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鄭麗君被一掌摑翻在地,雪白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個深深的紅手印。她捂著臉,眼中迸出氣憤與委屈的神色,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父親?!”


    鄭太尉滿麵寒霜,正用一種冰冷的目光盯著地上的女兒:“孽障!鄭家的臉麵都叫你丟盡了!”


    鄭麗君咬牙,不甘心地道:“我是叫人算計了!是顧文慧設計引我去的!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也不知道朱景誠會在那裏!”


    鄭太尉冷哼一聲:“你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就敢去?顧文慧引你,你就跟著走了?!我的女兒幾時變得如此愚蠢?!你自己行事不慎,叫人鑽了空子,還有臉在我麵前辯解?!”


    鄭麗君聞言,心中大恨,若此時文慧就在她麵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對方撕成碎片!她並不是愚蠢之人,就在她與朱景誠齊齊在那小屋內被人發現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一定被人算計了,甚至這計策還是她當初對付杜淵如時用過的,隻可惜她當時被妒火遮住了眼,一點都沒察覺出來,就這樣落入了顧文慧的圈套。


    沒想到顧文慧那樣色厲內荏的角色,居然也有膽量設下這樣的圈套,這是對她當初轉嫁罪名的報複嗎?還是……為了那日在大護國寺內她所說的話?!


    鄭麗君勉力忍住痛楚,扶著多寶架站起身來,眼珠急轉,腦中飛快地想著一切可行的應對方法:“當日護送我過去的幾個大內侍衛都可以證明,我是跟著顧文慧的馬車走的,不過是才進門不久,其他人就來了。我根本不可能事先知道東平王世子也在那裏。世子也不會甘心就這樣擔下這個罪名,他總會說清楚的。還有,那宅子裏的人這樣多,一定有人見過顧文慧。隻要證明她也在場,我就……”


    她話音未落,一個青年便從門外衝了進來:“父親,打聽到了!”正是她的嫡親兄長鄭伯安。她不由得眼中一亮,不等父親發話,便搶先問道:“如何?可找到顧文慧了?!”


    鄭伯安卻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歎氣道:“找是找到了。但是顧文慧今日根本沒有出過家門,她自從臘八以來,就一直在家養病,已經有超過半月不曾出過門了。今日也沒有妹妹描述的那樣一輛馬車離開過侍郎府。至於黃家後巷的那輛馬車,並未掛有寫著顧字的燈籠,車裏也沒什麽能證明是哪家所有的痕跡,後巷裏的另一扇門,裏頭是一處空宅,至少有半年沒人進去過了。”


    “這不可能!”鄭麗君憤然道。“那是我親眼所見的!定是顧家上下有意包庇!她根本就沒病!大哥,你有沒有查清楚?!”


    鄭伯安不悅地瞪她道:“事關重大,我怎會輕易被人哄騙了去?!千真萬確!顧文慧患的是痘症,養了半個月,病情總算有了好轉,除了平日看慣的大夫以外。今日還特地請了另兩家醫館的坐堂大夫前去診脈,我都派人去問過了,兩家大夫都說顧文慧眼下已經沒有了大礙,隻是身子仍十分虛弱,還需慢慢調養。我派的人連大夫身邊跟班的藥童都問過了,所有人都能證實今日顧文慧不曾離開過家門。大妹妹,你是不是看錯了?!那輛馬車上的人。當真是顧文慧麽?!”


    “那輛馬車與她平時出門時慣坐的那輛一模一樣,又掛著有顧家名號的燈籠,不是她還是誰?!況且那時她身上還穿著以前我見過的衣裳……”鄭麗君忽然住了口,倒吸一口冷氣,黑著一張臉跑出門去叫人,“竹韻呢?!趕緊叫那丫頭給我滾過來!”


    竹韻來了,又是害怕,又是恐懼,但還是清清楚楚地說出了她當時看到的情形:“那輛掛著顧家燈籠的馬車就停在斜對麵的路口,停了一陣子,裏頭的人又掀起了車簾,與車夫說了好一會兒話,方才掉頭離開的。奴婢起初還沒留心,後來覺得那人身上的衣裳有些眼熟,方才望了過去。奴婢當真看清楚了,那車裏的人穿的衣裳,就是臘八那日在大護國寺遇到顧六小姐時,她身上穿的那一件。那個料子極少見的,小姐從前也曾叫奴婢做過一身衣裙,隻是顏色不同,顧六小姐那身是梅紅色的,小姐那身卻是秋香色的,隻是那回進宮時,不巧遇到滬國公家的大小姐,也穿了一身秋香色的衣裳,小姐回府後便把那身衣裳剪了。奴婢記得清清楚楚……”


    鄭麗君瞪著她,忽然問:“大護國寺那天,在我跟前侍候的是菊韻,見到顧文慧的也是她,你一直在靜室那頭看守行李,又怎會知道顧文慧穿了什麽衣裳?!”


