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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10月11日~


    稍顯破舊的載客三輪穿過人聲鼎沸的街道,在站台前緩緩退下來,眾車主們苦苦等候了兩個多小時,列車終於緩緩駛來,等候多時的車主們紛紛大聲吆喝起來,與此同時,早就準備好食品水果的攤販們紛紛湧向前去,讓窄小不堪的站台顯得越發淩亂。


    “城東去的有麽?”


    “南門去的八塊,八塊一位,人滿就走!”


    其中,安靜等候在一旁的丁師傅倒是頗為引人注目,拉客積極的他今天倒是安靜的很,隻是一個勁的四處探尋著什麽,與周圍的同行相比顯得頗不尋常。


    縣城不大,每天能夠經過的列車不多,其中又有部分特快,能在這兒停的差不多都是慢車,一群苦哈哈們就等著這波人潮掙些錢,要是再不抓住可就吃虧了,畢竟每月的“站台費”不是白交的。


    “我說老丁,你今兒是怎麽了,這波兒過去可要再等三四個小時,再不拉人可就沒活兒了。”


    老朱顧不得多說,這時間情形正是好的時候,沒過一會兒他的車位就滿了,麵帶疲憊神色的旅客紛紛#嚷著快開車。


    能在這兒下的差不多都是歸鄉的旅客,老朱也顧不得那麽多,叮囑了一聲趕緊發動車,速度要是快一些,說不定回頭還能拉一批。


    “鳴“


    停止的列車發出一陣長鳴,站台上的旅客也漸漸少了起來,列車也緩緩開啟。老丁的心不由的愀了一下。


    “怎麽還沒到呢?難道晚點了?”


    遠處的塵土漸漸散去,夕陽下一位年輕人帶著斜長的人影有條不紊的行來老丁望了望,角裂開一絲笑容,連忙用力踩起了車子,興高采烈的騎了過去。


    “小東!”


    從巴黎回國,再從北京轉機到省城。然後坐火車到鎮上,中間幾乎沒有怎麽斷過,但就這樣,前後差不多用了兩天半的小時。


    林少東還算精神奕奕,隻是跟在他身邊的蘇真可慘了,一路的不適應,至少這慢車是長這麽大頭一次坐。一路叟突突”叟突突”的發出鳴咽的聲音,讓人昏昏欲睡。與特快相比,這趟在縣城(小鎮)稍作汪的列車形如蹣跚老人∵走停,車廂內的冰冷更是令人難忍。


    隻是走出車廂,看著這夕陽西下,暈黃的晚霞照在山坡上,皚皚白雪像是一頂頂的帽子,儲在山頭,被那陽光染的金黃。遠處的嫋嫋炊煙隱約可見,一副如畫的景象,令人神往。


    “表舅!”


    看著眼前的紅臉漢子,林少東親切的喊道。


    一眼望去,老丁跟田地裏的農民沒什麽兩樣。


    腳下一雙自家做的棉鞋,褲腳被高高束起,歪斜著的汗衫緊緊的收在腰間,被一條棉布帶緊緊圍紮著,脖頸處掛著一條擦汗的毛巾,兩邊是一條輕薄的褡褳。裏麵裝著些許零碎,不僅能裝些東西,還能防風禦寒。


    微微裂開的角可以看得清,一口被水煙熏得發黃的牙。


    事實上老丁就是一個農民,隻不過空閑時出來打點零工,補貼家用。


    “小東,這是?”


    看著林少東身旁的大姑娘,老丁有些拘謹的說道,再一聽蘇真銀鈴般的跟著喊了一聲“表舅。”老丁就越發的拘謹了!


    那蘇真一看就是城裏人家的孩子,穿著打扮清清爽爽,跟那些從城裏趕回來濃妝豔抹的小青年截然不同,一看就是家教不錯的孩子。


    再看那隨身攜帶的行李箱。可不是他們這群拎個包就能出門的鄉下人能買得起的,光鮮的很。


    “舅,這是我同學,也是我朋友,很好的朋友蘇真!”


    林少東的回答自然的很,回到家鄉,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親切。離開的時間並不長,但卻好像闊別許久一樣。


    老丁憨厚的笑了笑,沒做聲,這麽大歲數的人,這點眼色還是有的。


    “小東,上車,回家再說!”


