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田橫站起身來,又重複了一邊自己說過的話。


    “可是,你應該明白我在想什麽。”


    李左車搖頭道:“我不懂,我們這些將士們拚死拚活,為的是什麽?”


    “在很早以前,我認為我們都是為了複國。”田橫道:“我的身體裏流淌著列祖列宗的血,我自從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被賦予了田氏一族族人應該有的責任和擔當。


    “其他的田氏族人在想什麽,我沒有辦法幹預,也沒有辦法改變太多。”


    “那隻不過是因為你不是田氏一族的族長而已。”李左車搖頭道:“我現在是李氏一族的族長,但是李氏一族之中,可堪一用之才,並不多。”


    “或許,他們隻是單純地認為不應該為趙國,甚至於是為一切諸侯賣命,安安心心的做一個小老百姓,才是最安逸的事情。”


    李左車自嘲一笑道:“有些事情,是可以改變的,田氏一族和李氏一族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你們曾經是王族。


    而我們李氏一族的人,是被王族傷害最深的人,願意出來做官的人,已經很少了。


    可是,田氏一族中,願意做官的人卻非常多。


    隻要是有這個機會擺在眼前,他們都會不顧一切的往上爬。”


    田橫沉默了一會兒:“大王處理朝政的辦法不對,他應該把那些有野性的人送到戰場上來,而不是單純的把這些人控製在自己的朝堂上。


    這樣做,隻會讓朝堂更亂。”


    “道理你懂得,可是大王不明白,他認為,這些有野心的人,應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哪怕是這些人會做出什麽亂子來,那也在所不惜。


    隻有這樣,才能在最大的程度上,保證齊國的穩定。”


    李左車有些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隻是,這種辦法最開始的時候,是我們所有兄弟湊在一塊商量出來的。”田橫麵上有些尷尬的神色閃動著。


    李左車哈哈笑道:“話是這樣說……可是,不管任何政策,在最初製定的時候,都是出自於好心的。


    可是,伴隨著現在戰局變化,還合適麽?”


    他說道:“一開始的時候,你們都是擔心這些有野心的人,脫離了朝廷的控製以後,會被其他國家的有心人利用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趙國一定要滅齊國。


    魏國也一定要滅齊國。


    楚國也是一定要圖謀齊國的。


    秦國呢,虎視眈眈的就在一邊上,他們也是一定會想辦法滅掉我齊國的。


    現在的局麵,不是齊國滅掉天下之國家,就是天下之國家,滅掉我齊國。


    情況已經完全發生了改變,自然就應該朝堂上那些壓製了這麽久的虎狼放出來,讓他們去肆虐。”


    田橫想了一會兒,搖頭說道:“他們不會同意的。”


    “如果你想要看齊國滅亡的話,自然可以做一個非常安順的王弟,如果你想要看到齊國強大,乃至於吞並天下,成為一統山河之主人的話,那你就來做齊王。”


    田橫憤怒的看著李左車。


    李左車卻並不懼怕,他眸光平靜的看著田橫那吃人的眼睛:“這個道理,你越早懂得越好,如果再繼續拖的話。


    臨淄之地為戰火焚燒之後,齊國將會徹底失去和天下諸侯國對抗的根本。”


    “你這是在教唆我背叛大王。”


    “你應該忠心於的對象,是齊國,是列祖列宗,是大齊國的臣民們,而不是單純的忠心於某一個人。”


    李左車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意:“這句話,我是從秦國那邊聽過來的。


    據說,有一日,秦國那位皇帝陛下詢問朝臣們,你們忠心於朕,還是忠心於大秦?”


    許多朝臣們都說,忠心於陛下,就是忠心於大秦,因為陛下就是大秦。


    可皇帝說,錯了。


    忠心於朕,那是忠心於朕這個人,忠心於大秦,那是忠心於大秦這個國家。


    朕是皇帝,但朕不完全等同於大秦。


    如果有一天,朕做錯了事情的話,做出來了危害大秦江山社稷的決定。


    你們是不是也擁護朕去做這些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情呢?


    朝臣們不敢言語。


    皇帝又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是賢能的不會犯錯的。


    所以,你們應該把自己的心思放在天下之上,而不是單純地為了討好某一人。


    如果非要說一點自私的話,那朕可以說大秦是我的。


    但是,大秦卻又完全不僅僅是我的,大秦也是你們在座的諸位的。


    隻有我們把大秦這個國家治理好了,我們才能過上安逸的日子。


    這就是最自私的話,但是這確實天下百姓們都追求的活法。”


    說完這一番話以後,李左車仰著頭,看著那站在一邊上,久久不能言語的田橫道:“君為輕,社稷次之、民為重的思想,是不是就是這樣?”


    “這怎麽可能呢?”田橫喟歎一聲,隨即又歎息一聲,這才說道:“君王自古,都是最重要的,臣民可以死,臣子可以死,將士們都可以死。


    但是唯獨君王不能死,君王一定要活著,這個國家才會有希望的啊!”


    “如果整個國家的人都死絕了呢?”李左車反問道:“到時候,就剩下一個孤家寡人,他能做什麽?他什麽都做不了。”


    田橫吃驚的看著李左車,隨後緩緩地坐了下來:“我……我不知道我該做什麽,我的心好亂。”


    “你應該看重的是齊國的強大,而不是在意世人的想法。”李左車點頭道:“我懂你的這種心理,李氏一族那麽多的人,願意追隨我的人卻沒有幾個。


    但是,我並不強求。


    我隻知道自己該做的是什麽。


    你也一樣,田儋不是一位賢能的君主。


    而且,我心裏到現在,還是依舊在擔心趙軍或者是魏軍,會分兵攻取南皮,進一步威逼臨淄,威脅整個膠東地區。”


    田橫能聽的出來李左車這話沒什麽問題。


    李左廣現在都已經位極人臣了,就算是自己真的做了齊王,又能給他們什麽呢?


    武將的官職,到了大司馬,就已經頂破天了。


    至於背叛自己……


    田橫甚至覺得,如果自己真的做了齊王。


    那,齊國的兵馬在李左車手裏,那些大膽的設想,就會完全得到準許。


    “事情不能拖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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