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恬坐在密室裏繼續傾聽,聽了一會子,她突然想起一事,一子站了起來。


    周媛和吉媽媽等人見狀,以為出了什麽事,都驚駭地看向華恬。


    “是不是有人來了?”周媛驚問。


    華恬搖搖頭,道,“沒有,不過我想起一件事,需要出去一趟,你們在這裏等著。若沒有暗號,無論誰來了都不要開門。”說完焦急地出去了。


    留在密室裏的周媛和吉媽媽相視一眼,眼中都是深深的擔憂和害怕,另外服侍的丫鬟和乳母,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尤其是奶娘,身體甚至發著抖。


    她才說完,其餘人等都微微鬆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要的就是一個鎮定的人,這個鎮定的人即使什麽話也不說,隻是陪著,她們也會好過很多。


    周媛自己說完話,心中的恐懼也少了許多。這一瞬間她明白了,華恒他們一定會死守著華家的,一定不會叫人攻到這裏來的。華恬和落鳳都是有十分手段的人,她們肯定不會坐看著華家出事。


    華家能夠從一個沒落的二流世家走到如今這個地位,手腕和底蘊肯定不容小覷,她隻需要等著,不要添亂,肯定就能熬過去。


    想到這裏。周媛更加鎮定了,她指揮著丫鬟乳母幫忙看孩子,又分了丫鬟跟自己到門後守著,一切都安排得整整有條。


    卻說華恬這邊,她出了密室,走到自己原先住的園子裏,找了破舊的仆人衣服,迅速換掉,又找了東西將臉蛋蒙起來,就往華府外圍走去。


    走近外圍。見兩撥人馬正廝殺得火熱。抖得旗鼓相當。她看看風向,現在也不方便放軟筋散什麽的,於是隨手操刀,將一個要偷襲的人一刀砍到一邊。便四顧搏殺的眾人。


    很快她看到了來儀和茴香。連忙竄上去。和兩人合力殺敵。雖然沒有什麽武功,但是悄悄拿刀砍人,做偷襲的事還是可以的。


    來儀和茴香很快認出了她來。臉上都閃過擔心和不認同。


    華恬也不說話,隻是打了個手勢。


    兩人見狀,又奮勇上前殺了幾招,將敵人逼退,這才身形一閃,跟著華恬退到後方來。


    華恬見少了來儀和茴香,這裏一時也不會處於劣勢,於是放心地帶著人退到後麵。


    一路走向密室,刀劍聲和呼喝聲漸漸小了,到了密室門口,華恬也不廢話,轉身看向兩人,低聲道,“茴香,你從地道裏回去,讓人裝成今日襲擊華府的人的樣子,去襲殺我那個園子。那些釘子一個不要留,至於我們的人,傷一部分。”


    “少夫人——”茴香臉色變了。


    華恬沉著臉,“快去,把握時機,要在救援的人來前一刻去,等救援的人來了,趕緊離開。”


    茴香被這一喝,連忙點點頭。


    華恬於是又看向來儀,“你與茴香一起出去,若是碰見落鳳,讓她查一查尚書府的動向,還有一善堂如今的情況。如果沒遇上落鳳,你就去尋藍媽媽。”


    她原本是不欲驚動藍媽媽的,可是再想想,情況很是嚴峻,少不得要藍媽媽幫忙把控了。


    說完她怕來儀不足以去信於人,於是抬手將耳朵上戴著的一對耳環拿了來,遞給來儀,“這是信物。”


