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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嬤嬤眨眨眼,忍不住別開了目光。姑娘的光芒太盛,她不敢正視,尤其是姑娘的那些話語,讓風嬤嬤心頭仍震駭。


    辭官、移宗,當今大定或許隻有姑娘敢這樣想了吧?風嬤嬤不知如何形容這時的感覺,隻忽而想起了太奶奶經常的“破而後立”之言,或許姑娘的意思也是這樣。


    “嬤嬤,你與祖父一辭官事宜吧,其實禍福相依,辭官避開朝中的爭鬥,專心培養家族力量,才是長久之法。至於移宗一事,你修書一封與太奶奶道道。”顧琰這樣道,焦躁和憤恨漸漸散了去,神色變得平靜起來。


    這段時日顧琰總回想前世,關於那位萊州太奶奶的記憶,又多了一點,是與太奶奶的孫子顧重廉有關。顧琰記得,那位太奶奶仙逝之後,顧重廉就辭官守孝,後來……後來就消失了。


    前世,顧琰不知道他有沒有在那場浩劫中活下來,但這一世顧琰卻猜他肯定還活著,因為從陳通記送上來的資料中,顧琰看到了似曾相識的軌跡。


    顧重廉的為人行事,似乎與沈度有些相似,這種性格的人,不管遇到什麽惡境,都能頑強地活下來,然後等待春風雨露再次崛起。不知她死後,顧重廉有沒有出現?


    如今,顧重廉在蜀地任職,顧琰不能得知更多消息了。但萊州那一支,有那位太奶奶這個基石、有顧重廉這柱梁。想必,要比京兆顧好。


    “好的,我立刻修書與太奶奶,至於辭官一事,奴婢會與老太爺。”風嬤嬤點頭回答,心裏的轟隆逐漸平息。


    她想著顧琰的吩咐,當晚就出現去了鬆齡院找顧霑,她出現在鬆齡院的時候,已經和往常一樣沉穩了。


    顧霑見到風嬤嬤來訪,是有些奇怪。他從萊州借來風嬤嬤。主要是為了主理家事。順便揪出那個內奸的。如今顧家後院十分平靜,至於內奸……顧霑覺得一時半會也急不來。


    當他聽到風嬤嬤的來意後,不禁沉吟了片刻,才不確定地問道:“嬤嬤請再一遍。全部辭官是什麽意思?”


    風嬤嬤將顧琰的意思再了一遍。然後才道:“老太爺。奴婢離開萊州的時候,太奶奶就經常著一句話: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奴婢在宮中也見了一些世麵。老太爺何不上疏全部辭官?如此一來,顧家就清白忠心了,這比所有自辯都強。”


    風嬤嬤的態度十分恭敬,顧霑待她為客卿,她卻沒有持勢而驕,話動作都極其符合她身份。


    顧霑這一次沉吟得更久,風嬤嬤的建議和他自己所想的、顧重庭所的,十分相似,隻是概括了所有。


    先前,顧重庭建議自己上表乞骸骨,顧霑對此審慎再三;後來他想來想去,最後認為顧重安、顧重庭兩個人上表請辭會更好。尤其如今他對顧重庭生疑,總覺得顧重庭沒有了官職會好些,如此他就有更充足的時間來調查顧重庭。


    可是,風嬤嬤卻,三個人一起上表請辭,若是皇上都準奏了,顧家嫡枝在朝中的力量豈不是全部潰敗了?這可不行。——顧霑想到這些,眉頭緊皺。


    “老太爺,辭官又不是滅勢,總有起複的時候。家中少爺們尚年幼,這幾年並非耗不起。這事朝官已有彈劾,老太爺總要再次自辯,不妨將姿態做到十足。”風嬤嬤揚著眉,笑了笑。


    顧霑的眉頭收得更攏,顯然是認真思考風嬤嬤的話語。或許旁人看了會覺得不可思議,一個嬤嬤而已,顧霑身為三品朝官竟會重視她的建議,真是笑話。


    但是,這的確就是鬆齡院的實況,個中原因,大抵還是因為萊州那位太奶奶。良久,顧霑才道:“此事容我想一想,嬤嬤你先離去吧。”


    風嬤嬤聽了,便朝顧霑彎了彎腰身,離開了鬆齡院,心想著現在果然不是亢宗一事的時候,還是先給太奶奶修書一封,聽了太奶奶的意見再吧。


    風嬤嬤離開鬆齡院後,顧霑揉了揉眉頭,接下來便是長久沉默。鬆齡院內的老仆都屏氣凝神,誰也不敢打擾老太爺深思。


    直到顧忠接到了某個前院管事的匯報,才不得不打擾顧霑,匯報道:“老太爺,二老爺進了成國公府。”


    原本低糜沉默的顧霑一聽了這話,就倏地抬起頭來,眼中有光芒一閃而過,瞬間就定下了主意。


    且,顧重庭離開成國公府的時候,臉上有無法壓抑的笑意。秦世子剛剛再一次保證道,隻有顧霑遞上表書乞骸骨,那麽皇上就一定會接下這個請辭。


    他帶著笑意回到顧家,尚未來得及換衣裳,鬆齡院就來人將他喚了去,於是他便匆匆去了。在那裏,他還見到了顧重安。想來,應該是顧霑就彈劾一事有了應對。


    可是,當他聽清楚顧霑的應對之後,卻失態地站了起來,聲量忍不住拔高:“父親,您在什麽呀?顧家怎麽能上這些表書!”


