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曉言進屋之後,聞見一屋子藥香,問:“還在熬藥呢?”


    我說:“得整整熬上三天三夜。”


    “那真是辛苦你了,林大夫。”


    她說著把保溫壺放到桌上,擰開蓋子,熱騰騰的銀耳蓮子羹賣相絕佳,清香撲鼻。


    “潘小姐有心了,謝謝。”我客氣地說道。


    潘曉言笑道:“我怕你這兩天熬夜熬壞了,讓你補補,有勺子和碗嗎?快嚐嚐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我去廚房拿了餐具,潘曉言十分熱情地幫我倒了一碗,笑盈盈地推到我麵前,叫我嚐嚐味道,看她的表情似乎很是期待我的反應。


    如此盛情,卻之不恭,我就用勺子舀了一點嚐嚐,口感柔滑,味道清香,味道比飯店裏的好太多了,真不愧是有錢大小姐家的廚子做的,一碗蓮子羹都十分講究。


    我點點頭:“嗯,味道真不錯!”


    潘曉言開心地拍了下手:“喜歡喝的話就都喝光吧!”


    這時,廚房忽然傳來“嘀嘀”的聲音,我趕緊放下勺子進去查看,原來是煤氣自動關火發出的警報。


    我生怕出差子:“糟糕,該不會是停了煤氣吧?”


    潘曉言也跟進來看,“可能是這裏太久沒人用,煤氣表沒電池了。”


    我在村裏沒用過煤氣,對這東西一知半解,在潘曉言的指導下打開煤氣表的蓋子,原來裏麵裝了電池。


    我讓潘小姐幫我看著藥,趕緊跑出去買電池換上,煤氣表的讀數出來了,火又可以點著了,我鬆了口氣。


    潘曉言接了個電話,然後起身道:“林大夫,我先走了,還有點事情需要處理,蓮子羹記得喝光哦!”


    “好的,你慢走。”我客氣地把她送出了門。


    潘曉言開車走了,我又回來盯了一會兒火,吳八一和章歌奇吃完飯回來了,進了門,章歌奇一眼瞅見桌上的保溫壺,“哎?這是啥東西?”他徑直走到桌前,把給我帶的那份揚州炒飯放下。


    “潘小姐送來的銀耳蓮子羹!”


    章歌奇不知是不是沒吃飽,一屁股坐下,直接端保溫壺來了一口,“嘿,味道挺好!這潘小姐真是費心呀,沒準人家是真心喜歡你呢!”


    吳八一也幫腔,“對啊,我就說她肯定是看上你了,你還操心有可能是另有所圖!小林哥,不是我說你,雖然咱們哥幾個才能出眾,可在人家看來,就是些沒錢沒勢的窮鬼,能利用你啥呀?”


    我苦笑一聲,“那看上我我就得答應嗎?我又不是超市裏的貨,看上就拿?”


    章歌奇毫不客氣,用勺子大口大口地舀粥喝,很快,蓮子羹便被他吃了個七七八八,他打了個嗝,一陣讚不絕口。


    “嗯?這是啥?”喝光蓮子羹後,章歌奇發現壺底的殘羹裏居然有一層金色的紙片兒狀的東西。


    我湊過去看,好奇地說:“難道這是金箔?”


    章歌奇照直摳出來,嚐了一口,“沒味道,軟軟的。”


    吳八一嘖嘖咂著嘴說道:“嘿,真是有錢人,拿金子熬粥!”


    我說:“金箔其實沒你想的那麽貴,幾塊錢一張,我奶奶做法事偶爾也會用到。”


    說話的功夫,章歌奇把剩下的蓮子羹也都倒進嘴裏,吳八一嘴饞想嚐嚐,結果發現沒了,不免抱怨了幾句。


    那個保溫壺看著大,容積其實隻有兩碗,吳八一戳了下章歌奇:“章哥,人家是給小林哥帶的,你給全喝完了,這像話嗎?”


    我拿起桌上的揚州炒飯,“沒事,這蓮子羹我記住味道了,回頭我來熬給你們喝。”


    “哈哈,重點是這個嗎?”吳八一笑了。


    吃完飯,保溫壺我也拿去洗了,準備下次見麵還給潘曉言。


    沒想到當晚潘曉言就又來了,我心想這也來得太勤了點吧……


    吳八一見到潘曉言,眼睛就樂成了月牙,大獻殷勤,又是讓座又是倒茶。


    見桌上放的保溫壺,她問我:“林大夫,你都喝完了嗎?”