    瞧那蘇真疲憊的神色,全身心的放在林少東身上,哪還能看不出呢?


    就這縣城裏,十七、八年齡結婚的一大把,雖然林少東歲數輕一些,但是這歲數訂婚的也不少,很多都是辦酒席多年後,去領了那張證的,領證的時候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坐上那輛熟悉的小三輪,安放好行李。


    林少東把蘇真輕輕的抱了一下:“這兒比省城要暖和吧?”


    “嗯!”蘇真好奇的看著四周


    ,跟著林少東坐上老丁的車子。


    老丁這人一看就是憨厚老實,自己跟著林少東喊了一句“表舅,”還把他鬧個臉紅。


    要說林少東家鄉的景色,還是真不錯。


    起碼在這寒冬暖陽下,少了一絲清冷,多了一絲暖意。


    老丁騎著小三輪表演了一個漂亮的轉彎,歪斜的小三輪在這不算寬廣的站台上,就是老丁表演的道具。


    “咯吱”一聲,老丁不急不緩的騎著車子向著車站外駛去。


    路過其他正在拉客的師傅時,林少東隻聽見老丁跟其他同行們嬉笑著打著招呼,他還隱約瞅見,一位貌似站長,身穿製服的管理人員伸手對一位三輪師傅喊道!


    “去買盒煙來,不夠的填上,這個月站台費就免了!”


    說完,隨手扔了一張看不出金額的錢,緩緩飄落在地上。


    那位師傅則貌似欣喜的從車座上跳了下來,熟練的將地上的錢揀起,快速的跑向站台旁的商店,邊跑邊喊。


    “孫站長,稍等,煙很快給您送來!”


    或許是道路不平,那位師傅跑動的身影有些踉踉蹌蹌!


    周圍的車夫有的羨慕,有的不屑,神情各異。


    倒是老丁啐了一口,拉著漸行漸遠的林少東自言自語。


    “這人哪!為了混口飯吃總得低頭,要不是小晨有出息,我也得動不動給這‘孫子′買煙,不比老何好多少。也幸好沒讓你看見“


    林少東則遠遠打量著那個站立的身形,在周圍或是騎車,或者歪斜站立的承托下,倒也算筆挺。但一手叉腰,一手前伸的肌滿形象,總是讓林少東想起魯迅先生文中的“圓規”造型!


    ”這人呢,要是無權無錢就是這樣。現在這社會,什麽都是拿錢衡量,沒了這個就沒有底氣“舅舅一邊騎車一邊嘮叨。


    林少東心裏有些發酸、有些苦楚。


    世道如此。有陽光也有黑暗,更多的還是灰色,大惡終歸是少數,但是以權壓人、以勢壓人更常見,眼前看到的隻是一小方麵,你要說日子過不下去那是騙人的,但人總向往著更好的日子。現在這樣過的沒臉沒皮,背後多少得要落淚。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日裝孫子,也許為的就是將來有一天能當“爺爺!”


    如果自己不是突然間發妓,是不是也有一天,會在辦公室裏,幹著跟這些本質一樣的工作呢?


    車站外的小酒館,林少東和蘇真給老丁滿上一杯精裝小白楊,這種低度燒酒在小縣城很受歡迎,雖說上不了台麵。但卻是這中下層人民的最愛,紅白喜事、婚喪嫁娶都少不了他。


    也許在口感上跟五糧液,茅台比不了,當時當地人已經習慣了,何況這精裝的小白楊也算是“高檔”酒類了,以前老丁也就喝一些最低檔次的。


    “這可是最後一杯,喝完可就沒了,表舅你等會兒可要送我回去,被家裏人看到不好。”


    老丁雖是有些不舍。但卻樂嗬嗬的點頭應道:‘好,聽你的,最後一杯。”


    說完,一口飲了下去。吧嗒、吧嗒”嘴巴,發出一聲滿足的讚


    “你可是鎮裏第一個在北京上大學的孩子,轉眼你都成大人了,聽你爸說,你這次出國可算是出息了,怎麽樣,這次回來是要接你父親出去麽?”


