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貓的出血量實在是驚人,估計得有一大盆,我不知道這麽小的動物體內怎麽會有這麽多鮮血。


    當然,它本身就是反常的存在,難以用常識來衡量。


    怪貓一會兒掙紮著不停擺頭,一會兒又因劇痛在地上哀嚎打滾,嬰兒般刺耳的怪叫聽得人頭皮發麻。


    但任它怎麽上躥下跳,深深刺入心髒的斷骨像燒紅的鐵釺一樣滋滋地冒著熱氣,它怎麽甩都甩不掉,隻能照單全收。


    我長出了口氣,要不是吳八一雪中送炭讓我有武器可用,我可能至少得廢掉一條胳膊。


    吳八一在一旁看得兩眼都直了,他興奮地拍拍我的肩膀,“我今天算是小刀揦屁股——開了眼了!小林哥,你也太溜了吧!頂尖兒的專業選手啊!隨便念幾句經啥妖魔鬼怪都能打倒!”


    “說啥呢,啥叫隨便念幾句經?”


    我苦笑一聲,這小胖子站著說話不腰疼,那“隨便念的幾句經”我不知反複練過多少次。


    而且他看我挺輕鬆的,其實剛才打那兩下我也是冒著天大的風險。


    我畢竟還是修為有限,看家本領都使出來了,如果是我奶奶,這都稱不上危險。


    有一年村裏有個孩子被水猴子拖下了水,村民按照老法子,敲打臉盆在池塘邊大喊大叫地嚇唬水怪,壓根不管用。


    隻好請我奶奶出麵。


    我奶奶知道事情緊急,倒了一碗清水,然後用白紙撕出枷和鐐的形狀放進水中,念了幾句咒語,便對來者說道:“快去救孩子吧!”


    家屬果然看見小孩浮上來了,此時孩子已經灌了一肚子水,神智不清,岸上的人一頓搶救好歹把命撿回來了。


    孩子清醒後說,當時自己被一個烏漆麻黑的東西拖入水中,那東西還有兩隻小燈泡一樣發光的紅眼珠子。


    就在生命垂危的時候,那東西身上突然多了一道白色的枷,手上也多了一對鐐銬,在水中不停掙紮,卻甩不開枷和銬。


    怪物便推著孩子往上遊,再後來就聽見了大人的呼喊聲。


    我小時候聽故事,隻覺得神奇有趣。但“事非經過不知難”,現在我親手對付古墓中的怪物,才知道自己和奶奶之間的差距。


    “麻呀,小林哥,那犭句又動了!”


    我剛喘勻了氣兒,吳八一想去看看那隻犭句死了沒有,結果又嚎了起來。


    他嗖一下躲到我身後,這小胖子一旦碰見危險,簡直比體操運動員還靈敏。


    原來那怪犭句並沒有受到致命傷,在地上掙紮了一會,又準備發動襲擊。


    我一把搶過吳八一手中的脛骨,故伎重施,誦念狸籠經給骨頭過一層純陽之氣。


    擺好架勢正準備打犭句,突然“砰砰砰”三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從我身後傳來,子彈迸發出的聲響在墓穴中來回激蕩,險些沒把我耳朵震聾。


    我一驚,錯愕地扭頭一看——


    怎麽會!?


    開槍的竟然是那個玻璃眼,吳八一的老大!他就站在側後方,表情陰沉,手裏端著手槍,槍口處還騰起幾絲微弱的青煙。


    他槍法一流,三槍全部打在怪犭句身上,怪犭句吃痛,咆哮著退了幾步。


    玻璃眼見我瞅他,反而笑了,隻是笑起來的時候那隻假眼看著很是陰森,他客氣地說:“小兄弟,我掩護你!趕緊去解決那怪物吧。”


    我現在沒功夫問話,先趕過去對著犭句頭重重一掄,把它打翻在地。


    這根脛骨似乎質量好一點,居然沒斷。


    犭句痛得直哼唧,整個身體翻了過來,露出嵌在身體裏的兩瓣人胃,然後我猛地把脛骨刺了進去,一直刺到它自己的食管裏麵。


    怪犭句就像被人捅了一根滾燙的鐵釺,瘋狂打滾兒哀嚎,被刺中的地方滋啦啦地冒煙,一股難聞的氣味立時蔓延開來,胃酸啪嗒啪嗒地甩得到處都是。


    這時,玻璃眼也對準地上奄奄一息的怪貓開了兩槍,那隻剛才還時不時抽搐幾下的怪貓徹底不動了。


    一場激鬥總算結束,我累得渾身乏力,冷汗出了一身,但現在不是鬆口氣的時候。


    一浪未平一浪又起,我看向玻璃眼,聽吳八一之前的描述,這人不是死了嗎?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我盯著他,發現他的右臂有點腫,似乎是受了傷,持槍的是左手。


    另外他身上全是塵土,容貌也比那天夜裏憔悴幾分,黑眼圈很重,下巴和嘴唇上長出了一層硬硬的胡茬。


    玻璃眼毫無疑問是個人,不是還魂的鬼。


    吳八一比我還震驚,他愣了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老……老大,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


    玻璃眼嘿嘿一笑,“哼,沒兩把刷子我能當老大麽?你這小王八犢子,竟敢扔下我,自己先跑了。那天粽子發狂,我僥幸逃出來了,受了點傷,躲在附近的林子裏休息。今天無意中發現你們跑到這兒來了,就跟進來瞅瞅,沒想到這位小兄弟的手段如此高明,請問怎麽稱呼啊?”


    我微微皺起眉頭,雖然他剛才幫我解決了怪犭句,可我對他沒有一丁點好感,這人周身上下都有種危險狡詐的氣息。


    更重要的是,他怎麽會如此巧合地出現在這裏呢?必須先搞清楚這點才行。


    再說,那怪貓怪犭句已被我打殘,分分鍾可以收拾掉,其實真的不差他這幾槍,這人情賣的,未免太便宜了吧?


    見我不搭話,玻璃眼皮笑肉不笑地說:“我陳某尋龍倒鬥這些年,頭一回見這麽俊的手段!利用粽子開門、力克三屍,小兄弟看來是位世外高人。不過你放心,陳某是講江湖道義的,這間墓室是你們發現的,東西全是你們的,我分毫不取!”


    我注意到他嘴上客氣,可手中的槍一直沒放下,似有威脅的意味。


    在這沒有外人的古墓裏麵,他一把槍就可以把我和吳八一殺了,席卷冥器而去。


    我手段再多,也沒有擋子彈的手段,這時候硬氣絕對不是最佳選擇。


    想到這兒,我也笑了笑,“前輩過獎了,我就是村裏一個赤腳醫生,稍微懂點法術罷了,敢問前輩是……”


    玻璃眼笑道:“陳江南,摸金校尉。”


    我說:“幸會幸會!”


    這時吳八一眨巴著眼,疑惑地問:“老大,你……你怎麽逃出來的,我記得那天斷龍石被我不小心放下來了……”


    陳江南說:“那天確實情況危急,粽子把剛子撕成碎片了,我以為就要命喪於此,沒成想無意中發現了工匠留下的密道,就此逃出來。可惜這條手受了點傷!”


    他的右手確實一直垂在身側。


    吳八一一聲歎息,“唉,就是剛子死得慘呀……”


    陳江南倏地眼神一變,感覺像在給吳八一遞眼色,不許他繼續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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