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還是先易後難,找人參應該是最輕鬆的活兒,剩下的土中息和冥不見,那才叫作難於登天。


    假如說我連人參都找不到,後麵的藥也就甭做夢了。到時隻能硬著頭皮去沈羊交差,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盡全力替受害者多續幾年命罷了。


    搗碎的藥,我放在盆裏用白酒和勻,然後捏成一個個如同柿餅大小的餅子,放在油紙上晾幹。


    吳八一提鼻子聞聞:“嘿,這東西還挺香,是咱們路上吃的麽?”


    “想啥呢?這是驅蛇餅。”


    “啥是驅蛇餅?”


    “顧名思義,就是驅蛇的。”


    這藥餅裏有雄黃、大蒜、野決明、莽草、雷丸、胡椒、商陸,是個土方子,掛在身上就有驅蛇的效果。如果用火焚燒,方圓二十米內的蛇都會逃之夭夭。


    此外,我還得準備驅蟲丸、辟瘴丸、丹參丸和腐肉丸。


    隻有這味丹參丸是人吃的,有點萬金油的意思,在山裏受傷生病沒法治的時候,服下這味由丹參、草參、當歸、茯苓、杜若、石斛、五味子等幾十味中藥製成的丸藥,可以益氣提神,用自身的抵抗力扛過傷病。


    腐肉丸則是《醫不言》中記載的一種神奇藥方,裏麵得用到爛豬肝、爛牛胃、爛雞腸等物,這東西揉開之後惡臭無比,如同爛了很久的腐屍。


    有什麽用呢?自然是防虎豹狼熊,這些動物聞著你身上這種味兒,覺得你都臭成爛肉了,自然是不會下嘴的。


    常白山擁有大片原始森林,網上有人講老虎、狗熊都瀕危了,能遇上比中彩票還幸運,我是不信這鬼話的。


    我們要去人跡罕至的地方,自然得準備這些,否則真遇到老虎,我也沒有武鬆的本領啊!


    做腐肉丸的材料我這邊沒有,隻能下午再和吳八一出去采購一圈。


    我們逛了好久才弄到這些材料,等拎著大包小包從鎮上回來,天都黑了。


    我把材料放進新買的鍋裏煮,那惡臭的味道讓吳八一捂著鼻子往外尥,在院子外麵不住幹嘔,直喊救命。


    我自己也隻能戴著口罩,強行忍耐。


    待熬出一層綠色的浮油,撈出來,加入其它藥粉搓丸藥。


    搓完之後,雙手臭得像掏過大糞,隻能再搓幾把香菜,用黃酒洗手,可是味道依舊很難下去。


    我讓吳八一準備四個竹筒,每筒放一種丸藥,外麵貼上標簽。


    此外我還寫了一些符咒,買了一盆大骨頭供養犬兄,又弄些玉米饅頭供養埋在院子裏的“囚犯”,警告它不許搞事。


    為了這趟尋藥之旅,我們足足準備了三天。


    終於,在三天後的清晨,我們正式出發。要去的地方是吉琳撫鬆,乘半天的火車,然後坐大巴。


    車進入撫鬆境內,放眼望去是綿延的常白山,宛如一條巨龍,叫人心情澎湃。


    我雖然生在東北,可這麽近距離看常白山還是頭一回,不由為這壯麗的山景而嘖嘖讚歎。


    常白山其實並不在很北的地方,大概是東北的東邊,是兩國交界山,翻過去就是x國了。


    不過從山腳下看不到山頂的皚皚白雪,整個常白山高聳巍峨,連綿不絕,遠處全部隱沒在如仙似幻的雲霧之中。


    撫鬆是個很有東北特色的小縣城,沿途的路牌寫著“人參之鄉”、“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等文字。


    吳八一發揮嘴勤的優勢,跟車上人打聽,來這兒放山要找誰。


    有人要說跟團,有人說買參用不著上山,有專門的參園。


    一位老大爺給了中肯的建議:“縣城北邊有座山神廟,你們去那轉轉,他們放山之前,都得去那兒拜山神。”


    我倆道過謝,下車的時候,發現後麵跟著一個學生打扮的男子,背著個大旅行包,戴副眼鏡。注意到我的目光時,他點頭哈腰地朝我們笑笑。


    吳八一湊過去打招呼:“哎,兄弟,你也在這兒下車呀!”


    學生男說:“剛才聽你們打聽放山的事情,巧了,我也是奔這個來的。”


    吳八一笑道:“可不嘛,估計到撫鬆來的,十個有九個都是奔著人參的。”


    聞言,學生男提議:“既然大家是同一個目的,要不就一起走吧?其實我也頭一回來。”


    吳八一倒是爽快,“成啊,咱們仨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我聽著話頭不對,立即把吳八一拽過來,小聲說:“你認識他嗎,就在這隨便搭話?別給我節外生枝。”


    吳八一撓著後腦勺,說:“嗐,這不是多條朋友多條路麽?他一看就是有學生證的人,住賓館說不定還能打個對折呢。”


    我無奈地歎口氣,這小胖咋啥朋友都交?對方一看就是個出來窮遊的學生,我們肩上有天大的擔子,找藥的時候說不準還會碰到關乎性命的危機,哪有閑心交朋友?


    於是,我對那個學生男說:“這位兄弟,我們有重要的事情,不便和你一起。當然你要和我們走一段也沒關係。”


    學生男識趣地笑道:“你們隨意吧,不用管我,我就是來這兒旅旅遊,找個當地人體驗下放山的。”


    “那不好意思了,兄弟。”


    說完,我拉著吳八一走了,找了輛車就直奔山神廟。


    吳八一給司機師傅遞煙,打聽這裏最好的放山人是誰。


    司機師傅叼著煙說:“這兩年沒啥人放山了,林下參基本就夠賣錢的了,誰還樂意去深山老林那麽危險的地方啊!”


    吳八一愣愣地問:“師傅,啥是林下參?”


    司機說:“林下參就是種在山裏的參,人工移植的,成色比完全人工培育的要好。一茬一茬地種,到了年份一茬一茬地收,基本每年都有幾百斤產量,十年老參就能賣幾千塊了。”


    我也是頭一回聽說林下參,沒想到還有這種介於園參和野參之間的養參辦法。


    但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甘心地問:“就沒有老道的放山人了嗎?”


    司機咂著嘴,想了想,“嗯……有也是有的,我記得我小時候有一個姓張的放山老師傅。當年的東北參王,足足十幾斤重,就是他發現的!那一顆參就換了三套房子呐!


    “不過,幹這行跟買彩票一樣,也不是人人進山都能發大財。好多人成年擱山裏轉悠,也沒掙著啥錢,還有摔斷了腿一輩子臥床的。


    “隻是不知道張老師傅現在還收不收徒弟,我看你們這麽年輕,是來旅遊的吧,要是對這個感興趣,隨便跟個團進山體驗一把得了,沒個幾十年經驗,外行人指著這個發財我覺得就是說夢話。”


    收徒弟?


    我心想真是隔行如隔山,我是真沒想到放山這一行還有師承。


    “那這位張師傅叫什麽?”我問道。


    “叫張北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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