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李斯手裏拿著一個盤得發亮的紫砂茶壺,優哉遊哉的在庭院中走著。


    皇帝對於遼王嬴審死裏逃生是什麽態度,他心裏很清楚,所以那算不上什麽煩心事兒。


    李由和李鼎兄弟兩人正在因為瑣事爭吵著。


    李斯豎著耳朵聽了聽,發現兩個逆子爭吵的內容,居然是晚上吃什麽好。


    一個想吃火鍋,一個想吃炒菜。


    看到父親來了以後,兄弟兩人都非常識趣的住了嘴。


    李斯看著兩個在家中閑的實在是沒事可做的兒子,居然為了晚上吃什麽這樣的問題爭吵,很想用手裏的紫砂茶壺一人一下。


    卻又擔心把自己的寶貝兒打壞了。


    “阿爹是在為什麽事情擔憂?”


    李鼎問道。


    李斯對著紫砂壺嘴兒吸了一口溫熱的茶汁,慢騰騰的說道:


    “一個人年輕的時候做了一件錯事,想要彌補,可到最後你發現自己根本無力回天。”


    兩個兒子都沒聽懂李斯在說什麽。


    李斯也覺得自己閑著沒事兒,幹嘛非要給自己心裏添堵?


    於是,李老頭繼續背負著雙手,優哉遊哉的在家中走了起來。


    李氏一族的府邸覆蓋麵積非常廣闊。


    能比得過他們的,隻有蒙氏一族的府邸。


    李斯走了以後,一個錦衣衛快步走了進來,呈給了李由一份密報。


    李由看完以後,這才有些表情不自然的看著李鼎說:


    “咱爹竟然還有一個師弟,為了避開咱爹的屠刀,愣是在鹹陽皇宮的藏書樓裏邊,苟了快有十多年了!”


    李鼎說:“那爹說的人,是韓非嗎?哥,爹當年是真的想要殺韓非嗎?”


    “我怎麽知道?”


    李由說完,腦子裏到時會想起來一個說話結結巴巴的人。


    那個人第一次來自己家中的時候,還給自己帶了個小玩意兒。


    自己那個時候也算是禮尚往來,在韓非抱著自己的時候,灑了他一身的尿。


    後來,韓非還是穿著娘為爹做的新衣服回去的。


    好,還是不好呢?


    當年究竟發生了些什麽。


    李由當然不可能知道,隻有李斯自己自己清楚了。


    作為兒子的人,不應該讓做父親的人感到羞恥和難堪。


    李由站了起來,瞪了一眼李鼎:“以後不準在家中,不,不準在任何地方提那個人的名字,說那件事情!”


    李鼎嚇了一跳,印象之中,自己的老哥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這種口吻和自己說話了。


    他幾乎是處於肌肉記憶的點頭。


    畢竟,弟弟妹妹,對長兄從小就會有一種心理畏懼。


    李由道:“爹和韓談聯手演了一出好戲,竟然把錦衣衛的耳目都遮掩了過去。


    看樣子,真的是這段時間是太安逸了。


    從今天去,我吃住都在錦衣衛衙門司裏邊,這些混賬東西,越來越不像樣了。”


    說完,李由就已經快步向著外邊走去。


    李鼎看著大哥火急火燎,就像是被火燒屁股的樣子,趕緊問道:


    “大哥,那晚上究竟是吃火鍋,還是吃炒菜?”


    李由心裏憤怒又羞愧,東廠做事情,居然可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


    哪裏還有這心思?


    他很憤怒,頭都沒有回的吼道:


    “吃你娘個腿!”


    吼完了以後,李由頓時意識到了什麽,猛地抬起收來,自己就給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


    隱約有李由自責的聲音傳來:


    “娘!兒不是故意的!”


    鹹陽宮中發生了什麽事,首先就會在六部高層官員中傳開。


    然後才是往下的主事、郎中們知道一些。


    張耳聽說自己的親叔叔張蒼還活著,而且就在六部大殿外,就和自己有著一牆之隔後。


    他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還是兒子張敖輕輕的推了推張耳,張耳這才緩過神來。


    “馬上叫上你母親,我們去拜見你叔祖父!”


    張耳迫不及待的站起身來。


    張敖忙按住父親激動的都有些發動的手臂,支吾著說:


    “父親三思,叔祖父既然早就已經知道父親,但是卻一直都沒有和父親相認。


    父親現在貿然過去相認,恐怕不美。”


    “哼!”張耳當即變色,怒道:“逆子!我親叔父就在眼前,你的親叔祖,就在眼前,怎麽可以不去相認!


    叔父見不見我,那是叔父的事情。


    為父身為子侄,卻不能不盡孝道。


    快去喚你母親來!”


    張敖見父親發怒,也不敢勸阻,立刻就去找自己的娘親去。


    沒曾想,張敖說完這些以後,也被自己娘親訓斥了一頓。


    叔祖父怎麽想的,那是叔祖父的事情。


    我們身為後輩,怎麽可以在知道叔祖父人在場的時候,卻當做不知道呢?


    張敖頓時不敢再說什麽別的話,就跟隨父母前往張蒼府邸而去。


    張蒼這個時候,方才清點好了官印、衣袍、儀仗等東西,就著所有隨從前往驛館等候。


    他今天就要動身前往漢中去。


    看著家中陳舊的鋪設,夫人身上略顯陳舊的衣裳,兩個侍奉夫人的婢女。


    還有一個看守房門的老伯。


    張蒼心中有千萬分感情,也說不出多少話語來。


    “今日我等在這老宅中,再吃最後一頓飯,便直接動身前往漢中去了。”


    “快去生火做飯。”


    張氏趕緊吩咐兩個婢女去做,自己則坐在邊上陪著張蒼說話。


    正在這個時候,張耳一家人到了。


    門房老伯心情不錯,正靠在門房裏邊,想著家主成為了漢中郡守,自己也算是與有榮焉了。


    正在這個時候,又敲門的聲音傳來。


    門房心裏有些奇怪,就算是家主官場上的同僚來慶賀,按照道理來說,也應該是明天才對啊。


    今天就來慶賀,這是不符合禮節的。


    為何?


    但凡官員升遷,自然都會有親朋來慶賀。


    可都會在第二天。


    因為這需要給主人家籌備應酬賓客所需物資的時間。


    所以,門房老伯這會兒認為房門外的人不遵守禮儀,語氣略顯不快的問道:


    “何人也?”


    “張蒼子侄張耳,攜妻瑛女,子張敖,前來拜見叔父張蒼!”


    門房一聽,從門洞裏邊看了看。


    就看到一臉浩然正氣的張耳,攜帶著一個身穿綾羅綢緞,雍容華貴,富貴氣息逼人的美婦人,外加一個豐神俊朗,翩翩如玉的好少年。


    在這三人身後,還有大隊隨從,肩挑手提的都是布帛錦羅綢緞,看得人眼睛發花。


    門房嚇了一跳,暗自想著,自己侍奉家主多年,可從來沒有聽家主有什麽子侄啊!


    如果真的有如此富貴的子侄,那家主的生活也不會過得如此清貧。


    當即醒悟過來,這是有人看到自己家主成為了漢中郡守以後,就來送錢送好處,以此作為巴結啊!


    “啊呸!”門房老伯對著門房洞外罵道:


    “下賤玩意兒!滾!我家家主兩袖清風,為官清廉,豈是你等汙濁之人,也可以結交的?”


    房門外邊,張耳愣住,對這門房洞裏的老伯拱手道:


    “張蒼確實是我嫡親的叔父……”


    “啊呸!下賤!”


    門房“啪”的一下,就把門洞給封了起來,理都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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