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的臉色此時已經比那窗戶紙都白,內心的恐懼在這個雷電交加的房間不斷的放大。


    “你想幹啥?”她扯開嗓子大喊,似乎想要發泄心中凝聚起來的恐懼,亦或者是也許從外麵路過的人能聽到她的呼喊。


    君媱纖細的身子盈盈站在她麵前,若是那笑容不是那麽的詭異,錢氏絕對會相信剛才她的掌摑隻是錯覺,而臉上的疼痛也是不存在的。


    “幹啥?”她輕聲說道,清雅的聲音在昏暗的房間回蕩,好似魔咒,也許是閻王的召喚更加的合適,“隻是讓你長點記性而已。”


    “夏月秋菊!”


    “婢子在!”兩個小丫頭上前一步。


    “給我掌嘴。”她聲音帶笑,“我說停下為止。”


    “是!”


    錢氏的魂都要散了,踉蹌的爬起身就想衝出去,卻被調皮的秋菊探出腳,給直接絆倒在地,額頭磕在房間的青石地板上,那聲音絕對不亞於那天邊的悶雷。


    “嗷……”錢氏一聲慘烈的高呼,然後就覺得漫天小星星,頭腦昏沉的找不到東南西北。


    夏月力氣相對要大一點,上前一把牽製住錢氏,然後笑著衝著秋菊點點頭。


    秋菊領會,也半點都不謙讓,擼起衣袖搓著手走到錢氏麵前,在她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一個個響亮的耳光招呼上了那張已經紅腫的臉頰。


    讓人牙根發酸的痛呼聲,在傾盆的暴風雨中似乎也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君媱坐在窗邊,看著外麵那從屋簷下掛起的水簾,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慢慢的品著。


    果然啊,她最喜歡下雨天了,世間萬物好似除了那如同樂曲般的水珠滴落聲,再無其他,這種看似喧囂的環境下,她的心卻能如死海般沉靜。


    看著看著,思緒漸漸陷入了一種迷蒙,那種好似被拋送上天,而後無法落地的不真實感,讓君媱心裏感覺難得舒緩而和煦。


    良久之後,雨勢漸漸變小,而房間內,巴掌聲也跟著變小了。


    君媱緩緩抬頭望去,就隻見錢氏已經兩頰腫的不像話,如同一個在水裏泡大了的饅頭,要多淒慘就有多淒慘。


    夏月和秋菊也是叫苦不迭,這東家也快點喊停吧,她們的手好疼啊。


    “夏月,停下吧!”君媱終於是大發慈悲的發了話,讓兩個丫頭這才算是鬆了口氣。


    起身走到錢氏身邊蹲下,看到她幾乎眯成一條縫的眼睛,君媱輕笑,“錢氏,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麽嗎?”


    錢氏現在已經沒啥感覺了,除了覺得自己眼睛睜不開,好似沒事人一般,完全已經麻木了。


    她木木然的看著君媱,雖然把她的話聽了進去,卻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你這張嘴,比茅坑都髒,我想是不是找塊布給你堵起來,省的你以後再到處胡說八道,你覺得呢?”


    居然敢欺負人欺負到家門上了,這次她還能輕易放過她,她君媱就是那被萬人唾棄的聖母。


    “唔,唔要……”錢氏驚恐的搖頭,但是因為腫脹的臉頰太過高聳,說話都不清楚了。


    錢氏嚇得不斷的後退,隻因為君媱已經從袖口滑出來的一柄短匕。


    錢氏看著君媱的眼神,心裏為自己今天的行動可謂是悔不當初,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來過,她知道,君媱這句話絕對不是在嚇唬她,她真的敢割了她的舌頭,真的敢。


    見不斷搖頭,嚇得後退的錢氏,君媱抬手揪住她散亂的發,將她扯得頭都向後仰去。


    “想讓你那個傻b女兒嫁給大富之家,也不看看就那種貨色有沒有那個資本,心如蛇蠍,好吃懶做,心比天高,錢氏,你還真的敢想啊?就不怕萬一得罪了人家權勢之家,你們兩個老東西都跟著不得好死?”


