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權利在身的日子,是最痛苦的。


    尤其是對於這些曾經都有大權力在身的人。


    所以,就有了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的說法。


    祁連本身對於權勢,並沒有多少強烈的追求。


    甚至於,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邊,對於權勢都非常恐懼。


    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邊,都拚命的遠離權勢。


    甚至於,把自己的府邸,都弄得像是牧場一樣。


    其本身的意圖在於,向著皇帝表明自己從無爭奪權勢之心。


    對皇帝的,隻有一顆順從的心。


    隻是,在他坐了父親以後,看著那十多個還在吃奶的小奶娃兒。


    他還是沉思了起來,心思也多了起來。


    這十多個孩子中,有男有女。


    他開始思索起來,這些孩子的將來。


    女孩子,將來會變成什麽樣子。


    男孩子,將來會變成什麽樣子。


    祁連設想了很多種可能,但是最後都發現,這些孩子將來的命運,都會非常悲慘。


    其主要的原因並非他們是匈奴人的後代。


    而在於自己身為他們的父親,在朝堂上,沒有任何的話語權。


    在皇帝麵前,自己早就已經成為了可有可無的邊緣人。


    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下去。


    那自己的女兒長大以後,就會變成人人玩弄的玩物。


    自己的兒子長大以後,就會變成任人欺淩的廢物。


    祁連對於皇帝本人,有種發自於靈魂深處的恐懼。


    可是,為了孩子們將來能夠過上正常大秦勳貴的生活。


    他熬過了內心的煎熬,嚐試著向著皇帝提出請求,願意跟隨皇帝北上。


    皇帝是偉大的。


    這一點,祁連是非常認同的。


    皇帝一直都說,在大秦的統治之下,任何子民都可以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隻要你有那麽能力。


    如果沒有,你可以去大秦學宮求學。


    帝國會培養你,給你灌輸知識。


    尤其是這一刻,皇帝選擇相信自己和獨孤求敗。


    祁連就更加相信皇帝是真的偉大。


    隻有真正偉大的人,才會在仇敵變成自己的部下之後,還依舊能夠放心的驅使他們。


    這並非是什麽王者之風。


    祁連是經曆過困難的人,他相信這就是人性中的美。


    一個人如果能夠相信人性美,那說明這是一個善良的人,但不一定是智慧的人。


    可,一個人如果經曆了無數次人性陰暗,看過了無數次人性的醜陋之後,卻還能挑選出人性美來。


    那這個人就是神明。


    祁連認為,皇帝就是他的神明。


    從獨孤求敗府邸出來的時候,嬴胡亥整個人的肚子都是圓滾的。


    在兩個叢靈魂裏畏懼自己的年輕人麵前,吹噓了一把畫餅,讓他們將來好不顧一切為自己拚命這樣的事情。


    如果是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嬴胡亥做這樣的事情,總會覺得有些難為情。


    或者是覺得自己過於卑鄙無恥了。


    隻是,才數年的皇帝生涯過去。


    這樣的事情坐起來,就像是對這李夭或者蒙蕙說愛你一萬年,哄得她們笑逐顏開一樣簡單如放屁。


    韓談也感覺出來了皇帝整個人很開心,便含笑著問道:


    “陛下,咋們現在去什麽地方?”


    嬴胡亥仰起頭來,迎麵感受著呼嘯而來的冷風,卻不覺得冷。


    人吃飽了的時候,並不會畏懼寒冷。


    反而會覺得迎麵吹來的寒風,讓人有一種奇怪的舒服感覺。


    “去巴江家裏。”


    也不知道為什麽,嬴胡亥這會兒很想見到巴江。


    這倒不是動了男女的魚水之歡。


    宮廷中不管是後妃們,還是那些侍奉著他的宮娥,個頂個的漂亮。


    嬴胡亥隻要一個眼神,周圍的人自己就會退下去。


    但是,巴江這個人,卻能給嬴胡亥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尤其是那種帶有巴蜀地區口音的語調,讓他覺得很安逸,用巴蜀地區人的話來說,那就是很巴適。


    韓談笑著,驅趕著馬車,直奔巴江府邸而去。


    十一月末的天,還沒有到黃昏的時候,天色就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巴江府邸華燈初上,府邸裏邊也很安靜。


    畢竟,在秦朝這個時代,女人到了巴江這個年紀,都有人已經開始做祖母了。


    但是,在嬴胡亥以前生活的那個年代,卻正是風華正好,有一大群人念叨著“年少不知少婦好,錯把少女當成寶”的口號。


    已經把少婦這個年紀的人,吹到了九天之上與太陽肩並肩的高度去了。


    巴江自己也隻是小酌了去年桃花開時候,自己釀製的桃花釀,便安靜的靠在小爐子邊上,仰麵看著屋頂發呆。


    其實,富婆的生活,有時候也挺枯燥的。


    沒有子嗣和愛人。


    也沒有什麽可以挑戰的商業敵人。


    至於鹹陽城那些與巴江交好的貴婦人們,到了這個時候,都是要回到家裏,和夫君卿卿我我的。


    否則的話,一旦錯過這個時間段,想要見到日理萬機的夫君們,都是一種困難。


    而不能在夫君出現在家的這段時間裏邊,笑語盈盈,美貌如花的為夫君斟酒把盞,洗去一天的疲勞與塵埃的大婦。


    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就會發現家裏多了一個美貌年輕的妖嬈小娘,已經完全占據了夫君的愛。


    而自己,也就不知不覺的,成為了邊緣人。


    巴江覺得,如果女人注定要過上這樣的生活。


    那她還是希望在這裏繼續看天花板。


    至於男人。


    巴江也不是沒想過。


    畢竟她也是一個身體健康,活力四射的女人。


    她低頭看了下修建的恰到好處的指甲,臉上因為喝了桃花釀而微紅的臉。


    一下子就變得有些酥紅起來。


    她讓婢女把窗戶打開。


    寒風吹了進來,再過一段時間,這裏也會下一場大雪。


    朝廷把大雪看作是祥瑞。


    隻要關中下大雪,明年必定是豐收。


    如果不下大雪的話,那皇帝肯定是要被罵的……


    這似乎也是慣例。


    以前的禦史,現在皇帝該更政治體製之後,多出來的言官們。


    必定會覺得這是皇帝朝廷有弊端,惹得上天震怒,自然就沒有恩賜的瑞雪而來了。


    一想到這個,巴江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很長的時間,沒見過皇帝了啊。


    “咵嗒!”


    房門被人從外邊向著兩邊化開。


    “主人,陛下微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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