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小孩兒膽子小這不敢那不敢的時候看著可乖了, 客客氣氣的,幹什麽都守著規矩,一旦混熟了心裏有底了, 那可就真是太煩人了。


    陶淮南天天晚上揪著遲騁非讓人咬他,揚著脖子往上湊。


    遲騁嫌他煩, 每次都手按在他臉上往後推, 陶淮南就再湊上來,遲騁要是不咬他,他就咬遲騁。


    遲騁煩他煩得不行了, 拎著枕頭要走。


    陶淮南趕緊撲過來抓住, 拖著遲騁胳膊, 討好地笑笑:“不咬了。”


    “別嬉皮笑臉的。”遲騁還板著臉,一臉不耐煩的樣兒。


    “知道了,”陶淮南把他往回拽拽, “別走了, 睡覺吧。”


    其實遲騁也沒處去, 他頂多就能去個沙發,到那兒陶淮南也能跟出來。


    可能對現在的遲騁來說, 最後悔的事兒就是當時在老房子話說多了,一句“我心裏還有你”給了出去, 他擺什麽譜都像空架子。


    那些話陶淮南都記著呢, 不光記著遲騁說“我放不下你”,也記著遲騁說的“我不想要你”。陶淮南天天笑嗬嗬地渾來,又黏又煩人,其實也都是在哄。


    想讓遲騁更放鬆更高興,所以他總是鬧騰了些。這幾年他明明不是這樣的,可遲騁一回來, 倆人碰在一起,那些偏移的軌道似乎都自動歸了位。


    不過這些煩人和鬧騰也僅限於在家的時候,出了門就又是獨立冷靜的陶淮南。


    醫院最近挺忙的,學生們都放假了,來訪者裏多了很多中學生。這是好事兒,不是從前的小孩兒心理問題少,是現在家長和學生本身的意識比以前提高很多,對這方麵更重視了。


    陶淮南碩士還沒畢業,在他們醫院本來連獨立谘詢都還不能接,隻能當陪診的實習生。是齊醫生給他開的先例,所以陶淮南的來訪者有很多都是這些不太有難度或心理狀態亞健康的學生。


    他們更需要被傾聽,小陶哥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引導來訪者一點一點說出症結,梳理,確認。


    他幾乎每天都要來醫院,反正不上課的時間他也沒處去,遲騁天天工作,生活很規律,他從來都是個自律的人。兩個人白天誰也不找誰,陶淮南下午從醫院出來自己回家,遲騁有時候在,有時候不在,一直很忙。


    陶淮南中午在餐廳吃完飯,在他們家“湯哥今天又加班”群裏問:“晚上有哥哥能順路捎我回去嗎?今天風大。”


    群名是遲騁回來之後陶淮南改的,他家湯哥實在是能加班。


    陶淮南:陶曉東


    陶曉東:“晚上我得出去吃飯,讓你湯哥捎。”


    陶淮南:“那我自己回,湯哥離這兒遠。”


    陶曉東:“哥給叫個車?”


    陶淮南:“自己能叫!”


    遲騁過了一小時才有空看手機,問:幾點?


    陶淮南那時候正在工作,手機沒帶進診室。等他看見了已經又兩個小時以後了,馬上私聊遲騁:“我才看見你問,你別來小哥,我自己能回。”


    遲騁又沒回他。


    陶淮南今天之所以在群裏問曉東,是因為今天風著實不小。早上陶淮南在路口下車往醫院走這麽會兒工夫,就感覺自己要讓夾著雪粒的風刮走了,今年冬天還是第一次刮這麽大的風。


    醫院在一個商圈附近,天不好的話周圍不好打車。


    陶淮南打算下班了在門口等等,蹭哪個哥的車走,把他帶到個好打車的地方就行。下班了他也沒著急,慢悠悠地收拾東西,陶淮南在醫院群裏問:有哥能把我捎出去嗎?


    開車的都能捎著他,醫院不缺車。有人在門口喊他:“走了小陶,送你回去。”


    陶淮南“哎”了聲:“馬上!不用送我,哥,帶我一段兒就行!”