    若不是冰涼的匕首在臉上不斷的遊弋,錢氏恨不得撲上去和君媱拚命。


    不過,她也隻能在心裏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她還是知道的。


    鬆開她的發,君媱愜意的吹吹手掌上的發絲,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雨後空新的遠處,漫無邊際的田地一望無際,給人一種空曠之感。


    “隻要看到你在我麵前,我就厭惡的很。但是,就這麽放你回去我又不甘心,對你這種沒臉沒皮的人,還真是讓我犯了難啊。”


    “東家!”秋菊舉起手笑眯眯的看著君媱的側臉,“咱們手疼了呢。”


    君媱一看,可不是麽,那張白嫩的小手都紅腫一片了,比錢氏那張臉好不了多少。


    “放心吧,不會讓你再打了!”隨著她話音落下,一道寒光在房中閃過,然後一陣殺豬般的淒厲慘叫,頓時響徹整個君家上空。


    此時雷雨已經停了,如此大的聲音,後院的人自然是能聽到。


    巧兒身子一顫,手中的狼毫抖動著在桌上的宣紙上,染成一團。


    “小姐沒事,咱們不怕哦。”春蘭在一邊忙把上麵的紙拿掉,換上一張嶄新的。


    “嗯,我不怕!”小丫頭白著臉用力擠出一抹笑,看的屋裏的楊氏和幾個婆子一陣心疼。


    上房,錢氏右手按住左手,手背上,一道如同被菜刀切過的傷口,滲出了血珠,空氣中有種讓人很不舒服的感覺。


    刺目的刀鋒,在明亮的房間,閃著猙獰的寒光,好似嗜血的妖靈歪道在一側,閃爍著猩紅的妖豔光芒。


    秋菊低呼一聲,嚇得撲到夏月身後。


    而夏月,曾經在深宅大院幾年,見慣了太多懲戒下人的場麵,此時連麵色都沒變一下。


    “瞎叫喚什麽,是有多疼啊?”夏月怒,她小時候在家裏做菜,不知道被倒切了多少下,不過就是在手掌外側割破了而已,就叫的比豬都響。


    其實這哪裏是因為疼,而是恐懼,此時就算是對著她在地麵跺一腳,她都能嚇得尖叫。


    “這隻是小小的教訓,回去之後告訴你的漢子和女兒,若是誰再敢不長眼的惹到我君媱,我就讓他永遠都睜不開眼。錢氏,你給我死死的記在腦子裏,銀子而已,隻要我想,我能買你一萬條命。”


    上前,拔出她手背上的刀,帶起一陣血劍,然後輕柔一笑,“你現在可以滾了。”


    錢氏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家的,這一路等她走到家,已經是中午,小村上空嫋嫋炊煙,隨著雨後的清風緩緩消散。


    君柳正在灶間忙活著午飯,想到娘親即將帶回來的消息,她的臉頰就止不住的發燙。


    那個俊美的不像話的公子,會不會喜歡她?她長得並不是多美,但是在這個泉水村還是數得上的,而且她可以發誓,隻要那個公子將她娶回家,她定會好好的侍奉,為他生兒育女,為她操持家事。


    “啊……”


    一道驚魂般的尖叫在廚房響起,瞬間讓她癱坐在地。


    她不過是要出門去窩棚取柴火,卻看到一個瘋婆子站在灶房前,那如豬頭般的臉,還有那全身的汙泥,以及不斷留著血的手掌,頓時讓她魂都嚇飛了。


    “柳兒,大,大夫……”錢氏說完這句話就一頭栽倒在地。


    君柳聽到那句話,瞬間就明白了,麵前這個“瘋子”就是她的親娘,可是這出去時好好的,回來咋就成這樣了。


    想到這裏,她忍著發軟的腿,飛奔進上房裏間,對正在喝著小酒的君正國,驚魂未定道:“爹,爹快,快點,娘暈過去了……”


    君正國一聽,回頭看著臉色發白,氣喘不停的女兒,道:“咋回事?”