    回應顧重庭話語的,是顧霑堅定的神情,還有一旁明顯有喜色的顧重安。


    紫宸殿內,崇德帝示意常康接下顧霑呈上來的的三份表書,略略翻了翻,便出聲道:“顧霑,這就是你的自辯?這倒讓朕驚訝!”


    顧霑跪著,佝僂的背看著有些可憐,他的聲音有些低啞,聽著卻很平靜:“是的,皇上,這就是微臣的自辯。除此之外,微臣沒有辦法證明顧家之心,懇請皇上準臣所奏,允許臣及兒子們辭官。臣無能以保皇恩,實在……實是有愧。”


    顧霑這樣道,這一番話語雖是經過潤飾,雖是自辯之語,但顧霑的心緒竟奇異地與這些話一致。


    辭官歸家,然後遠離朝中的風浪構陷,這或許是另外一種幸福。顧霑在官場上太久了,就算沒有這個彈劾事,這種倦怠也遲早會冒出來的。


    “顧重安和顧重庭也是一心請辭?”崇德帝又問道。他還沒有料到,顧霑為了自辯,可以將一切都豁出去。


    一門三官員都請辭,這等於是狠心棄掉家族的政治資源了,顧家在官員交替上斬斷一截,以後很難續得上了。他原先以為,顧霑隻是上表乞骸骨而已,不想他能做到這份上。


    “是的,臣父子一心,為國朝、為皇上盡忠。臣等辭官,隻為表昭昭之心。”顧霑回答道。到父子一心的時候,他差點咬到了舌頭。


    昨晚,顧重庭聽了這個應對後,失態地站起起來道:“父親,若是我們三人都辭職,顧家在朝中就無人可用了。父親,殿中丞這個位置太重要了,顧家不能沒有官員,我不願意上表請辭!”


    如此強硬反對的顧重庭,顧霑還是頭一次見到。在他的印象裏,次子是溫和的懂事的知大局的。可是,為了殿中丞這個官職,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顧霑有一種從未了解過顧重庭的荒謬感,他也懶得深究顧重庭如此,是為了讓顧家在朝中有人,還是為了手中的權力,他要將顧重庭的官職摘下來,主意已決。


    當即顧霑就冷冷地:“若是皇上怪罪,就是不上表,你這個殿中丞也做不下去。呂陽穀等人的彈劾,你以為是開玩笑的?你若還當自己是顧家人,就上表請辭!”


    許是沒見過顧霑如此冷漠,許是還有什麽別的原因,總之當晚顧重庭就寫好了請辭表書,送到了鬆齡院,隻是神色陰鬱。


    這些,顧霑自不會與崇德帝的,當下又是表態道:“皇上,請準許臣等所求,臣乞骸骨以示清白。”


    崇德帝並沒有話,似乎在思量著拿顧霑怎麽辦,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你先退下吧,朕自有注意。”


    顧霑明了地退出紫宸殿,皇上一時半會還想不到拿顧家怎麽辦吧,但是他的事情已經做了,表書已上呈,就等崇德帝的處置了。


    顧霑離開紫宸殿不久,尚書左丞蔣欽就來到了紫宸殿,向崇德帝匯報了尚書省事宜,著著,不知道怎麽的,就將話題道吏部這裏來了。


    末了,他還像請罪似地道:“皇上,以往顧大人在的時候,好像能知道事情每一步如何走一樣。如今他休沐在家,吏部倒有些混亂,辦事有所延遲,懇請皇上恕罪!”


    罷,蔣欽又了戶部和刑部諸事,然後才低著頭退出紫宸殿。出了殿門,蔣欽才抬起頭,露出了一絲笑容。


    紫宸殿內,崇德帝想著蔣欽剛才的話語,若有所思。好像能知道事情每一步如何走一樣……顧霑其人,果真是擅測人心?抑或,是擅測帝心?


    崇德帝一時難以判斷,恰在這個時候,中書舍人沈度來到了紫宸殿,同樣是有事要稟。


    很快,崇德帝就對呂陽穀彈劾顧霑一事有了處置。這個處置,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讓人心悅,也讓人悲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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