    “沒差多遠,走吧。”


    陶淮南跟著下了樓,他跟這個醫生還算挺熟的,之前也搭過他的車。他們在三樓,等電梯麻煩,所以走的樓梯。


    樓梯下到二樓,有人上來了,陶淮南聽見旁邊的哥打招呼說:“齊院長。”


    陶淮南馬上也叫:“齊院長!”


    齊醫生應了聲,走到陶淮南身邊的時候拍拍他胳膊,問:“小哥回來了啊?”


    陶淮南立時有些驚訝。


    不等他問,齊醫生說:“在樓下看見了。”


    陶淮南更意外了,齊醫生笑了聲說:“可算見著了,去吧,改天跟我聊聊。”


    “我不跟你走了哥!”齊醫生上樓了,陶淮南馬上跟剛才那位醫生說。


    “有人接了啊?”醫生笑著問他。


    “嗯呢。”陶淮南捋著扶手下了樓,邊走邊說,“拜拜,哥。”


    “拜拜。”醫生說。


    陶淮南下到一樓大廳,不知道遲騁在哪兒,拿手機給他打電話。


    遲騁走過來在他後腦勺彈了下,“嘣”的一聲。


    陶淮南馬上回頭:“小哥?”


    遲騁說“嗯”。


    “你什麽時候來的啊?怎麽沒給我打電話?”陶淮南去牽他的手,晃晃,“你沒告訴我,我不知道。”


    遲騁說:“剛來。”


    他手都不涼,身上都是熱乎氣兒,得在醫院待有一會兒了,不可能是剛來。陶淮南也沒戳穿他,握著遲騁的手可開心了。


    遲騁有駕照,但是家裏地庫那倆車讓兩個哥都開走了。遲騁來接是因為今天風大,沒想到打不著車這茬。


    陶淮南被風刮得臉都皺起來了,卻還哈哈笑著:“沒事兒,一會兒就能叫著了。”


    他緊緊地攥著遲騁一隻手,甚至還換成了十指交扣的姿勢。這種天氣裏手指交叉著很快就凍麻了,陶淮南也不鬆開,站在遲騁旁邊時不時跺跺腳,甩甩帽子上的雪。他抬起另一隻手去摸遲騁的頭,摸到他也扣著帽子就放了心。


    這樣跟遲騁在雪裏站著,雖然冷可陶淮南心裏很熱,他隔一會兒就給遲騁搓搓手,還把他手塞進自己兜裏。


    他是真的高興,跟遲騁在一塊兒的每時每刻他心都是飄著的。


    遲騁看看他,陶淮南也不知道遲騁看他,隻顧著自己在那兒高興,美滋滋的。


    “冷不冷。”遲騁說。


    “不冷啊,”陶淮南說,“下雪怎麽會冷,就是風大。”


    這種天氣在外麵站著,就特別像他們高中那會兒,想到那時候陶淮南不由得勾了勾遲騁的掌心。


    好容易回了家,陶淮南主動拎著他和遲騁的外套掛陽台去了,衣服上沾了好多雪,有點濕。


    遲騁今天也顯得很溫和,洗了手去冰箱看,蹲著翻了會兒冷凍室,拿了些東西出來,說:“我給你煮個麵。”


    “我給你煮也行,”陶淮南擦完手出來,“我也會的。”


    遲騁像是隨口一接:“這都會了。”


    “會的,”陶淮南走到他旁邊,又說,“就是分不清都是什麽肉,有時候亂放,不好吃。”


    遲騁淡淡道:“去坐著吧。”


