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等皇後親桑完畢,祭棚後麵放著大裘冕的房間就起了火。如今是春三月,火勢並不猛烈,很快就被虎賁士兵和內侍們撲滅了,但還是有不少損失。


    這場火,燒掉了房間內的幾個箱子,大裘冕也不例外,那兩套莊嚴精美的大裘冕雖沒被燒成會灰燼,卻燒剩幾個袖子。


    另外,少府監織染署令宋鴻在救火期間,不慎一個打滑,直直撲倒在地,頭顱正好碰到了堅硬的鐵箱子,如今正昏迷不醒——尚藥局的太醫也不準他還能不能醒來。


    至於房間內的其他人,如織染署丞韓放和太常丞相方崧則是灰頭灰臉,臉上都是被煙熏過的痕跡,還有臉上無法掩飾的驚恐。


    也是,他們剛剛從著火點逃出來,可謂死裏逃生,驚恐是在所難免的。


    沈度聽了這場火,立刻飛躍至這房間前,正好見到虎賁士兵將昏迷的宋鴻抬走,韓放等人則兩股戰戰,似乎站都站不穩。


    “這是怎麽回事?”沈度沉著臉問道,目光像利刃一樣看著韓放和方崧。無端端的,怎麽會起火?而且還是在這個地方起火,宋鴻還出事了!


    韓放和方崧麵對這樣的沈度,覺得有一座大山重壓下來,氣都要喘不過來。此刻聽了沈度的問話,他們卻低下了頭,沒有回答沈度的話語。


    沈度隻覺得眉頭一突一突的,直接點名喝道:“韓放,你來!”


    聽了沈度的喝問,韓放下意識地抬起頭來,他目光閃爍嘴唇蠕動,到最後用蚊蚋般的聲音道:“沈大人,下官也不清楚……這是意外,意外吧。”


    “你!”沈度的怒氣倏地增升,往韓放那裏發去的威勢就更加壓迫。意外?這絕對不是意外!先有大裘冕,才有這火災,是誰做的手腳沈度也猜得出來,他隻是想問個準話而已。


    “沈大人,下官不知道,下官什麽都不知道……”韓放突然跌坐在地上,慌亂地喊道。


    他不知道,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放火,不知道是有人拽著宋鴻撞向那個箱子的,更不知道有人威脅他道:“若多一句話,你家人就會和宋鴻一樣下場!”


    他不知道他究竟卷進了什麽事,他隻知道,他還很年輕,他還有很多家人,他隻知道,什麽都不得,不然,就真如宋鴻那樣毀掉了。


    他看向沈度的目光充滿了祈求和可憐,祈求沈度不要再問了,就算再問,他仍是什麽都不知道。


    沈度握著劍的漸漸放開了,他看著瑟縮發抖的韓放,知道又一個官員在暴力和權勢的威脅下,少了守正抗爭的勇氣。這為了在朝為官,為了繼續往上爬,多少人有目不見有耳不聽。


    這是他見慣了的事,像韓放這樣的官員,不過是為了保身而已,他又能什麽呢?就算韓放出了所見,皇上又能為區區七、九品官而則責罰高官勳貴嗎?


    “本官不問了,你大概就隻能走到七品以下官職了,好自為之!”沈度這樣罷,就轉身離去。這個世上,太多像韓放這樣的人,迫於地位權勢,無可掙脫。


    沈度在祭棚外麵見到了秦績和朱宣信。他們似來看火災結果,可是臉上卻有誌得挑釁的笑容,看著讓人生厭。


    沈度匆匆和秦績和朱宣信打了招呼,便想離去,他還要去看看宋鴻的傷勢如何,沒空理會這兩個人。


    他經過秦績身邊的時候,卻聽到秦績這樣道:“沈大人,這個手筆,是誰高竿些?”


    秦績這句話的語氣,充滿了鄙夷,鄙夷的不僅是沈度,還是少府監那幾個官員,就像那幾個官員如螻蟻一樣,可讓他隨意踐踏。


    沈度停了下來,麵無表情地看著秦績,半響才笑出聲來:“嗬嗬。”


    嗬嗬,沈度的回應竟然是嗬嗬,就是這兩個字,卻比秦績的語氣更加鄙夷,這令秦績刺耳不已,神色也有些氣急敗壞,盯著沈度看的眼神有一抹無法形容的恨意。


    這恨意夾雜著怨恨、不敢和嫉妒,讓他的麵孔看起來有些扭曲,仿佛下一刻就衝上去咬人一樣,不複見往日翩翩君子的風範。


    沈度已經大踏步離開了,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送個“嗬嗬”給秦績已經是大度了。


    他沒有想到,在祭天的時候,且皇上就在不遠處,秦績竟如此大膽,膽敢讓人放火,就是為了要掩住大裘冕一事。如今大裘冕已燒,宋鴻昏迷,韓放什麽都不敢,眼見著這事就要不了了之。


    沈度立在自己的車駕旁,凝神想著此事的後續。就算宋鴻昏迷、韓放不,他也不能讓秦績等人得逞,不能讓他們傷筋動骨,也要他們少一層皮!