    “記住,隻許成功,不許失敗。”華恬嚴厲地說道。


    茴香和來儀點點頭,又讓華恬小心,然後一起走進了地道口。


    華恬看兩人離開了,並沒有馬上回到密室,而是繼續潛伏出去,觀看華家四周敵人來的情況。


    來的敵人多,廝殺激烈,血花紛,非常的危險。


    即使華恬隻是潛伏著四裏看看,也遇上了幾個殺手,對著她就殺過來。幸好她輕功好,躲過去了。後來她性起,幹脆憑著輕功,左右跳躍放冷箭,倒也傷了好幾個人。


    巡視一圈回來,她心裏有些凝重。


    看來,果然是四麵八方都圍得跟鐵桶一樣,如果再有人來,華家就要支撐不住了。


    想了想,華恬快速跑進最近的房間,將裏頭能裝東西的鍋碗瓢盆全都拿了出來,又找了些布匹和幹枝,將自己剩的所有軟筋散都拿了出來,按照量放了進去。


    這麽一共裝了六個盆,她用布將六個盆都裹了,施展輕功往外圍走去。


    到了外圍,她點燃了盆裏的布匹,布匹引著幹枝,慢慢燃燒起來,冒出灰白的煙來。屏住呼吸,將盆往院牆擲了過去。


    因她使了內裏,那盆穩穩落在院牆邊的一個樹杈上,兀自冒出白煙。


    眾人廝殺得正激烈,驟然看到有一個盆來,都以為是什麽武器,忙看過去。及至看見裏麵是燃燒著的東西,還不斷冒煙出來,當就有蒙麵人大叫,“有人投毒——”


    華恬大恨,看來點著火不好用啊!


    她躲在廊後,快地思索著,但怎麽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燒著火,溫度上升,能夠讓氣體快散發出去。現在事情緊急,哪裏有時間讓她仔細準備這些東西?


    想了想,她又將一個盆中的布匹點著,等引得幹枝微微著了之後,連忙將另一個盆裏東西倒掉,然後扣在前一個盆上。


    等到她覺得裏麵的濃煙差不多了,藥效也徹底揮發出來了,這才抱著兩個盆,使了輕功往黑衣人多的地方去。


    很快到了地方,她快速放兩個盆。又狼狽地躲過幾把刀,才撤退到一邊。


    到了一邊她也不停,撿了一塊石子,用了手勁,擲向倒扣在上方那個盆。


    上方的盆被石子一擊,馬上掉了來,濃煙一子冒了出來。


    很快,鄰近的黑衣人倒了一大片。


    華家的家丁丫鬟見狀,非常高興,都屏住呼吸。拿了刀就去砍那些軟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華恬見狀。心裏得意,於是快速抱著幾個盆往華府四周繞去。


    用著這個方法,倒讓她解決了許多黑衣人,也使華家的人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她在華家四周竄了一圈。直到用盡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藥。包括什麽癢癢粉、迷藥、軟筋散。才意猶未盡地退去。


    當然,她用毒的時候,有時也會誤傷華家的人。但誤傷的人不多,華家這邊能夠很快反應過來護住,倒是沒出什麽大錯。


    華恬坐倒在廊,歇了一會子,想起一事,心中一跳,驚駭起來。


    如果剩的敵人不進來,先扔毒藥,華家的人還能守得住嗎?


    她臉色凝重起來,快速往華家的書房跑去。據她所知,華家藏有解毒丹在裏麵的。


    才跑出不遠,正好瞧見華恪身從書房裏出來,華恬忙道,“二哥,你可是去拿解毒丹了?”


    “沒有,我回來開了華家的機關。”華恪衣服上到處是血跡,但臉色尚好,他打量了華恬一番,見華恬臉色有些發白,便道,“你不要出來,快回密室裏躲著。”


    華恬不理,凝重著臉道,“已經這麽嚴重了麽?”


    華家那個機關,隻是包圍了華家的核心部分,當初設計的時候,是退無可退的時候才會用的。


    華恪冷笑,“雖然不嚴重,可我也不想拿我們的人去拚了。”說著看向華恬,“落鳳已經通知了我你的計策了,你做得很好,我們不妨收縮回去等著。”


    華恬目光複雜,半晌低聲道,“我還命茴香回去,讓人殺到鎮國公府我那個園子裏去。”


    華恪臉色一變,很快想到了什麽,“你……”