    陶淮南搬了個凳子坐過來,遲騁每一次從他旁邊走過去的時候陶淮南都摸摸他,過一次摸一次,像個傻小孩。


    遲騁還是手生了,他幾年沒碰過這些了。以前他煮的麵是最好吃的,這次有點淡了,麵也煮得過了時間,軟塌塌的。


    陶淮南眯著眼睛吃,吸吸溜溜地把湯都喝光了。


    外麵風都刮出怪聲了,像怪物在咆哮。越是這樣的天氣越顯得家裏暖和,陶淮南裹著個毯子坐在遲騁旁邊,聽他敲鍵盤。


    哥還沒回來,湯哥也加班沒回來,家裏隻有他們倆。


    陶淮南手上端了個大杯子,裏麵泡的是花果茶,他喝一口,再偶爾端起來給遲騁喝一口。遲騁就著他的手喝,倒不出手。


    郭一鳴給遲騁發了語音,陶淮南跟他打了招呼,郭一鳴在對麵笑著招呼:“晚上好啊,淮南。”


    陶淮南喝完了茶也戴上耳機聽資料,兩個人各幹各的事。


    家裏的所有燈光突然消失的時候,哪怕陶淮南的眼睛隻能透進來一點光,也還是被眼前的倏然變暗嚇了一跳。


    電器一起都斷了電,遲騁站起來出去看了看,窗戶外麵也一片暗,小區裏的燈也滅了。


    “停電了。”遲騁說。


    陶淮南說:“有台燈,不知道還有沒有電。”


    遲騁說不用。


    他給郭一鳴打了個電話,跟他說了聲。電腦上東西該保存的保存,之後關了電腦。


    兩個人在一處坐著,陶淮南也把耳機摘了,安靜地坐在遲騁身邊。他的腿蜷起來,腳能碰到遲騁的腿。


    下雪天外麵會比平時亮一些,屋裏倒也沒那麽黑。風依然放肆誇張地吹,把窗子都刮得直響,這樣的天氣又停電,本該讓人覺得不踏實,可陶淮南卻恰恰相反。


    剛開始他隻是跟遲騁坐在一起,後來握住了遲騁的手。


    他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親吻的,陶淮南也忘了。


    隻記得是他先親了遲騁的嘴,含著嘴唇咬咬,後來又自己挪了個位置,坐在了遲騁身前。


    遲騁剛開始仰頭躲了,陶淮南胳膊支在床上跟過去又親,遲騁就隨他去了。


    這一天的遲騁沒過多久就給了陶淮南回應,外麵風雪肆虐,他們在房間裏接了一個溫情的吻。


    暖氣很足,房間裏溫度有點高。


    陶淮南把自己悶在被子裏,坐在遲騁小蹆上,膝蓋點在床上櫃伏著。


    遲騁煮麵手生了,陶淮南做有些事兒也有些生疏了。他就像個剛剛學著去親吻的年輕男孩兒,不得章法。


    遲騁摸了摸他的頭,陶淮南眼尾濕乎乎的,讓自己親到最申處。


    久違的親蜜對他們來說久得像是過了很多很多年,這種親蜜裏有矢控,也帶著更多時隔多年的次激。


    後來陶淮南咬著嘴唇抱著遲騁的脖子,在他耳邊含著氣息小聲地說話。


    說我很難受,說你摸摸我。


    停電的晚上,他們像上學時偷著做壞事的那對小狗。


    停電洗不了澡,遲騁出去把紙巾衝掉了。


    再回來之後,陶淮南坐在他蹆間,這樣就自動變成了遲騁從身後抱著他的姿勢。陶淮南後背貼著遲騁前胸,安安靜靜地坐著。


    遲騁的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手伸下去摸了摸陶淮南肚子。


    遲騁全程都是沉默的,無論是剛才還是現在。陶淮南也不想說話了,不願意打破現在的氣氛。


    那晚他們是這樣抱著睡的,遲騁側躺著摟陶淮南。兩人沒交流一句,他們的親密是融在靈魂裏的。


    就是這種親密每每都不受思想控製,它甚至高傲地藐視著人的理智。


    陶淮南把手覆在遲騁手背上,用手指刮刮他的虎口。遲騁捏住他的手指,陶淮南就給他捏。


    不知道風雪是夜裏幾點停的,也不知道哥和湯哥都是幾點回來的。


    後來陶淮南翻了個身,變成了麵對麵的姿勢,他們在睡夢中本能地碰了碰嘴唇,親了個短暫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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