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又救了我一次。”


    外麵的夜幕已經籠罩了天地,偶爾的幾絲光亮從窗戶外投射進來,雲姒依稀可以看見九皇叔明暗不定的臉。


    他的眼睛還是一片霧色,未曾有恢複的跡象。


    “等會見到了皇帝,你知道應該怎麽說吧?”霍慎之緩緩合上眼,這個馬車裏麵,就隻有他們兩個人。


    雲姒道:“這次遇到了霍臨燁,所以不得不說是帶我去見皇帝。至於等會兒見到皇帝怎麽說,我也明白。”


    霍慎之唇角微勾,遞給她一枚藥丸:“微毒,能助你騙過所有大夫。有效期,是半個月。”


    雲姒接過來,什麽都不說,直接吃下肚。


    這樣的信任,便叫霍慎之心情略微好了許多,“去吧。”


    馬車停在了宮門口,雲姒回頭看了霍慎之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遲疑了一瞬,還是下了馬車。


    皇帝的寢宮之內,聽到了雲姒居然還活著,武宗帝不知多開心。


    “這是天不亡朕,居然還能叫雲姒活著,好,太好了!”


    德勝公公道:“這還是九王爺親自為陛下尋到的人,可見,這九王爺對陛下是真的盡心。”


    床上,武宗帝的臉色慢慢的冷了下去,心思也越來越多:“一個人忠不忠心,盡不盡心,不是憑借這種小事情就知道的。很有可能,這些也隻不過是他做給朝臣看的。不過,雲姒既然是在自己宅子裏找到的,那麽便是早就知道朕尋她,可她還是裝聾作啞。”


    德勝公公猶豫了一下:“或許是別的什麽原因……”


    “不管是什麽原因,朕貴為天子,雲姒一個賤民,好好活著,卻將朕的病痛這麽不當回事,叫朕憂心,這難道不是藐視天威?”他都已經把聖旨放出去這麽久了,雲姒不知,難不成她宅院裏麵的下人沒說?


    明明就是知道,卻拿喬不來!


    德勝猶豫了一下:“那……陛下是想?”


    “等會她來,好好的給她點厲害看看再說!”武宗帝冷哼了一聲:“什麽東西,也敢帶這麽一身反骨,這是她不怕死,還是因為朕拿她不得?”


    話音才落,外麵的太監便說,雲姒來了。


    武宗帝朝著德勝示意了一眼,德勝公公心中戚戚,出門迎去。


    看見雲姒,他歎了口氣,帶著些許憐憫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雲大夫能活著回來,真是謝天謝地。隻是不知,是如何脫困的?”


    雲姒跟著德勝公公進去,看見床上麵色陰沉的武宗帝看著自己,便知道這是武宗帝是想要沒事兒找事兒。


    正好,今天就看看是誰治誰!


    皇帝又如何,隻要理由找得好,今天皇帝也叫他變黃弟!


    “陛下……”雲姒進來之前,就特意的將自己的臉色弄得慘白。


    她顫抖著下跪:“不知是誰要殺雲姒,落下懸崖之後,命是勉強撿回來一條命,可那麽深的懸崖,我被水淹得……這幾天腦子一時清醒,一時糊塗,也不太能記得清楚東西。昨天才有了一點記憶,迷迷糊糊尋路回來。我的那些下人們,今日原本是要跟陛下稟報的,可是看我清醒的時候少,糊塗的時候多,便想著在等我恢複恢複。”


    “哼,那你現在恢複了沒有?”武宗帝一聽,就知道雲姒在說謊!


    雲姒捂著頭,裝:“這會兒是還好著,隻是等會兒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自己是大夫,難道就沒有自己給自己看看?”武宗帝聽雲姒越說越像,不禁嘲諷。


    雲姒一聽,正中下懷:“陛下!”


    她仰頭大哭:“雲姒連那些藥怎麽製成的都忘記了,醫術之道,時而明白,時而糊塗,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啊?這!”德勝公公沒看皇帝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而是尖聲問:“你把製藥的法子忘記了,那……那陛下的天花怎麽辦!”


    怎麽辦?雲姒身子搖搖欲墜,眼神開始迷離:“天……天花……”


    話還沒有說完,雲姒直接倒地!


    找人殺我是吧?


    後悔了是吧?


    還想治我是吧?


    看咱們誰玩兒得過誰!


    對雲姒來說,皇帝充其量好比她前世的大領導。


    一個後世思維的人,根本不可能像是其他人一樣懼怕皇帝,更何況,狗皇帝的命現在都還握在她手裏。


    誰怕誰!


    德勝公公倒是慌了:“哎呀,這可怎麽是好,陛下,老奴馬上去請太醫來!”


    武宗帝麵色陰沉,低聲道:“朕還不信,她這一出是真的了……找太醫來,給她看!”


    馬上,李太醫給雲姒把完了脈之後,臉色便是一變:“陛下,雲姒脈搏微弱,浮動無力,確實是昏迷了!”