    竹韻哭道:“奴婢真的見到了……奴婢那天在寺裏遇見了顧侍郎夫人,知道顧六小姐也來了,擔心她會來尋小姐,便趕了過來,在小院門外見她與小姐有說有笑,不象是吵架的模樣,才放下心來。因靜室那頭還有東西,奴婢不放心,便趕了回去。這是真的呀,奴婢在小院外頭還遇見了路過的知客僧,小姐不信隻管派人去問……”


    鄭麗君還要再問,鄭伯安這時忽然抬頭看向門口:“母親。”前者扭頭一看,原來是鄭夫人吳氏來了。


    吳氏神色間帶著疲倦,先是向丈夫見過禮,又問了竹韻方才都說了些什麽,然後想了想,才用和藹親切的語氣問:“竹韻,你別怕,你隻要把知道的事兒都說明白,我們是不會怪你的。你方才說,那車裏的人穿的衣裳,是你在大護國寺見到顧家小姐穿過的,但你在寺裏隻是隔遠看過一眼,今日在路上見到時,也離得相當遠,梅紅色的料子原本也不少,你怎能確信那就是同一款呢?會不會是看錯了?”


    竹韻被她的態度稍稍安撫了些,有些遲疑地道:“奴婢隻是覺得……料子顏色一模一樣,瞧著花紋也象,那人的身段兒也跟顧六小姐差不離兒……再說,她見了小姐的馬車就掉頭走了,倒象是在有意避開似的。還有那馬車,以及車上掛的燈籠……都是侍郎府的東西……”


    “這麽說,你隻是覺得象而已?”吳氏忽然收了親切的神色,柳眉倒豎,厲聲喝道,“隻是覺得象。就敢誤導小姐了?你好大的膽子!”


    竹韻嚇壞了,慌慌張張地伏下身去磕頭求饒:“奴婢……奴婢隻是覺得象。就跟小姐提了一提,菊韻姐姐說不可能,奴婢也覺得有可能是看錯了,但是小姐一定要跟上去……”


    鄭麗君抬腳就把她踢翻:“大膽奴婢,明明是你的錯,還要胡亂攀扯人?!”


    吳氏板著臉命人將竹韻拖出去,等候發落,竹韻一路哭著求饒:“小姐!小姐!您不能這樣啊!明明是您要跟上去的……不關奴婢的事啊……”但隨著她被越拖越遠,很快就聽不到聲音了。


    鄭麗君有些心虛地偷偷看了母親一眼。小心道:“母親,照這麽看來,也許顧文慧根本就沒出現過,隻是用一件衣裳做了誘餌,竹韻愚蠢,就這樣上了當。連累女兒也……”


    話未說完,吳氏已經反手一掌揮了過去,鄭麗君隻覺得一股重擊襲來,整個人被那股力道帶著,撲向了圓桌,接著臉上火辣辣的一片,整張臉的都腫了。她猛地轉過身來。忿恨地瞪著吳氏,高聲道:“母親!你為什麽打我?!這明明是竹韻的錯!”


    吳氏冷笑道:“這丫頭是我親自為你挑的,她的性子我最清楚,最是老實不過,就算她一時看錯了,也絕不會挑唆你追上去,方才我也問過菊韻,是你堅持要跟,她再三勸你也勸不住。若不是你自己糊塗,便是人家設下十個八個圈套,也奈何你不得!你還有臉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如今為了你,不但我們全家都成了笑柄,我這個做母親的,今後出門見人,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鄭麗君眼圈一紅,心中委屈無比。曾經慈愛的母親,自從路王府茶會以來,就開始挑自己的刺,如今自己出了事,再也不能給她掙臉了,所以……她對自己就隻剩下了責備麽?!明明是別人惡意陷害自己,怎麽就成了自己的錯?!


