    一些武學大師,平時也不怎麽讀書,隻是勤習武藝,就能從中領悟出許多人生道理來。


    奶奶曾說過,世間的道是相通的,道乃是天地萬物的規則,藏在一切事物之中,把一件事情做到極致,便能悟出道來。


    比如魯智深,一輩子估計連半卷佛經也沒讀過,隻是殺人吃肉喝酒。一朝聽見錢唐江的潮訊,留下一句禪意十足的偈子——忽地頓開金繩,這裏扯斷玉鎖。錢唐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這便頓悟成佛了,令人感慨欽佩。


    我沉浸在箭術練習之中,吳八一起床了都沒察覺。


    小胖走到院裏,笑道:“一大早就練習射箭?你這是思念嫂子了呀!”


    我開玩笑地把弓箭對準他:“每天就會這些陳辭爛調,聽膩了,給我整點新的聽聽啊?”


    “唉?別、別!我投降!”他也嬉笑著舉起雙手,“對了,早上吃啥?”


    “這句不新,不過倒是挺實在的,咱們出去吃吧。”我收起弓箭,笑道。


    村裏有個王大媽,以前在縣城裏賣過早點,每天都會做點餛飩、燒餅來賣,村裏不少人都去那裏吃早飯。


    皮薄大餡的餛飩,夾肉的燒餅,實惠又好吃。


    吳八一讚不絕口,西裏呼嚕地美美吃了一頓,舒坦地打個飽嗝:“還是咱這裏的早點好吃!比古墓裏麵的‘懷石料理’好吃多了。”


    我問他:“小胖,你最近拉水泥了嗎?”


    “前天還拉了一點,昨天大便正常了。不是,吃飯時候說這個合適嗎?”他苦笑道。


    “沒事,吃和拉都是消化係統的事,很應景。”


    “哈哈,當大夫的人心就是寬哈!你在瞅啥呢?有美女嗎?”小胖見我不停地張望著四周,問道。


    “哪有美女呀,村裏的美女都出去打工了,我在看李嘎子來沒來,找他問問話。”


    “唉,真是社會怪現象,城裏那麽多大齡剩女,村裏那麽多大齡剩男,勻一勻就好了。”


    我笑笑,“說的比唱的好吃,人家願意勻麽?你也甭操心社會問題了,先解決自己的單身問題,你媽媽不是嘮叨要給你找人相親嗎?”


    吳八一一聽,不屑地說道:“嘁!我去相親?我這麽一個有為青年,卡裏麵八位數的存款,我才不稀罕相親呢!”


    我最怕這小子膨脹,趁機教育他說:“卡裏的存款不代表你的價值,那些是身外物,想想萬一有一天,卡弄丟了呢?”


    “那還不簡單,趕緊打電話給銀行掛失啊!”


    “噗!”我一口餛飩噴出來,“我是說,你呀不要覺得自己有錢了,就高人一等了,古人雲:不以得為喜,不以失為憂,順其自然,隨遇而安。”


    “嗐,小林哥,你都教育過我多少回了?放心吧,我絕對不會尾巴翹上天的,跟著你這樣的君子,天天耳濡目染的,我還能不低調嗎?”


    “得了吧你,之前不是還抱怨你姐老是跟你借錢嗎?”


    我們正閑聊著,李嘎子來了,他拎個大茶缸子準備買早點回家吃。


    我趕緊擦擦嘴,走過去打招呼:“李哥,好久不見。”


    “喲!”李嘎子見是我,露出笑容,“林先生,你啥時候回來的?”


    李嘎子年紀輕輕,發際線卻開始全麵後退,一笑起來抬頭紋能夾死蒼蠅,這外貌確實不如被他打傷的表哥張正。


    “來,抽煙!”李嘎子說著掏出紅塌山,客氣一下。


    “快收著吧,我不會!”我擺手說,“我聽村裏人說,你把你表哥的頭打破了。”


    一聽這話,李嘎子眉毛立馬就皺起來了,他自己叼上一根香煙,氣呼呼地罵道:“超他喵的衣冠禽獸,打死這癟犢子都活該!”


    我說:“李哥,消消氣。事情我聽說了,我就是好奇,那台電視機是咋回事,怎麽會看見十年前的事情?”


    “嘁,什麽十年前?明明就是五年前!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媳婦肚子上還有生過孩子的疤呢!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呀!不瞞你說,我媳婦嫌丟人回娘家去了,我也沒去接她,離了算了!”


    我一聽,合著張正沒說實話呀……


    又隨口安慰他道:“李哥,都過去好幾年了,離婚也不是小事,以後孩子咋辦,你兒子才六歲吧?”


    李嘎子低頭歎息,“對了,林先生,我還想找你呢,正好你回來了。能不能幫我做個啥滴血認親?”


    我笑了,“那個是假的,古代仵作用這個訛犯人錢,你要是有什麽懷疑,還是到城裏頭做親子鑒定吧!”


    “成,這個必須得做!要真不是我的種,這婚離定了!”


    這是人家的家事,我也不想勸,被戴了綠帽子,而且全村都知道了,我還能勸他心寬嗎?


    我說:“李哥,我想看一眼那台電視機。”


    李嘎子說:“電視機不是我的,是我大舅的,你去找他吧!”


    “這台電視機是從哪來的?”


    “聽說是撿來的,怪邪乎的,也收不著別的台,可電視上偏偏會演一些咱村裏的事情!”說著,李嘎子朝早點鋪瞅了一眼,小聲說,“張順今早沒來嗎?看來這小子沒臉出來了。”


    我一愣:“張順咋了?”


    “嘿嘿,電視裏麵播了他的一些醜事!”一談到別人的短,李嘎子突然高興起來,“你不知道,他偷看趙大嬸洗澡!”


    “啊?趙大嬸?”


    “哼,純粹二流子!連趙大嬸都看,這小子口味可真重!”


    這時,鋪子裏傳來吳八一的喊聲:“那啥,今天在這兒吃早飯的,飯費小爺全包了,大夥敞開了吃!”


    隨即傳來一陣歡呼聲。


    我趕緊走進去,揪著吳八一的耳朵把他拽出來,“一會兒沒盯著你,又開始裝逼了?”


    “哎呀!”吳八一疼得叫喚,“剛才和幾個兄弟聊得起勁,他們不相信我是做大生意的,小裝怡情嘛!我先去把錢付了!”


    “你他喵……”我簡直無語了,“剛跟你講的話全當耳旁風了!”


    幾塊錢的早點,大家敞開吃也花不了多少,最後吳八一一共付了三百塊,然後跟我走了。


    我們去找李嘎子的大舅,結果他去縣城辦事了。


    對著緊閉的院門,我派出應聲蟲進去探一遍,可這智商有限的小東西並不知道什麽是電視機,遠不如犬兄好使。


    悻悻地往回走,我又遇到了李有田,他開心地跑過來跟我打招呼:“閩子,你啥時候回來的?吳哥也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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