    “我娘暈過去了,爹你快去看看吧,在灶間呢。”她這才找回一口氣,連貫的說完。


    接著,穿上鞋子就跑向了灶間,而正在暖炕上哄著兒子的柳氏也懵了,咋就暈過去了呢。


    可是,當出去的君正國再次回來,柳氏這嘴張的,完全都能塞進去一顆鴨蛋了,而在她身邊的君玉恒,“哇”的一聲大哭起啦,很明顯是被嚇到了。


    “柳兒,快去請苗大夫。”君正國道。


    “啊,哎,我這就去!”被君正國這麽一說,君柳連要上的圍裙都顧不得摘,轉身飛奔著跑出去了。


    兒子的哭鬧聲在房間裏格外的響亮,柳氏遂把兒子放到君正國手裏道:“爹,您先帶著恒哥兒去外麵吧,媳婦來伺候娘!”


    君正國聽了,看著那哭得可憐兮兮的孫子,隻得上前抱著他,邊哄邊往屋外走,“二妮,好好給你娘擦擦。”


    “哎,放心吧爹!”柳氏回道。


    等君正國出去,柳氏才鬆了口氣,之後去外間取了帕子回屋給錢氏擦著,而此時雖然陷入昏迷的錢氏,卻依舊能感覺到難以承受的疼痛,不斷的哼哼著。


    等好容易給錢氏擦幹淨了臉,柳氏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來了,這臉得咋弄才能腫成這樣啊?


    還有那不斷冒著血水的手掌,一個大口子,看的柳氏這顆心都要嚇得停了,但是沒辦法,作為媳婦,還是得挺著好好的侍奉著。


    等苗大夫一路小跑跟著君柳進了屋,看到淒慘無比的錢氏,這也是給驚得倒抽一口冷氣。


    他上前小心查看,心裏就明白了,這臉上是被人給狠狠扇腫的,腫脹的臉頰之下是血水,需要放掉,否則會化膿爛掉,而手掌上的傷口卻是被尖刀刺穿,真真是下手挺狠的。


    “苗爺爺,我娘怎麽樣啦?”君柳急切的問道。


    苗大夫捋著胡須,之後讓她們出去等著,他則是要在屋裏施針。


    外間,柳氏和君柳坐下,看著正抱著睡著的恒哥兒的君正國那帶著怒氣的表情,都是不禁歎了口氣。


    “二妮,你出去找找忠哥兒,他可能去了地裏。”


    “哎,爹,我現在就去!”柳氏站起身,上前接過君正國懷裏的兒子,道:“爹,我把他抱回屋睡下吧。”


    等柳氏離開,君正國問在一邊焦急的坐立不安的閨女道:“柳兒,你娘上午去哪裏了?”


    君柳回過神,緊接著全身一陣劇烈顫抖,那臉色比先前更是慘白了幾分。


    是啊,娘這是去了君媱家,回來擦這樣的,難道……


    “說啊,去哪了?”


    “爹,娘,娘去了君媱家裏!”她小聲說道。


    “君媱家?她又去君媱家幹啥?”現在兩家的關係有多不好,君正國可是再清楚不過了,沒事那個婆娘往老三家裏跑幹啥?


    君柳如何敢說錢氏是去給她找夫君的,說出去非要被君正國給打死不可,畢竟這段時間為了自己的親事,君正國可謂是跑斷了腿。


    但是她也沒有辦法啊,自從見到那位公子,她再也看不上別人了,她也不想啊,除了那位公子,她誰都不想嫁。想到以後要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睡在一起,她就覺得全身起雞皮疙瘩,惡心的吃不下飯。


    “女兒也不知道。”她怯怯的說道,不是不能說,而是不敢說。


    君正國如何會不了解他這個女兒,見她那副表情,心裏就覺得定是有事她沒說出口。


    “你最好不知道,若是從你娘嘴裏聽到什麽,看我怎麽收拾你。”他點著女兒說道。


    君柳這顆心頓時就提了起來,一張臉更是萎靡的厲害。


    苗大夫這一忙,就是近一個時辰,等他從屋裏出來,就看到坐在堂屋的父女倆。


    “苗爺爺,我娘怎樣了?”君柳彈跳起來,上前問道。


    “沒事了,我開個方子,你們給她抓藥,每天早晚各一次,飯後服,堅持一個月就好了。”


    “多謝苗大夫了。”君正國掏出一錠碎銀子遞給苗大夫,然後接過他手裏的藥方,隨後就跟著他出去了,“你看著你娘,我去和苗大夫抓藥。”