    躺在地上的雲姒鬆了一口氣。


    她一個後世的醫生,想要改變脈搏,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當真?”武宗帝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要把自己作沒了。


    德勝公公這時候從外麵匆匆進來,低聲道:“陛下,九王爺說,當時找到雲姒時,楚王預對其行不軌。他帶著雲姒回來,便見雲姒昏昏沉沉,說話胡言亂語。就連她府中的人,亦是如此說的。”


    “楚王知道雲姒的下落,不及時來稟告,卻還想著他的情情愛愛,他有沒有把朕這個父王放在眼裏!來人,罰他給朕跪在宮門口,每日受鞭刑十次……不!二十次,叫他好好長長記性!朕也該考慮考慮,他這個兒子,到底扶不扶得起了!”


    武宗帝吼完,便粗喘了起來:“至於九王說的……”


    帝王疑心起:誰知道是不是他表麵上做出忠臣的樣子,背地裏聯合雲姒串通一氣的來陷害。


    這會兒,李太醫給躺在地上的雲姒把完了脈:“回稟陛下,請恕微臣醫術粗陋,幾番檢查,確實證明,雲姒脈搏虛浮無力,瞳孔散大,或許是墜崖時,引起了腦袋損傷,恐會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武宗帝聞言,便皺起了眉頭:“如此說,倒是真的?”


    那他的病怎麽辦!


    “她什麽時候會醒!”


    雲姒心情愉悅:急了急了,叫你派人殺我,現在知道要命了?早安分點,別拿喬,我給你治完就完事兒了,非要作!


    “微臣保守估計,得……得明日一早……”


    聽見李太醫的話,雲姒心中幽幽。


    而李太醫心內情緒複雜,居然有些感慨,當初雲姒給他們這些人打了藥。這會兒,就皇帝一個人的天花,反正他們也不必提心吊膽擔心被傳染。


    真是謝天謝地……


    “明日?”武宗帝大怒:“朕的病情,如何還能等得到明日,不管你們想什麽辦法,務必叫她馬上醒來!”


    醒?


    她明天都不要醒!


    必須要趁著這段時間,在皇宮好好躺躺,叫皇帝體會一下生死不由天,希望起起落落的感覺。


    李太醫顫抖:“原本雲姒的腦顱便受損,微臣隻怕提前將她弄醒,她也是渾渾噩噩,而且,有可能越發嚴重。傻了不要緊,最不妙的,便是怕她忘記醫術,那陛下的病,真是……”


    武宗帝的手重重打在了床上,心中憋悶至極,卻又沒力氣發泄。


    現在,他是想要殺了雲姒都不能。


    她若是徹底糊塗了,直接殺了便是。


    可是她卻是一時清醒,一時糊塗,這簡直叫武宗帝一會兒有希望,一會兒沒希望。


    看著地上躺著的雲姒……若是剛才不耽誤,一來就叫她診治,就不會如此麻煩了。武宗帝咬牙揮了揮手:“送下去,叫所有太醫挨個給她治,治不好,你們所有人都得陪葬!”


    李太醫幾個十分警醒,忙吩咐人把雲姒抬起來。


    雲姒在架子上,意識飄忽,她必須要趁著這段時間,在皇宮好好躺躺,叫皇帝體會一下生死不由天,希望起起落落的感覺。


    看著空了的寢殿,武宗帝耳鳴陣陣,最終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閉眼的最後一刻,還似心不甘情不願地吩咐:“給她用最好的藥,務必叫她給朕好好醒來!”


    “陛下!”


    德勝公公的喊聲,驚動了剛到寢宮門口的霍臨燁。


    統領侍衛過來攔住他:“楚王殿下來得正好,陛下說,罰楚王殿下跪於殿門口,每日受二十鞭。”


    霍臨燁聞言,立即朝著霍慎之看了過去:“皇叔,喜好告狀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作風。”


    霍慎之作為霍臨燁皇叔,要處罰他,他自然不服也不從,現在皇帝開口。就不一樣了。


    “本王實話實說,總比去恬不知恥強迫女子的好,望你日後規整自己行徑,莫要給皇室抹黑,本王最看不得的,便是男人沒有一個男人的樣兒。皇叔也是為了你好,你別不聽。來人,把楚王拉下去,好好地打。”


    霍影站在霍慎之身後,手扶著輪椅。


    眼看著楚王被帶走,想起當時自家主子從窗外看見楚王要輕薄雲姒時,毫不猶豫拔出佩劍擲出,使了上戰場都沒用過的內勁。


    要不是楚王反應迅速,當時腦袋就得分家……現在自家主子的行為,多少帶點個人恩怨了。


    “主子,要不要去看看雲大夫?”


    霍慎之骨節分明的手在輪椅上敲了敲,他如今,可還連為她遮風擋雨,都要迂回籌謀,自不會如此浮躁去看她。


    “回去。”


    夜色之下,雲姒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安然睡覺。


    幾個太醫在外邊,急得嘴角冒泡。


    另一頭,蘇韻柔也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慢吞吞,小心翼翼地,到了雲江澈的府邸。


    河溪看著蘇韻柔,張口就要趕人。


    蘇韻柔趕在河溪之前,摸著肚子,斬釘截鐵吩咐:“讓我進去,我有話要跟雲江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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