    他正想著這裏,陳維就出現了,聲地對沈度著:“主子,秦世子將方集馨喚了去,沒多久房間就起火厲。”


    沈度點點頭,表示已經知道了。原來是方集馨,難怪,方崧還涉嫌毀壞大裘冕,如今大裘冕都燒沒了,自是沒方集馨什麽事了。


    又是方集馨……看來他這個尚書令真是閑得蛋疼,既然如此,就讓他好好忙一忙了。


    沈度決定,回到京兆之後,他定要將阿璧送的那份及冠大禮用在中書省,定要讓方集馨日日憂心夜不能寐!


    陳維警覺地望了一下四周,見沒有什麽人注意他和沈度,便將聲音壓得更低:“主子,主將有異動,從昨晚到現在,已經被皇上召見了兩次。”


    陳維的聲音低到不能再低,若非沈度耳靈,就算站得這麽近,也聽不到陳維什麽話。


    虎賁主將魏柏年是崇德帝最得信武將,他從年輕的時候就追隨崇德帝,直到崇德帝登基,這份純忠也沒有損減絲毫,所以才能執掌三千虎賁軍。


    魏柏年握有虎賁兵符,因早年征戰時落下很多傷病,這兩三年已經很少理虎賁軍的實際事務,真正掌練兵、帶兵等事的,是虎賁副將薛守藩。


    皇上緣何半日之內,就兩次召見魏柏年?莫不是虎賁軍要有所調動?可是最近也沒有聽見哪裏需要用兵的,大盛的廢太子如今還在大定的天牢中,大盛並沒有起幹戈。


    不是為了調兵,那麽皇上召見魏柏年是為了私事?有什麽事情,需要虎賁主將親自出手?沈度想不明白。


    沈度不明白的事情,陳維更加不明白。他隻是見到這事不尋常,便來向沈度匯報了。


    此刻,崇德帝也在聽著關於這場火的匯報。火起之火,他很快就知道了,畢竟郊祭在外,有什麽風吹草動都直接送到了禦駕前了,不必像以往那樣須層層上報,要經過重重關卡才能送進紫宸殿中。


    “皇上,織染署令宋鴻正在全力救治中,除了燒掉兩套大裘冕,其餘就沒有什麽。”常康這樣回道,頗為心翼翼。


    他擔心這場火會引起皇上的惱怒,擾了皇上賞春的興致,畢竟,還大半日時間呢。往重裏,郊祭之後出現火災,這非吉兆,恐會影響皇上的威信。


    出乎常康預料,崇德帝並不在意這場火,隻是問道:“查出為什麽會起火嗎?”


    “據少府監的官員,是老鼠碰跌了燭台,引起了火災。奴才已經吩咐其他人了,待皇後娘娘親桑之禮結束,就將各處燭台熄了。”常康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聽了常康的話語,崇德帝隻點了點頭,便沒有別的反應,看來是真的不在意這場火。


    常康心中訝異,正想些什麽,就聽到內侍在禦駕外麵稟告道:“啟稟皇上,魏將軍已經到了。”


    剛才,崇德帝就令內侍去請魏柏年來,魏柏年是應召而來。常康見此,便知道崇德帝為何會不在意這場大火了,原來是有更重要的事做,還要讓魏將軍和出手。恭謹地退出了禦駕,


    此刻,在崇德帝的禦駕內,崇德帝平靜地道:“柏年,當年那家的武功你是很熟悉的。這事朕就交給你去辦了。朕要知道,他身邊有沒有死士,他會不會那家的武功。你不要讓朕失望。”


    魏柏年聽了此言,應聲道:“末將定不會讓皇上失望。”


    他沒有問為何要做這些事,為何要試探那個年輕人,作為臣子,他隻須忠實地執行崇德帝的旨意,這就夠了。


    哪怕,他要去試探的人,同樣是虎賁軍中的人,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君臣兩人再次討論了這任務的一些細節後,崇德帝就會揮手讓魏柏年退了下去。魏柏年一離開,崇德帝的神色就冷酷起來了。


    原本,他並不想借郊祭來做什麽,也沒有想著做這個試探,畢竟,當年那一家人已經死絕了。但是前幾天,蟄伏在安國公府的人傳回消息,道是韋長隱對沈度異常關注,似乎在確認他是什麽人。


    崇德帝知道韋長隱少年時曾在那家住過一段日子,又與那家感情甚深,或許能知道什麽。既然如此,那麽就趁著郊祭試探一下好了。畢竟,這是崇德帝為數不多的出宮機會之一。


    他要看看,他尊敬的老師,還有信重的臣子,是不是隱瞞了他什麽。


    (章外:整天下雨,心情都陰陰的???大家周末在幹啥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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