    “知道了爹!”君柳現在是半句話都不敢多說,生怕不小心說漏了嘴。


    回到屋裏,就看到那躺在炕上的錢氏,那張臉很明顯的小了很多,而手掌上也已經被包紮的很好。


    坐在炕邊,看著那張慘不忍睹的臉,君柳這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到底自己的娘在君媱家裏發生了什麽。


    君媱家,等兩個丫頭把上房使勁衝刷了一邊,而後屋子裏的血腥味一絲都聞不到,君媱才抬腳朝著後院緩緩去了。


    巧兒的房裏,小丫頭正在撫琴,那音律,就別提了,雖然不至於刺耳,卻也是不成調,不過隻是學了三五天而已,真的能無師自通,不學自會,那才叫見鬼了呢。


    進了屋,就看到楊氏正在外間的炕上做著繡活,察覺到君媱進來,招呼她坐到自己身邊,小聲問道:“你都做了啥啊?那聲音嚇死個人了。”


    君媱淡淡一笑,低頭看著楊氏手裏的小件衣裳,上麵繡的是雨後新荷,是巧兒的衣裳,楊氏準備在孩子生辰前做好,到時候好穿著。


    “沒做啥,就是打了她一頓罷了,罵了我的親娘,我還能輕饒了她不成。”


    楊氏動容,輕輕撫著女兒的發,道:“能有多大的事啊,不過就是罵了頓,我就權當沒聽到了,她那人就是那張嘴。”


    “嗯,怎麽說別人我不管,但是當我麵這樣囂張,我不會坐視不理的,現在不教訓,等以後隻會越來越無法無天的。”


    “你說的也對,咱們不沾著她,也希望她以後別來咱家鬧騰了,我每次看到她,腦仁子就疼。”楊氏低笑。


    “放心吧,她這輩子估計是不敢再來了。”君媱心口暢快。


    不過,就是不知道君正國會不會上門來為他的婆娘討個說法。


    這時候,巧兒那小丫頭從裏間出來,看到君媱,忙飛奔的撲倒她懷裏,嬌俏的蹭著,然後仰起小臉看著她,“娘親,巧兒彈得好聽嗎?”


    君媱戲謔的點點她的小鼻頭,“你這哪裏是彈琴啊,分明就是在彈棉花。”


    “唔,才不是呢。”小丫頭撅著小嘴,她好生氣,娘親居然這麽說她。


    “東家,小姐還是有進步的。”芊芊在一邊笑著給巧兒辯解。


    “就這麽幾天,要是真的有進步,那麽人家就不用一彈好多年了。”君媱抱著女兒,笑道。


    “那娘親會彈琴嗎?”小丫頭看著娘親,會不會呢?


    “會啊,隻是並不太好。”君媱說道。


    巧兒頓時爬下炕,拉著君媱的手就往裏間走,“娘親,彈給巧兒聽一聽。”


    “好,別拉著,小心摔倒了。”君媱無奈的看著女兒那閃著星星眼的可愛樣子,柔聲笑道。


    夏月和秋菊麵麵相覷,心裏對君媱的敬佩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就在剛才在前院的時候把那個壞婆娘嚇得要死,現在居然溫暖的比外麵的陽光都舒心。


    這副琴,是君媱從南都城回來的時候,帶著芊芊去親自買的,她對於古琴沒有太多的研究,但是芊芊卻懂,雖然並不算得上多好,卻也是上等的好琴了。


    坐在窗前,芊芊已經把琴抱了過來,放在她麵前的桌上。


    說實話,杜芊芊心裏也很好奇,總覺得跟在君媱身邊越久,就越是覺得她無所不能,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農家女,居然還會彈琴。


    君媱看著外麵沉思片刻,纖細的食指在琴弦上輕輕一撥,頓時如珠如玉的聲音在整個房間響起。


    杜芊芊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美眸,還真是好聽呢。


    從她之間流瀉出來的旋律,似乎有種魔力一般,那曲調讓人似乎陷入了一種淡淡的憂愁,似乎是一個絕色傾城的女子,此時正站在城牆之上,看著城樓下麵的斷瓦殘垣,兵戈鐵馬,還有那血流成河的淒慘場麵,兩行清淚順著絕世的容顏,緩緩滑落,滴落在堅硬的石麵之上,濺起淒美的水花。