    小鎮是縣城下麵幾個鄉鎮裏較為特殊的一個,大部分居民都是林場的職工,相對外界比較團結,也有些""。


    隻是林場的風景雖好,但是生活多有不變,時間長了,有出息的孩子都會把父母親接出來。


    近一點的就到縣城裏買房子住,偶爾回,遠一些的就去省城,那已經是令人羨慕的大事了,至少近幾年,很少聽說這樣的事情


    老丁是聽林父說過一些,也看得出林少東有這心思。


    “舅,有這打算,丁晨不也在外麵買了房子麽,你何必這麽苦呢?跟他去縣裏享福不是好麽?”


    “哎,比不得你!”


    老丁嘴上這麽說,但還是挺自豪的。


    再看著眼前俊朗,陽光的侄兒,老丁從內心感到驕傲,雖說年歲不大,但卻從小懂事,沒讓家裏操心,再說在縣城上學,家裏也沒花過一分錢,都是那些學畜爺爺告奶奶找上門來,高考更是一鳴驚人,去了北京上大學♀熟悉的親朋好友之間,教育孩子,


    動不動就會說到林少東的頭上。


    這個“你看看林家的小東”多少成了一句口頭禪,起碼林少東暗地裏被同齡人罵慘了。


    這酒足飯飽,老丁也能熱乎乎的載著侄兒出發了。


    從縣城到林場還是有些路。


    蘇真隻是吃了一些,在車上忍不住睡意,就在林少東肩膀上睡下了。


    好在這三輪車雖然搖搖晃晃,但是有一個煤爐,露著縫兒的鐵皮車廂裏還是很暖和的。


    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一輪彎月倒掛在夜空中,綻放出柔和的月光,照耀著回家的路人。


    林少東的家就在林場鎮的中央。


    天氣好的時候,年歲大的老人會坐在朝陽的地方曬太陽,織毛衣,不知誰家養的土狗四處亂竄,也不咬人。


    那條四季不息的河流,清水在各家門前緩緩流過。


    到了晚上,林場就開始冷了。


    一陣寒風吹來,老丁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一路行來,伴隨著三輪車“咯吱”“咯吱”聲音,還有不時響起的犬吠聲。


    當看到街道口拐角處那昏暗的燈光時,林少東雀躍一聲↑朦朧朧的蘇真睜開雙眼:“到了麽?”


    “到了!”


    激動的林少東摟著蘇真,在她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瞧那臉上的睡痕,短時間內估計消不下去。


    抬頭看一眼,燈光下站著一個婆娑身影。


    “是林少東的媽媽?”


    “是未來的婆婆?”


    蘇真的小心肝有些撲通撲通的跳著。


    她這次回來可是提早了一段時間,父母親根本不知道。隻有到了這縣城時才反應過來,自己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偷的跑到男方家裏來,會不會給對方造成一個不自愛的形象,萬一結婚後。惹得婆家人看不起怎麽辦?


    好在林少東知道蘇真的心意,下車的時候,沒有把她一個人留在車上,而是橋她的手,趕到母親身前,親切的喊了一句。


    “媽!”


    “臭小子知道回來了!”林母罵了一句,心裏卻是心疼的很。再看看林少東身旁的蘇真:“這是你說的蘇真吧?”


    “阿姨,我是蘇真!”


    蘇真一說完話,臉色羞紅的抬不起頭,隻是看著腳下的鞋尖∧理麵倒是開始嘀咕起來:還好還好,小東的母親看上去很和藹,她可是個老師,真要是訓起人來,那就凶了。


    “你也是的,人家姑娘跟你回家,你也不跟她父母親打聲招呼c要是有點什麽事情,以後怎麽辦,記得明天給人家打電話說一下!


    林母心中就是有再多的話,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蘇真的身上,伸手硬是把人家小姑娘從林少東手裏“搶”了過去。


    “一路上累死了吧,快進去,他爸今天弄了很多好東西,你們可要多吃點!就當在自己家,別客氣“


    說著≈母招呼老丁一起進屋。


    兩個少男少女則是對望一眼,滿心歡喜。


    其實林母心中也是頗多感慨,這蘇真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自己家的小子也不知道怎麽的。硬是把人家給“拐賣”來了。


    再看那神態,別的不說,林母在縣城、小鎮教書這麽多年,什麽樣的孩子沒見到過,就蘇真這樣的,她看了是一百個放心。


    打開房門,放好行李,那撲鼻的香味就直往心裏鑽。老丁聞了是暗自後悔,先前不該多吃,這林家的當家人做飯,那可是好手藝


    “爸!”


