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嗎?明白了就告訴其他的人怎麽做。”嬴胡亥直起身來,笑眯眯的看著這羌族婦人:


    “我給你們溫暖的帳篷,滾燙的肉湯,衣服和食物,你們所有人都動起手來,把手衣做出來!”


    “我會提供給你們刀片分割皮革,當你們做出足夠多的手衣後,你們就製作寬大的皮襖,隻要你們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不會傷害你們!”


    看著跟奴隸主似得皇帝陛下,蒙恬又一次陷入到了沉思中。


    手衣的出現,必定會掀起一陣軍需狂潮,但皇帝身上似乎有種天然親近弱者的品質。


    而對於強權者……


    想到朝堂上的諸公,在錦衣衛嚴密監視下瑟瑟發抖的場景,蒙恬又是一陣出神。


    皇帝,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當自己以為看穿他的時候,就會發現皇帝身上布滿了更多的謎團。


    大帳中,酒水溫熱,皇帝下令分給軍卒禦寒,自己則動手洗刷了一口鐵鍋,開始有一口每一口的喝著熱水。


    蒙恬領著軍卒在一邊的吊鍋上下已經凍得跟石頭一樣的羊肉。


    這是大軍出發後的第四天,天氣嚴寒,但沒有人說半句怨言。


    他們受的苦,皇帝與他們同在。


    “主人!”


    正在嬴胡亥聞著肉香,腦子裏滿是前一世麻辣香鍋滋味的時候,大帳外邊傳來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嗯?”皇帝挑了一下眉頭,立刻就有禁軍大步走了出去,隨即又進來稟告:


    “是先前那個羌人,她做好了一雙足衣!”


    嬴胡亥“哦”了一聲,“讓她進來!”


    “喏!”


    片刻時間後,羌人跪在嬴胡亥身前,雙手呈給那一雙看起來粗陋的手套。


    嬴胡亥倒也不嫌棄,接過來戴在手上試了試,很是溫暖,隨即丟給了蒙恬:


    “試試!”


    蒙恬雙手接過:“多謝陛下恩賜!”帶上以後,蒙恬臉上也不免露出一種滿足感:


    “很是溫暖,這更加便於我們頂著嚴寒深入不毛之地。”


    這時候,禁軍端著熬煮好的羊肉送到了嬴胡亥身邊,蠻夷無筷子,嬴胡亥也隻能用自己隨身攜帶的匕首戳著吃。


    清水羊肉,隻是加了些鹽巴,再加上蒜泥配著野韭菜泥蘸著吃,滋味也頗為不錯。


    “你很聰明。”看著跪在自己麵前,不斷吞咽口水的羌人,嬴胡亥忍不住說道。


    羌人抬起頭來,驚恐地看這嬴胡亥,又被這句話嚇得結巴了起來:“我想跟在主人身邊,主人很強大!”


    “噗——”


    剛喝了一口熱湯的蒙恬,直接就忍不住噴了出來,看到皇帝一臉無奈的眼神後,蒙恬急忙道:


    “臣……臣失禮了……嘿嘿……嘿嘿……哈哈哈……”


    壓鬱的笑聲逐漸放肆,最後甚至就直接變成了大笑。


    嬴胡亥也無奈的笑了笑,大帳內外透露著輕鬆的氣氛。


    羌人女人咽了咽口水,嬴胡亥此刻心情頗為不錯,大軍有了皮革和手套禦寒,能真正如同天罰之劍般降臨在匈奴人心髒之地。


    他把手裏的羊腿遞給了這羌人,樂道:“你他娘還真是有想法。吃完滾蛋!”


    羌族女人大口吞咽著,跟餓死鬼無什麽區別,但她吃了幾口後,忽然停了下來,她想是想到了什麽,猛然睜大了眼看著嬴胡亥。


    “放肆!”立在一邊上的禁軍頓時意識到了什麽,反手就把腰間的橫刀抽了出來,把皇帝護在身後。


    奇怪的是,這一次羌族女人沒有被嚇的跪在地上求饒,她睜大了眼,看著嬴胡亥,又看了看嬴胡亥身邊的那個禁軍,勉強算是黑白分明的大眼,居然流淚了!


    嬴胡亥揮了一下手:“緊張什麽?一個手無寸鐵的婦人而已!”


    那禁軍這才退到一邊上,可一雙眼睛已經盯著這羌族婦人,一動不動的。


    “你?你們是趙國人?還是燕國人?”


    “嗯?”這一次,輪到嬴胡亥和蒙恬瞪眼了。


    羌族女人哭的更厲害了:“你們一定是從中原過來的,我!我!我的娘親是趙國人,當年被匈奴人劫掠走,後來才有了我。


    她和我說過中原的趙國,但那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你們是趙國的人嗎?”


    “你娘什麽時候被劫來的?”嬴胡亥倒吸了一口氣,這竟然在草原上遇到了一個趙國遺孤?


    “我不知道……”羌族女人哭了起來:“我還在很小的時候,兩個部落交戰,我就和我娘親失散了,後來我就跟著羌人。


    再後來遇到了這群賊人,再後來就遇到了主人,你……”


    她滿臉淚痕,朝著軍帳中表情緩緩變得凝重的諸人看了去,最後發現眼前這個尊貴年輕人的表情,也逐漸變得陰沉下來,她頓時有些失落的說:


    “原來,你們不是趙國人啊……”


    “不!我們是!”嬴胡亥表情嚴肅:“現在天下一家,趙國已經和秦國合為一家,我們是秦國人,也是趙國人,像你這樣出身的人,你身邊還有多少個?”


    “有!”羌族夫人……不,趙國遺孤捧著手裏的羊腿跑了出去。


    “陛下,昔年匈奴之災禍,危機多個國家,時常會有中原百姓被擄走。”


    嬴胡亥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鍋子裏沸騰的羊肉:“那是以前!”


    他轉頭看著大帳中的十來個禁軍:“你們現在知道,朕為什麽一定要親冒矢石,深入這不毛之地了嗎?”


    “願追隨吾皇萬歲!”


    振奮無比的聲音回蕩開來。


    嬴胡亥站起身來:“在那些士大夫眼中看來,長城以北,就是不毛之地,就是蠻夷之地,但這裏有我華夏子孫受辱,甚至於他們的後代,都在這苟延殘喘。


    天下可以分七國,乃至於分為百國,都可以。


    但唯獨我炎黃子孫,在麵對任何外辱的時候,都隻有一國!”


    所有人渾身劇震,宛若血脈中某些隱匿於靈魂深處的東西覺醒了一般。


    這一刻,皇帝是神聖的。


    他像是自天上雲端走落人間的神祗,無論他此刻發出什麽命令,都將得到徹底的執行。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大帳外傳來,嬴胡亥起身走出軍帳,蒙恬看著皇帝筆挺的背影,目中神色複雜跟了上去。


    約莫二十餘衣著破爛,皆赤足行走在冰雪中,麵黃肌瘦的婦人,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從大帳中走出來的皇帝。


    “你們中有秦人嗎?我的父親臨死前和我說過,他是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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