    良久之後,隨著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一屋子的人久久回不過神。


    “娘親,真好聽。”小丫頭崇拜的看著君媱,真的很好聽呢,雖然她聽不懂。


    而屋子裏的幾個丫頭也是紛紛誇讚,隻有芊芊此時兩行清淚滑落。


    “東家,真好聽呢,好似聽到了一個很淒美的故事!”她羞怯的抹去眼淚,柔美一笑。


    君媱斂眉一笑,“嗯,是個故事呢,很淒美。”


    “娘親,是什麽故事啊?”巧兒茫然的抬頭問道。


    君媱寵溺的摸著女兒可愛的小臉,笑道:“是一個巧兒還聽不明白的故事。”


    “哦!”


    芊芊卻很是喜歡,問道:“東家,不知道這曲子叫什麽名字啊?”


    “什麽名字?”君媱勾唇,“名伶歎!”


    “名伶歎?”她小聲低喃,隨後就展顏一笑,可不就是麽。


    “婢子們都不知道東家居然會彈琴。”春蘭柔柔一笑。


    “整天就想著賺錢了,這種事情也顧不上了。”君媱站起身,拉著巧兒的小手往外走。


    前世,她最喜歡的還是彈鋼琴,那種閑靜舒適總能讓她將一天勞碌下來的心情得到解脫,偶爾也會在空閑之時,去郊外寫生。


    一轉眼,三天時間過去,而君媱並沒有等到君正國上門來鬧騰,估計是被錢氏給製止了。


    實際上就是如此,遭到暴打的錢氏第二天中午才醒的,一醒來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那眼神裏麵的恐懼,可是把君柳給嚇得不輕。


    君正國心裏納悶,但是問了不管多少遍,錢氏愣是一句話都不說,最後氣得隻能親自來君媱家問問咋回事,卻被發了瘋的錢氏拉住,死活都不讓她去,而後還尖叫著讓大房以後不管是誰都不準去君媱家,誰去她打死誰。


    君正國雖然心裏遲疑,不過看到自己婆娘那瘋癲的樣子,還是忍下了。


    老君家上房,君正國坐在炕邊,看著自家二弟正和老爺子吃飯,林氏則是和蘭兒在灶間裏忙活著。


    “爹,這事你可無論如何都要給咱評評理,老三那一家太囂張了,居然將翠娥打成那樣,您是沒見,就連苗大夫都說下手的人太狠了。”他心裏覺得氣憤,再怎麽說錢氏也是他的媳婦,就算她平時嘴巴是壞了一點,可是也輪不到那個做弟弟的來如此毆打親嫂子。


    老爺子慢悠悠的吃著菜,旁邊君正泰不言語,隻是間或給他往杯中倒上點酒。


    “爹,今天中午就兩杯,否則下午不能去私塾了。”


    老爺子胡子抖了抖,終究是沒有要求繼續喝。


    “爹!”君正國快氣炸了,這是不是老爺子也不管了?若是連他都不管,他可就要直接上門去找人討要說法了。


    “你就沒問問,你婆娘去老三家裏做啥?”


    “做啥?”君正國愣,“這嫂子去弟妹家裏能做啥?不就是嘮嗑麽?爹,就算是嘮嗑的時候發生點口角吧,可也不能打人不是?翠娥的那張臉都被打成啥樣啦?手還破了,這不是做弟弟的要欺負到我這個大哥頭上嗎?爹,咱們可是書香門第,怎麽能做出如此暴打親騷的不齒之事?”


    “嗯,是不能!”君正泰點點頭,隻是眼中的譏諷卻不讓人看到,“隻需大嫂去三弟家裏鬧騰,就不許人家還手,大哥,想必你也知道,就弟妹那個性子,想要和人發生口角那是不可能的,大嫂那不是去嘮嗑,是去老三家要啥東西吧?”


    “老二,你說啥呢?我這個做大哥的能和自己的弟弟要啥啊?”君正國火了,這個二弟平時總是一副昏頭的樣子,實際上卻清高的很,要麽不言語,一說話勢必會讓君正國覺得刺耳。


    “你是不能,但是你能保證大嫂不會?”君正泰恥笑,“大哥,三弟妹和大嫂平時處的咋樣你心裏也不是不清楚,就別自欺欺人了,如今三弟過得好了,大嫂就開始登門,你就不怕背後有人說閑話?”