    “呃……”,我心想總不能說讓章歌奇都喝了吧,就撒了個謊,“喝完了,味道真不錯,謝謝你了,潘小姐。”


    “嗯,那個……”她的反應卻有點怪,一個勁兒地看著我,轉了下眼珠,欲言又止。


    “怎麽了,潘小姐。”


    很快,她馬上恢複了一貫淡然的笑容,“對了,林大夫,你晚上有空嗎?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我有空!”


    不等我回答,章歌奇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我一瞬間以為是應聲蟲在搗亂,沒想到章歌奇真的從樓梯上一步倆台階跑下來,直愣愣來到潘小姐麵前,像是看到了獵物般,不錯神地盯著她。


    潘小姐立刻慌了起來,她緊張地問:“你……你幹嘛?”


    聽到潘曉言說話,章歌奇的眼神有些迷離,非常正經地冒出一句,“潘小姐,我才發現,你真是太美了!”


    他的態度十分光明正大,看上去根本不像在開玩笑。


    我和吳八一都驚了,麵麵相覷——這是什麽情況?


    章歌奇和潘曉言此前壓根兒沒有過半句交談,可能對潘曉言來說,這個總是背著刀的怪人就是我的一個跟班。


    章歌奇大方地咧嘴一笑,“潘小姐,你府上缺人嗎?”


    潘曉言不住地搖頭說:“不……不缺……”


    “那你心裏缺人嗎?”他又大聲地追問了一句。


    “章兄弟,你在幹嘛!?”我過來拉他。


    章歌奇扭頭看了我一眼,從他的神態上我感到不對勁,他好像著了什麽魔,眼神像蒙著一層霧。


    我問他:“你晚上沒有喝酒吧?”


    章歌奇不耐煩地把手一揮,“我沒喝酒……”,然後他不理我了,又正氣凜然地問道,“你喜歡強壯的男人嗎?”說著還唰得撕掉上衣,露出線條硬朗的身軀,擺出電視上健美比賽中的pose!


    “額!這可不行啊!章哥,這算杏騷擾了!”吳八一傻眼了,他不想得罪潘曉言,慌忙過來給章歌奇搭衣服,“章哥你注意點影響啊!”


    潘曉言嚇得花容失色,步步後退:“我……我還有點事,先走了!”說罷,她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跑。


    看到潘曉言的言行,我似乎明白了什麽,叫吳八一拚死抱住大喊大叫讓潘曉言回來的章歌奇,自己追了出去。


    來到屋外,潘曉言正用顫抖的手開車門,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讓她轉向我,我正色道:“潘小姐,你是不是在粥裏放了東西?”


    潘曉言咬著嘴唇,“我……我沒有,明明是你的跟班騷擾我,你還誣賴我?”


    我沉聲說:“章兄弟見過你好幾回了,對你從來沒想法!他不可能有這種反應,除非是被下藥了!潘小姐,你怎麽能做這種事?”


    潘曉言被我戳穿,一時間沉默無語,她的臉上微露出羞憤的神情,猛地抽回手,麵色難堪地說:“林大夫,我到底哪裏不好,你戒備我到連一碗粥都叫跟班替你喝?”她反倒惱羞成怒了。


    我感到一陣被算計的惡寒,如果不是章歌奇喝了,現在中招的就是我。


    “你先冷靜點兒,這麽說你承認了,裏麵放了什麽?”


    潘曉言低著頭,絞著雙手,委屈地小聲地說:“林大夫,你對我的好意視而不見,我很難過,昨晚我哭了很久,睡不著覺。思來想去就給勾名先生打了電話。問他有沒有辦法拴住一個人的心,他告訴我一個方子,鵲腦!”


    “鵲腦?”


    原來如此,我了然——這是《萬畢術》裏記載的一種偏方,鵲腦燒灰入酒,共飲之人就會相思。


    這個“鵲腦”不是尋常的鵲,而是一種叫作玉嘴金腰鵲的罕見生物上采的,也是難得一見的藥材。


    我歎口氣,淡淡地說:“你我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這樣害我!?”


    “無冤無仇?我害你?”潘曉言抬起頭,眼中盈滿淚水,卻微微笑道,“林大夫,要不是你總是這麽遲鈍,我至於出此下策嗎?”


    這時咣當一聲,章歌奇撞開門追了出來,他就像頭出籠的猛獸般衝下台階,大喊道:“潘小姐,我要和你生孩子!”


    吳八一拚命抱著他的腿,像皮球般在台階上顛簸著,被拖得灰頭土臉,“快跑!我攔不住啦!”


    潘曉言抹了下淚水,低低地對我說:“從小到大,隻要我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能得到!我不信你不懂我的意思,可屢次三番被拒絕,我的自尊心受不了,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那邊章歌奇已然快失控了,褲子都快被吳八一拽下去了,潘曉言也不由得害怕,瞅了一眼,立即驚慌失措地坐上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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