    灶台邊的林父墊著炒鍋上下翻動,一看就是大廚的架勢。隻是聽到兒子這一聲呼喊,手中不由的一顫,灑出點湯汁來。


    “臭小子回來了,還不幫忙!”


    林少東“嗯”了一聲,回頭看向蘇真。


    “這就舍不得分開了?”林母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然後柔聲說道:“我帶小真去洗洗,人家姑娘一路都累壞了,你要是不嫌累,就去幫你爸一把!”


    林少東點了點頭,蘇真也微微點頭回應了一下,跟著林母走了。


    林家的房子從外表看有些年頭了,但是透著一股子古色古香,想來這種祖宅都有他獨到之處。


    房子裏麵刷的粉白,也許因為林母做教師的緣故,一切看上去井然有序,並不紛亂。


    站在浴室裏,蘇真想到來林家之前,李紅麗的威脅。


    “你去了可得小心一點,那山裏人住的地方可不怎麽樣,說不定連喝口熱水都是難事,洗澡你


    就別想了“


    換過一身清爽悲的衣服從浴室裏走出來,蘇真舒服的想要吹口哨。


    要說不累那是騙人的,隻是這滾燙的熱水洗浴一番,疲憊好像被帶走了不少,隻是這肚子開始咕咕叫了。


    一抬頭,就看到林少東直愣愣的看著自己,蘇真忍不住說道:“看什麽,你怎麽沒幫你爸呀!”


    ˉ完了,就等著大小姐去吃飯呢!”


    林少東回頭看了一眼,父母親正在飯桌上陪表舅說話,他連忙拉起蘇真的小手親了一下。


    蘇真臉色一紅,小聲說道:“這可不好!”


    不管好不好,這蘇真踏上林家的大門,林少東就打定了注意,這是他林家的媳婦。


    父親還沒有來得及看蘇真一眼,眼下坐在飯桌上,看著兒子從身後遷出一個怯生生的少女。


    那肌膚,那身段。


    絕對是生兒子的料呀!


    林父偷偷的朝兒子比劃了一下大拇指,卻被老婆伸手在腰上掐了一下:“老不修,還不快招呼你兒子跟兒媳婦上桌!”


    “這麽說你同意了?”


    “人都領回來了,明天場裏人肯定都知道了,你說我認不認?”


    林少東耳朵尖的很,想當初在電話裏跟母親說這事情,還被罵的狗血淋頭,這一回家,母親倒是比誰都寶貴了。


    蘇真坐在林少東身邊,看著那八仙桌上,滿當當的一桌采藥,奶白色的湯汁喝上一碗,潤人心肺。


    “真好吃,叔叔的手藝真好!”


    嘿,祖傳的,祖傳的“


    林父一聽蘇真的誇讚,隻是知道傻嗬嗬的樂著,也不知道這一桌飯下來,他能吃幾口。


    蘇真雖然隻是初來乍到,但是也看到林家,並不是什麽一副“小民”樣子。不說別的,這林母絕對是能拿得出手的人物,跟自家的母親有的一比♀林父倒是老實的很。


    至於林少東,從外表上看,父母親的優點算是都取了,也不知道自己父母親看到對方父母親時,又該是怎樣的一副情景。


    山裏的野味確實有他獨到之處,林家可是把預備過年的存貨都拿出來了,老丁算是有了口福,隻是喝的有點多,最先上樓睡覺了。


    林母收拾好飯桌,一家人坐在桌上,吃點小點心,看著電視,倒是愜意的很。


    至少蘇真已經多年沒有這樣的體會了。父親總是很忙,政務繁多,母親也閑不住,空中飛人一個,離別的時候比見麵的時候多。


    好在有一點,父母親的感情始終如一,這個家始終是完整的!


    眼前的這一切,看著那窗戶上的窗花,喝著熱茶,幾個人圍坐在一起,這就是家的感覺麽?


    平淡很醇厚,令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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