    “老二,你給我閉嘴,有你這麽說自己兄長的麽?”


    “該閉嘴的是你!”老爺子不高興了,好好的大晌午的,吃頓飯都安生不了,“這家都分了,你現在也是一家之主了,有啥事不能自己想辦法解決?”


    一分家就溜得比兔子都快,現在這是有委屈就響起這個做爹的了?不讓他吃點苦頭,就不知道這過日子有多難。


    都想獨立當家,可沒當家如何知道柴米貴?


    君正國看連老爺子都不幫著他,差點沒氣炸了,最後還是一甩袖,氣哼哼的走了。


    夜涼如水,沐浴完的君媱正坐在銅鏡前,梳理著微濕的發。


    下一刻,銅鏡中出現他的身影,接過她手裏的梳子,輕輕梳理著她微濕的發。


    “這種事你也做的來?”她輕笑。


    “總是要習慣的。”就好比習慣了她的存在一樣。


    “堂堂一國親王,居然做這種事情,說出去不怕人看低你。”


    “不會的!”寧月謹小心的梳理開發絲打結處,“他們隻會覺得謹親王情深如斯。”


    君媱忍不住笑出聲,“你還真是夠不知羞的。”


    擱下梳子,從背後和她一起看著鏡中的兩人,“這樣才能得到你不是?”


    “別胡說。”君媱嬌嗔的睨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窗邊的書桌坐下。


    寧月謹從懷裏掏出地契,放在她麵前。


    “這是江郾城郊外的地契,總共五千畝,全部都是上等良田,你什麽時候就去看看吧,若是定下來,我會讓人著手蓋你說的暖棚。”


    下一瞬就看到婉約的女子拿起地契放在燈燭下,看的眉眼飛舞,好不歡喜。


    寧月謹在心裏輕歎,不禁感歎她神經的不同,看來那地契長得的確是比他好看。


    “行嘛二爺,做事這麽幹脆利落,未來必成大器。”她笑眯眯的說道,絲毫沒有注意到已經黑了半邊臉的男人那無奈又寵溺的表情。


    “很高的評價!”寧二爺默默地接受了。


    將地契放進旁邊的帶鎖的小木箱裏,君媱從裏麵取出幾張紙,紙張上畫著一件件各具特色的衣裳。


    君媱前段時間發現,這個時代穿的衣裳有點明朝的風格,而她想著能夠做出別的樣式,畢竟要是打出知名度,這可是一項超級暴利的買賣啊,誰讓她曾經經營著全球最大最華麗的服飾品牌。


    旗袍是君媱的最愛,曾經出息各大酒會,她除了職業裝,就是那樣式各異的旗袍,女人天生愛美,她也不例外,旗袍的款式,正好能把一個女人最美的身材給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但是能將它穿出韻味的女人,身材也必定是極好的。


    “二爺!”她揚起小臉,甜甜的看著正在看書的寧月謹。


    從書中抬起頭,看著那張諂媚的小臉,寧月謹忍住笑,淡淡問道:“何時?讓你不惜賣笑的來求我。”


    我怒!


    君媱在心裏所有貼著“寧月謹”三個字的小草人,狠狠的前後左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給紮了一個遍,才稍微疏解一絲怒氣。


    勾起僵硬的唇角,她繼續道:“二爺若是有空,給我弄幾匹雲錦唄?奴家也要做幾身漂亮衣裳穿穿。”


    “錦繡坊就是衣裳鋪子,有喜歡的讓他們去給你買就可。”為何還要自己做。


    “我看不上那些衣裳,想自己做。”說著把手中的紙放到他麵前,“瞧瞧,是不是很好看啊?”


    寧月謹細細一看,抬頭問她,“你確定穿上去會好看?”兩邊可是開的那麽高,太不得體。


    君媱怒了,這是在質疑她的抄襲能力啊。


    從旁邊取來一隻自製的炭筆,唰唰唰的在紙上描了起來,沒一會再一次把紙張放到他麵前,怒聲道:“你再看看,好不好看?”


