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空蕩蕩,隻是偶爾會看到幾個人影,但一個個都是行色匆匆,神情擔憂。


    嬴審一聲不響,騎著馬在寬闊的街道上走著,他皺了一下眉頭:“著軍中士卒上街巡視,這樣空蕩下去,一旦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好控製!”


    “喏!”孟春拱手,回頭看了一眼一個騎兵,那騎兵即刻調轉馬頭,朝著後邊飛馳而去。


    不多時,嬴審就已經來到了糧庫外邊,遠遠看去,密密麻麻的人影擠在糧庫外邊。


    唯一好的地方,隻能說這邊搭建了許多寬敞的棚子,棚子看似簡陋,但最上邊一層,卻用瓦片壓住,不至於讓人暴露在暴雨中。


    一點也不誇張的說,這樣可怕的暴雨,把人淋死也是極有可能的。


    “大王來了!是大王來了!”


    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傳來的聲音,棚屋底下,有人大聲嚷了一句。


    頓時喧囂吵鬧的聲音,猛然停了下來,無數身影都緩緩的跪了下來。


    嬴審看著眼前這些人,心中忽然充滿了莫名的酸楚。


    “寡人聽說,外邊還有災民不斷地向著這邊湧入,那用不了多久時間,這邊的棚屋就會擠不下人。


    寡人想……”


    他驅馬在人群中走著,每到一處,人群就自動分開一片空地來。


    嬴審看著那些身強力壯的漢子,笑了笑:“寡人想,我們不如出一些有力氣的人,現在來搭建房屋。”


    他指著城外的方向說道:“洪水吞噬了我們的家園,但是我們依舊有雙手在。


    雙手在,就可以重新搭建房屋,疏通溝渠,讓水向著低窪之地流走。


    這樣的話,也好過我們每天吃了以後,就是坐在這裏邊苦熬。”


    嬴審看著不少躍躍欲試的人,繼續說道:“所有年輕男子,從今天起,就服從軍中調配。


    大雨能摧毀我們的家園,但是我們卻依舊可以重建家園。


    古時候的禹王能治理水,我們今人未必就不能治水!”


    “我們願意聽從大王的調遣,現在淋著雨搭建房屋,也可以!”


    一個壯漢從人群後邊擠到了前邊,大聲說道:“大王!我家世世代代都是給人建造房舍的,那邊就是我的叔伯兄弟族人們。


    隻要大王一聲令下,我們馬上就動手!”


    “好!”嬴審大讚,他回頭看了一眼孟春:“讓城中的官吏,準備工具和材料給他們,能搭建多少房屋,就搭建多少房屋!”


    “是!大王!”孟春拱了拱手,身邊就有軍卒走上前去,開始大聲吆喝著:


    “倉庫中蓑衣、鬥笠全部取出來,不夠的話,就讓婦人們用皮革縫製雨具!”


    “吃了皇糧,咋們不能對不起皇帝,這片土地是皇帝恩賜給我們的,我們就應該報答皇帝!”


    人群再度變得熱切起來。


    嬴審鬆了一口氣,他驅馬穿過人群,走到了倉庫最裏邊,終於看到了臉上有些發腫的縣令乞幣。


    “大王?”乞幣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嬴審翻身下馬,在一邊厚厚的竹簡裏邊隨意拿了一卷翻看了起來。


    “嗯?這是先帝那會兒儲糧的文書?現在還在?”


    乞幣點頭,認真說道:“這些都是軍糧,人可以餓死,軍糧不能亂動。”


    邊關之地,秦紙就算是普及了,但是這些陳年舊事的令書,卻依舊還沒有來得及才完全謄抄到紙張上。


    乞幣伸手從最底下摸出竹簡來:“最遠的是八年前儲存的軍糧,現在熬煮的還是八年前的儲糧。”


    嬴審咬了咬槽牙,難怪遼東遼西這邊會有民變,這他麽簡直就是豬腦子,說是什麽就是什麽!


    這裏邊的軍糧存了那麽多,城外的人快餓死了,不造反才怪呢!


    他放下竹簡,挨著火盆道:“寡人聽說令支城是左北平郡的糧庫之地,王離將軍說開戰之前,糧草就已經移走了,不會就是這邊這些吧?”


    乞幣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確實是,下官本來擔心這些百姓入城以後會作亂,但是沒有想到有大王坐鎮,一切都很安好。”


    嬴審點點頭道:“你組織人手,領著這些災民中的精壯出城去,疏通水利去。


    這大雨連綿不絕,如果運氣不好,恐怕洪水會向著這邊蔓延過來。”


    說道這裏,嬴審心中忽然有些害怕起來,他看著縣令問道:“這裏曆史上有過洪水衝毀城郭的事情嗎?”


    “有!”乞幣也驚恐的說道:“下官父親尚且在此地為官的時候,那個時候蒙恬大將軍率軍和胡人作戰。


    就有一次下大雨,下了整整十天,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洪水,把北城城牆都衝倒了,死了好多人。”


    嬴審搓了搓手:“那你還在這裏做什麽?快點去分派人手,出去疏通積水。”


    他心中想著以前的師父們教授自己的知識,可是那個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將來會治理一個地方,所以很多時候,師父在一邊上講課,他都在衝瞌睡……


    現在想想,嬴審真的是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才好!


    “皇帝啊皇帝!你可要快點來好好治理你的國土。”嬴審盯著火盆,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我本來是過來這邊拚命殺人的,結果你卻讓我來治理災民,我真的不會,我隻能想得到以前的博士教授我們的時候,大致上是這樣說的。


    其餘的,我真的無能為力了!”


    嬴審忽然有種說不出的疲憊來,他輕輕的靠在一邊上的柱子上,眼神也逐漸變得空洞起來。


    代郡地界,皇帝嬴胡亥正燥熱無比的大口吞咽著涼白開。


    “真的是要熱死人了,王離來的令書中,說漁陽郡那邊暴雨連綿,多處道路都已經被暴雨衝毀。


    不管是敵軍還是我軍,都因為這個被困住,故而北方的戰局已經陷入到了一種非常古怪的限製之中。”


    蒙蕙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北方災民,陛下打算如何處理,尚且沒有說該怎麽辦。”


    “你不點頭用軍糧賑災,北方那些人估計守著軍糧餓死都做得出來。”


    嬴胡亥想了想:“叛軍那邊,肯定會趁機把所有的災民轉化為軍事力量,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老弱,則一定會被拋棄,朕現在站在大義上,當真是沒有半點辦法,即刻傳令書北上,著各級官吏依照各自的情況,開倉賑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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