    她強忍住眼眶中的淚水,咬牙道:“這時候再說這些話,又有什麽用?如今是別人在害母親的女兒,母親要操心的,應該是為女兒解困吧?!您再生氣,也當防備那背後下黑手的人會再設圈套,謀害我們家其他的人!顧文慧或許沒有這樣的膽量,但顧家其他人也沒有嗎?若他們沒有,那些素來不待見父親與女兒的人呢?!如今大難當頭,母親能不能先別管那些臉麵小事,幫著想想應對之法?!”


    吳氏氣得不怒反笑:“好,我如今倒成了隻顧著臉麵小事,不顧大局的人了是吧?你倒是懂得顧大局,那又怎會中了別人的圈套?!那個東平王世子是怎麽回事?你為何見了他就沉不住氣了,不顧兩個丫頭的阻攔,硬要衝進那宅子裏去?!”


    鄭麗君一時語塞,咬住下唇,撇開了頭。


    吳氏還不依不饒:“沒話說了?你敢說你心裏沒有鬼?!你可知道自路王府茶會之後,我為你在宮裏下了多少功夫?如今全都白費了!”


    “好了!”鄭太尉板著臉喝住妻子,寒聲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再吵又有什麽用?!麗君雖然犯了大錯,但她的話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太子妃之位是別想了,如今我們要緊的是小心防範,免得再中了別人的圈套。我們乃是三殿下的外家,素來是三殿下至親至信之人,對有些人來說,我們就是眼中釘!必須小心防範,這興許隻是個開始!”


    他這話出口,屋中眾人都沉默下來了。若說鄭麗君出了這件醜事,隻是對她名聲有礙,不可能嫁給太子做側妃了,但若那背後謀劃的人要對付的是整個鄭家,那影響就更深遠了,他們必須小心提防!


    鄭伯安有些猶豫地道:“三殿下的側妃……大妹妹既然已經做不成了,要不要再從我們的人裏挑一個合適的補上?不然就要便宜別人……”


    不等他說完,鄭麗君已經厲聲打斷了兄長的話:“大哥!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是清白的!為何就做不成太子側妃?!”她好不容易才勉強接受了屈居人下的將來,如今卻都成了泡影?!


    鄭伯安不滿地看著妹妹:“當時目睹的人有這麽多,根本就沒有隱瞞的餘地。更別說你先前又鬧出了那件事。太後與聖上萬萬不可能讓你嫁進宮去了,恐怕連貴妃娘娘,都無能為力!”


    鄭麗君不服氣地道:“隻要證明了這一切都是別人的陷阱就行了!當時護送我的侍衛都能證明,我並不是與人私會去的!”


    “父親!父親!”少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門一下被撞開,鄭家的幼子季重衝了進來,“大事不好了!”


    鄭太尉有些不悅地瞪他:“毛毛躁躁的,成什麽樣子?!”


    鄭季重縮了縮頭,忙端正站好了,向母親與兄長見禮,鄭麗君不耐煩,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什麽事情不好了?你快說呀!”


    鄭季重忙道:“大姐不是說,當時那四名侍衛都知道你是跟著一輛馬車去的麽?但他們回報三殿下時,卻說沒看到什麽顧家的馬車,隻是按照姐姐的吩咐,將姐姐送到舅舅家而已。他們說姐姐堅持不肯回家,隻想去舅舅家散心,他們覺得沒有大礙,方才護送你去了。到了舅舅家門外,你就把他們打發走了,直到舅舅派人把他們找回來為止,他們對你在黃家後門做了什麽事,完全一無所知。”


    “你說什麽?!”鄭麗君睜大了眼,“他們怎麽敢……”這分明是睜眼說瞎話!莫非……是被人收買了?!


    鄭伯安卻歎了口氣:“果然如此。我就擔心這一點。那四名侍衛是奉命將你送回家的,你要去別處,他們不敢得罪你,但你出了事,他們卻要擔上違令行事的罪責,為了自保,說不定就要想個脫身的理由,把罪名都往你身上推了。”


    吳氏掩口驚道:“那幾個人……不是說都是三殿下的親信麽?為何還會為了自保,置麗君於不顧?!那三殿下那裏……”


    眾人聞言不由得臉色一變。鄭家人早已習慣了三皇子朱景坤事事都站在他們這邊,但這一回……他們還能得到對方的信任嗎?


    就在這時,管家來報,三殿下來了。


    ps:


    (好象文怡很久沒出現了,不過有些事總要講清楚……大家猜猜三皇子會說什麽呢?求粉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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