    然後,寧月謹就發現確實很好看,她不過就是在衣裳上麵,畫了一個女子而已,看那女子的眉眼,可不就是她自己麽。


    “這是什麽筆?”執起她的手,看著她手裏的炭筆。


    “木頭燒的炭而已,我喜歡畫畫用這個。”毛筆,抱歉,她沒那麽深的功力。


    “很不錯!”寧二爺高度讚美,那畫中的女子栩栩如生,比那些宮廷畫師畫的可是好了數倍不止。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這是誰弄的。”反正不是她就對了。


    看著她如同小狐狸一般的嬌俏表情,寧月謹心口暖暖的,抬手將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一手持書,一手攬著她纖細的腰身,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雲錦兩天後我會讓人給你送來!”


    “嗯,好。”


    “這衣裳還是不要穿出去的好。”


    “為啥?”做了不就是為了穿的,幹啥不讓出去啊?


    “太露。”


    “……”君媱默,之後才好似想起了什麽,忍不住嗬嗬偷笑,“不會的,裏麵還有呢。”


    露背裝的晚禮服她的衣櫃裏都好多沒剪商標的,還會怕這點。


    不過,畢竟時代不同,她又不是傻子。


    “那我先看,合適的話再說!”


    “行!”君媱窩在他的懷裏悶聲笑著,然後想到他說起的錦繡坊,遂問道:“錦繡坊也是你的產業?”


    “嗯!”


    “那我要是做好了衣裳,就送進那裏麵吧,先看看反應如何,要是好了就入股了。”


    “不用!”寧月謹將下巴抵在她發頂,“我將錦繡閣歸在你的名下,你經營就好。”


    “這樣……”不好吧!她想這麽說的,但是二爺的眼神太邪惡。


    “這樣挺好的,我就卻之不恭了。”她嘿嘿的傻笑一聲。


    “你開心就好。”沒錯,她開心自己就覺得心裏漲的滿滿的,這種感覺,讓二爺深深地迷戀。


    君媱眼眶瞬間紅了,然後毫無預警的環住他的腰身,絲毫不管二爺是否全身一下子就僵住。


    你開心就好,這句話君媱好喜歡,甚至比我愛你更加的具有吸引力。


    “怎麽了?”寧月謹放下書,輕歎一聲,認命的抱住她。


    “沒事,就是覺得好歡喜。”真的好歡喜。


    二爺苦笑,你是歡喜了,他卻遭著罪呢。


    “永遠都陪在我身邊,永遠不要背叛我,好不好?”她低語。


    強有力的手臂緩緩收縮,將她禁錮在他的一方天地裏,之後抬手勾住她小巧的下巴,好看的薄唇緩緩壓下,印上了她微啟的紅唇。


    “這也是我想要說的。”


    他的吻溫柔似水,似乎帶著美酒的香醇,讓君媱的理智一點點的消失,漸漸沉溺在他的世界裏難以自拔。


    寧月謹忍得很辛苦,但是卻依舊在最緊要的關頭停住了,看著那張嬌豔欲滴的嬌顏,他差點沒化身為狼,不過他並不想現在就要她,雖然曾經兩人有過那麽一次,還有了兩個孩子,卻依舊想著給她一個傾世花嫁,讓她做這個世上最幸福的新娘,而洞房花燭,理應如此。


    他不想讓她看輕了自己,更不想讓她看輕了他。


    起身,抱著她放到榻上,然後褪去外袍,把她抱在懷裏,在她額頭落下一個輕吻。


    “夜深了,睡吧。”


    “嗯!”


    兩日後,一輛馬車就緩緩停在君媱家門前,走下車的是一位風姿綽約,很有韻味的婦人,看年紀和楊氏相差無幾。


    她上前對正在門前刷馬的周廣溫婉一笑,問道:“這位大哥,可是可是君娘子府上?”


    周廣臉色一紅,接著就點頭,“正是,不知大妹子找我們東家有何事?”


