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中,曹昂所在的營帳。


    如今的曹昂,倒是頗為輕鬆,沒多少事情做。


    畢竟無官一身輕。


    身上沒了責任,也就是該吃吃該喝喝,而且曹昂也有了時間思考一些過往的事情。按理說,曹操死在張繡手中,曹昂應該記恨張繡的,可張繡又是他的妹弟,加上曹操戰死沙場,本就是兩軍交戰的結果,所以曹昂內心,倒也沒有多少負擔,並沒有什麽對張繡記恨的。


    張繡不殺曹家人,不牽連無辜,對曹家的人來說,已然是極大的優待。


    “呼!”


    忽然,營帳門簾撩起,卻見一個清瘦身影進入。


    來人不是別人,乃是曹彰。


    這一次和張繡開戰,曹彰也是留在了樂浪郡的。他沒有南下撤離,一直是在曹昂身邊。隨著曹昂投降後,曹彰也是跟著一起投降的。


    畢竟沒了選擇。


    曹昂抬頭見曹彰來了,道:“彰弟,你怎麽來了?”


    曹彰坐下來,壓低了聲音,沉聲道:“大哥,我剛得到消息,張繡已經調集大軍,準備南下倭州了。聽說,是倭州方麵出現了岔子,有一支倭國的軍隊橫空出世,領頭的是一個叫什麽德川家康的人,帶兵打敗了黃忠。”


    “咱們的人,雖說已經敗了。”


    “可是大秦的軍隊,卻在倭州吃了敗仗,以至於張繡必須親自南下。”


    “張繡南下,帶走了所有兵力。”


    “如此一來,樂浪郡乃至遼東,便少了張繡的震懾。而且我們身邊,也沒有什麽羈絆的人。這對我們來說,可是一個機會。”


    曹彰正色道:“如果錯過了這一機會,恐怕再無機會。”


    曹昂擱下手中的書籍,道:“彰弟,你要什麽機會?是趁著張繡離開之際,趁機奪回樂浪郡和遼東郡,還是抓住機會趕緊逃離?”


    曹彰正色道:“自是奪回樂浪郡和遼東郡,再順勢斬斷張繡後路。張繡要南下倭州,還得靠遼東的糧食補給。一旦我們切斷了張繡的後路,張繡在倭州孤立無援,極可能落敗的。到時候,張繡甚至得死在倭州。失去了張繡的大秦,必定大亂。”


    曹昂聽到後,卻是搖頭。


    曹彰見曹昂不說話,皺起眉頭,聲音也略微拔高,道:“大哥,莫非是你忘記了父親的仇恨,忘記了我大魏國,是被張繡覆滅的嗎?”


    曹昂說道:“我沒有忘記!”


    曹彰道:“既然你沒有忘記,那就出手。不管如何,都得拚了。”


    曹昂卻是道:“即便如此,可你認為,你能夠考慮到的,張繡會考慮不到嗎?張繡這樣的人,極為狡詐。他既然選擇出兵,焉能不做防備。甚至於我認為,張繡的出戰,本就是故意為之,是讓我們認為有機可趁,以便於出手對付我們。”


    曹彰一聽,頓時皺眉。


    這是他沒有考慮到的,他隻想到了張繡離開後的空虛,卻是忘記了,張繡卻可能是故意厲害,是專門布置了一個險境,等著他們鑽進去。


    就在此時,一名侍從進入。


    這侍從是曹昂的親隨。


    所以能正常出入。


    親隨來到曹昂的身旁,稟報道:“家主,郭大人來了。”


    “請!”


    曹昂吩咐一聲。


    親隨轉身就去通知。


    如今曹昂不再是魏國的皇帝,親隨對曹昂的稱呼,也發生了變化,不再是陛下,而是冠以家主稱呼,以表達對曹昂的尊敬。


    不多時,郭嘉進入。


    郭嘉進入後,揖了一禮後,他還沒有說話,曹昂主動道:“先生來,可是有什麽要事?”


