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梨的談話沒有任何避開任何人的意思。


    自然,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有人臉上露出怒容來,想要大聲呼喊著。


    可……


    到了現在,沒有任何人還敢像是之前麵對田橫那樣囂張。


    他們所有的勇氣,都已經在之前全部耗空了。


    春梨臉上露出來了一種似有似無的笑容。


    田橫非常清楚,如果自己這個時候不做決定的話。


    春梨就會立刻幫著自己做決定。


    他眉頭皺了幾下,最後還是道:“我來吧,至少,可以讓他們輕鬆點。”


    “大人真的是一個仁慈的人,可是更多的時候,仁慈的人,隻會害了自己而已。”


    田橫沒說話。


    春梨抬起手來,看著自己的手腕說道:“今年年初的時候,小人手腕上長出來了一個瘤子。


    醫者說,想要根除,隻有把這一塊肉連著瘤子一起挖下來,這樣的話,才可以保證整條手臂完好無損。


    否則的話,整條手臂都會爛掉。


    大人覺得,一個人真的可以因為害怕疼痛,而不敢提起刀子來,把自己受傷壞掉的肌肉,連帶著瘤子一起割下來嗎?”


    田橫眼睛裏忽然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他想要跪下去,卻被一邊上的人擋住了。


    皇帝背負著雙手,出現在酒肆的窗口邊上,臉上帶著一種淡淡的笑意,注視著自己和春梨。


    這一刻,田橫真的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甚至覺得,自己周身的空氣,似乎都已經伴隨著皇帝的笑容被抽走了!


    皇帝……皇帝!


    竟然能把自己的空氣都剝奪走麽……


    田橫心中除了恐懼,還是隻有恐懼。


    他猛然轉過身去,從侍衛腰間抽出長劍來,抬手一劍落下,一顆人頭就橫飛而起。


    淋漓的鮮血潑灑了田橫滿臉滿頭。


    讓他整個人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猙獰感。


    周圍的人驚恐的喊叫著,認為自己見到了鬼。


    可,一邊上東廠的番子們就圍在一邊上,怎麽可能讓他們逃走。


    這些人手中提著陌刀,揮舞的時候,卻用的是刀背,磕在這些人的膝蓋上,打得這些想要站起身來逃走的人隻能跪在地上痛苦慘叫。


    緊隨其後而來的田橫手起劍落,砍掉了一顆又一顆的腦袋。


    二樓上,嬴胡亥放下了酒樽,似笑非笑的聞道:“春梨怎麽進來的?朕不是說,讓錦衣衛和東廠的人都在外邊等著,看看田橫會怎麽做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我們逼著田橫去做。”


    李由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韓談,隨後說道:“陛下,臣下覺得,繼匈奴人之後,田橫將會是又一個把陛下當作午夜噩夢的人。”


    嬴胡亥很不在意:“朕早就已經成為了許多人的午夜噩夢……讓店家燒水,田橫這樣子,看起來太不雅了。”


    “身份地位都已經到了他這種程度,還自己動手殺人……嚇壞了……”


    “讓春梨去發布安民榜,告知齊地百姓,這就是自視甚高的下場。


    任何人,想要曲解我大秦的土地政令,這就是下場!”


    韓談看著下邊那身體站得筆直的春梨,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之色,但是卻立刻拱手請示道:


    “陛下,這些人的家屬……”


    “朕很看重這個世界的人命,所以在進入齊地的時候,一直都盡量控製著不殺人,方才這些人說的話,你也算是聽到了。”


    韓談腳底寒氣直冒,他抱拳低首道:“臣知道了!”


    看著即將匆匆離去的韓談,嬴胡亥背負著手下了樓。


    李由急忙跟了上去,可還不等他說話,嬴胡亥便說道:


    “讓田橫洗好了來見朕!”


    “遵旨!”


    田橫站在一地的屍骸中,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來。


    春梨笑吟吟地走上前去,拱手深深一拜,口中賀喜道:


    “恭喜大人,壯士斷腕!成就不世功業!”


    田橫轉過頭來,直勾勾的看著春梨,他臉上的血珠正在往下掉。


    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感覺。


    可,春梨卻像是什麽都沒有看到一樣,甚至還有意把自己的脖子伸長了許多。


    下一刻……田橫看到春梨整個人橫飛了出去。


    被人一腳踢飛的……


    “陛下說,讓你去洗漱,穿戴好了以後,去見陛下!”


    田橫看著麵上殺氣衝天的韓談,僵硬的拱了一下手。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下,卻沒有看到皇帝的影子。


    韓談麵無表情的說道:“先去洗漱,等會自然有人領你去!”


    “喏!”


    田橫“噗”的一下,把手裏血糊糊,都已經卷刃了的長劍戳在血水染紅的稀泥巴地裏。


    韓談看著就像是行屍走肉離開的田橫,又忍不住轉過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啃了一嘴泥巴的春梨。


    春梨臉上依舊看不到半點不悅之色,甚至笑嘻嘻的站在一邊上,那樣子就像是有意等著韓談的第二腳踢出來一樣。


    韓談冷聲道:“陛下的旨意,是讓東廠和錦衣衛的人在外邊等著,錦衣衛的人沒有人進來,你好大的膽子,直接就帶著人衝進來了?”


    “蓋聶先生可沒有這麽多的講究。”春梨笑吟吟的說道:“我說,亂世用重典。


    現在齊地看似穩定,但是如果不以雷霆之勢斬殺一些人。


    我大秦的土地政令,便沒有辦法完全推行下去。


    然後蓋聶先生就這樣讓路了。”


    韓談的臉黑的厲害:“你想升官,沒有人會阻止你,可是不要總是在死的邊緣試探。


    否則的話,你真以為自己頭上的腦袋沒有人能砍掉嗎?”


    “這個和我無關,個人的生死榮辱,奴婢早就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春梨做了一個很古怪的動作,他向著韓談深深一拜,一揖到地!


    “隻要我東廠在陛下的心中,可以超過錦衣衛。


    奴婢死了,那也是值得的!”


    韓談聽到這句話後,第二腳就再也忍不住飛了出去。


    這一次,春梨再也沒有站起來,他嘴裏正在想著外邊冒血。


    左右兩邊東廠的人,都沒有人敢上前去把他扶起來。


    直到韓談冷著臉喝了一聲“抬走”之後,這才有人戰戰栗栗的走上前去,把昏迷前臉上還帶著笑容的春梨抬走。


    看著地上那一攤觸目驚心的血跡,韓談忽然發現自己心中簡直有十萬八千丈怒火,沒地方發泄出去。


    “啪啪啪……”


    可卻在這個時候,韓談身後傳來了拍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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