    方程素一聽找對了地方,臉上就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還請大哥幫忙通傳一聲,小婦人乃錦繡坊的掌櫃的,特來找君夫人有要事相商。”


    錦繡坊啊?周廣嚇了一跳,那可是天啟國響當當的衣裳鋪子啊,多少達官貴人,名門侯府都是在錦繡坊買衣裳的,聽人說就連宮裏的娘娘們都喜歡錦繡坊的衣裳。


    “這位夫人稍等,俺這就進去通報。”說完就跑了進去。


    沒多時,周廣出來,就笑著說道:“這位夫人,我們東家請夫人進去。”


    “哎,多謝大哥了,還是大妹子吧,小婦人也不是啥高貴人,也不過是個下人而已。”方程素淡淡一笑。


    “這可如何使得。”周廣忙擺手。


    方程素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隻是搖頭笑笑,不再多說什麽。


    後院,君媱正在桌上拿著炭筆寫寫畫畫,聽到有人說話,這才停下手裏的動作,看向門外。


    推開門,夏月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中年美婦。


    “東家!”


    “夏月,看茶!”她站起身,看著方程素淡淡一笑,“這位想必就是錦繡坊的方掌櫃吧?坐吧。”


    方程素盈盈福身,“小婦人見過東家。”


    接著就從懷裏拿出一大疊的契書,遞給君媱道:“這是天啟國二十七家錦繡坊的所有房契,小婦人已經帶了過來,請東家過目。”


    “哇……”夏月忍不住低呼出聲。


    錦繡坊啊,在天啟國那可是響當當的衣裳鋪子,要知道雲錦可是錦繡坊的不傳之密,當初她上一家的夫人就得到了一件雲錦布料的衣裳,寶貝的和眼珠子似的。


    這是咋回事啊?東家真是太厲害了。


    君媱接過來,看了看,果然正是天啟國錦繡坊的房契,天啟國二十七座府城,一城一家,不多不少。


    “方掌櫃的坐吧,不用自稱小婦人,隨意就好。”指著窗邊的軟榻,君媱招呼方程素。


    “哎,多謝東家了。”方程素走過來笑著坐下,夏月已經給兩人分別倒上了茶水,外間,秋菊也端著點心進來了,然後就站在君媱身後。


    兩個丫頭都很漂亮,在方程素看來,她們哪一個都比君媱好看,但是卻比不得君媱有氣質,她給人一種仰望的感覺,這還是送往迎來,見慣了無數達官貴婦之後,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就是仰望,而絕非是以氣勢壓人。


    “方掌櫃,雲錦可帶來了?”


    “帶來了三匹,足以做上二十件衣裳。”


    “那就好!”她滿意的點頭,“夏月,把桌上的那疊紙拿給我。”


    “是!”


    接過夏月拿過來的設計圖紙,她平坦在桌上,“方掌櫃,你能否照著做出來?”


    方程素拿起來,先是有點驚訝,但是越看越激動,最後顫抖的拿著那幾張設計圖紙,很是用力的點頭,“東家,請務必讓小婦人一試。”


    她鑽營衣裳近二十年,可以說是對於衣裳,看一眼就能認出是什麽布料,針腳如何,甚至尺寸多大,一雙火眼金睛那可是一絕,但是這種新樣式的衣裳卻是第一次見,而且她敢保證,隻要一送進錦繡坊,必定會全國嘩然。


    看著她激動的樣子,君媱輕笑的點點頭,“自是如此,我正有此意。”


    之後對夏月說道:“給方掌櫃在西跨院安排一間清淨的屋子。”


    “婢子知道了。”夏月福身道。


    “方掌櫃覺得,這衣裳前景如何?”


    方程素此時眼睛還盯著那紙上的話,聽到君媱的話,抬頭道:“自是好的,小婦人還沒見到如此好看的衣裳,而且衣服上的花式從未見過,不知這是何種花樣?”


    “那蘭提花,又名蝴蝶蘭!”是從印度引進來的花束,香味極濃,是極其珍貴的花卉。


    “蝴蝶蘭……真好聽的名字,細細一看可不就是和蝴蝶一般麽。”方程素看著那上麵的花樣,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了。


    這衣裳做出來不知道該多好看呢!方程素此刻突然發現手有點癢。


    “東家,不知小婦人現在可否就去做?”她笑問道。


    君媱忍不住笑了,站起身對她道:“看來方掌櫃也是個急性子,如此就讓夏月帶你過去吧,吃飯的時候會讓丫頭過去喊你,若是圖個安靜,就讓她們給你把飯送過去。”


    “如此,小婦人就去謝過東家了。”


    ------題外話------


    徹底修改了!發的有點晚,抱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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