    說起來郭嘉之所以歸順張繡,曹昂也有一定的原因,因為曹昂率先歸順投降了張繡,甚至於曹昂親自說了不願意再戰,所以郭嘉最終選擇了歸順張繡。


    曹昂對郭嘉,隻有歉意。


    因為他辜負了郭嘉。


    郭嘉撩起衣袍坐下,看了曹彰一眼,便道:“子脩,我這一遭來,是特地提醒你,在陛下離開樂浪郡期間,一定要約束好曹家的人,不要生出什麽想法。”


    子脩,是曹昂的表字。


    如今不再是君臣關係,而且雙方年紀也相差一些,所以郭嘉稱呼曹昂的表字。


    曹彰不陰不陽道:“郭先生,沒想到剛歸順了張繡,就開始事事為張繡考慮了。你臨行之際,還得專門囑托我們,真是用心良苦啊!”


    “閉嘴!”


    曹昂聽到曹彰的話,大聲嗬斥。


    他沉聲道:“郭先生之心,你曹彰知道,我也知道。我曹氏一脈,沒有人能指責郭先生。彰弟,立刻向郭先生道歉。”


    曹彰聽到後,卻也知曉當初所有人降了,包括他都降了,唯獨郭嘉死扛不投降,最終是曹昂勸說了郭嘉,才有郭嘉的歸順。


    曹彰深吸口氣,咬牙道:“郭先生,對不住了,是我嘴臭,請您海涵。”


    郭嘉道:“無妨!”


    曹昂說道:“郭先生,是不是你聽到了什麽消息?”


    郭嘉搖頭道:“不是我聽到什麽消息,而是這一遭陛下領軍外出,必定會留下後手,防止樂浪郡和遼東郡生出亂子。這樣的安排,乃是人之常情的。如果陛下不作安排,那就不是陛下了。所以,我特地來一趟,提醒子脩,一定要約束好曹家的人,切莫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情。”


    曹昂聽到後,頷首道:“郭先生的提醒,曹昂謹記。曹昂,代曹家多謝郭先生。”


    郭嘉道:“謝就不必了,我隻是希望主公的後人,到了這一步,能平安度日。至少,是平平安安的過富貴日子。”


    主公,是對曹操的稱呼。


    郭嘉這一次來提點曹昂,也就是看在曹操的麵子上,否則他不會來的。


    曹昂聽到郭嘉提及曹操,鄭重道:“先生放心,我明白的。”


    郭嘉道:“告辭!”


    他不再逗留,起身就離開。


    曹昂親自送郭嘉離開,轉身回到營帳中,看著曹彰,說道:“彰弟,聽到郭先生的話了,你應該明白,連你我和郭先生,都明白的事情。張繡,會不做安排嗎?你的心思,都給我全部收起來。你回去後,也約束曹家的人,明白嗎?”


    曹彰歎息一聲,道:“我明白!”


    這一刻的曹彰,原本內心的一點小小躁動,便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實在是他認為的機會,在曹昂、郭嘉的眼中,那都是張繡布下的坑。在這個前提下,曹彰便沒了再折騰的心思,否則到最後,也是曹家吃虧。


    曹昂擺手道:“下去吧!”


    “喏!”


    曹彰站起身便離開。


    曹昂一個人坐在營帳中,望著擺動的營帳門簾,喃喃道:“這一次,我不打算出手。我這一次,便與蒼天對賭。如果張繡前往倭州一戰,張繡在倭州落敗,一往無前的勝勢被打破,那麽,我就再折騰一次。”


    “不管如何,都再戰一回。”


    “可如果,張繡橫掃了倭州,我曹昂,便認命了,此生此世,老老實實做人。”


    “此事,蒼天為證。”


    曹昂喃喃自語,他說話的聲音極小,隻有他一個人聽得到。雖說曹昂的內心,已經是熄了爭鬥的心思,可這一心思,是建立在張繡橫掃八荒的基礎上,是建立在張繡雄踞長安的基礎上。


    如果張繡在倭州敗了,情況又不同。


    這便是曹昂的心思,即便是曹昂已經不再折騰,可是內心深處,總有那麽一絲絲的不甘心,有那麽一丁點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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