    “二哥,我們不知道敵人是誰,隻能這般了,事後,我會好好體恤她們的……”華恬低頭,壓低聲音說道。


    華恪臉上閃過狠戾,但他還是忍住了,“此事若叫大哥知道,他定會生氣……”


    “我知道,所以我不告訴大哥,隻告訴二哥你。我知道二哥跟我一樣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華恬一字一頓地說道。


    華恪閉上了眼睛,很快又睜開來,伸手去撫摸華恬的臉孔,“是大哥二哥沒有照顧好你……”


    華恬臉色一變,“二哥你——”


    “從前我比你更激進,可看到華樓、牙牙和華樺降生,我的想法就變了……華樓、牙牙還有華樺是我們的心頭肉,那些丫鬟,未必不是他們家裏人的心頭肉……妹妹,雖然辦法次一些,但總歸——”


    華恪說得有些慢,最後甚至說不去了。但華恬完全明白華恪的想法。


    雖然辦法沒有那麽好,但能夠保存一些人是一些人。無論身份貴賤,那總歸是一條人命,他們同樣是一些人心裏的寶貝,不容毀傷。


    華恬原來何嚐不是這麽想?但她同樣知道,每一次每一個勢力的崛起,都伴隨著鮮血,這是無法避免的。她想,與其這麽縛手縛腳,還不如放開來大幹一場,就算有損傷,也還是可以忍受的。


    想法變了,是因為這次她忽然做出來的猜測。一想到有人和她一樣,從未來活過來了,清楚地知道曆史的進程,她就不寒而栗。


    她重活一次,對於大周朝未來的把控幾乎沒有任何的優勢,因為她一直住在青州山陽鎮,遠離權力中心,因為她不過十七歲,就早早死去。


    大周朝將來會如何,是怎樣的走向,她一點兒也不知道。可是有人知道,有人知道每一次的時機,每一次的流血。有人知道有哪個人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會知道種種走向,進而利用這些已知。


    沒有人能夠和洞悉未來的人對抗,就是她,帶有三世的記憶,她也不敢說自己能夠對抗。她永遠不知道,曆史走到哪一步,突然就會冒出一個陷阱。


    “也許大哥說得不錯,勝之不武的果實,並不好吃。”華恪抱了華恬一,認真說道。


    華恬點點頭,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我知道了……二哥你去罷。”


    華恪並沒有馬上離開,他知道華恬的命令已經達了,茴香會怎麽做讓華恬不得不掛懷。


    這的確是一件為難的事,但華恬還是將華恪往外推,“二哥你去罷,我會處理好的。”


    的確局勢緊張,華恪抱了抱華恬,便快速離開了。


    華恬緩緩坐了來,茴香已經回去了,命令肯定能夠執行的。這一次,就這樣罷。


    她不是華恒,不是華恪,她親眼見證過兩位兄長慘死,然後自己在華家大宅拉著沈金玉赴死。為了能夠活去,她不能擁有正常人的仁慈。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可以比誰都仁慈。


    華恬這麽多自己說,然後扶著回廊站起來,緩緩往密室而行。


    她先前放各種藥,其中最多的就是迷藥和軟筋散,所以多多少少也吸入了些。等回到密室,她跟周媛簡單說了一局勢,就在簡陋的床上睡了過去。


    在睡夢中,她再一次回到了五歲的時候。她跟著兩位兄長,傻愣愣地直奔山陽鎮,一進門就被給了個馬威。


    吃的是幹硬的饅頭和紅薯,三兄妹以為華家就是這麽窮的,就是這麽過日子的。可是有時候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再看看華楚雅幾姐妹身上穿的,她又不明白。


    他們什麽都沒幹,一直戰戰兢兢地活著,然而各種流言蜚語,將他們說得一文不名。從來沒聽過的名頭,全都落在他們身上。而那個總是笑眯眯的嬸嬸,一如既往,眼眸裏帶著徹骨的寒意。


    小心翼翼的討好,被當做了賤,就是服侍的丫鬟,都能踩在他們頭上耀武揚威。


    後來的生活裏,似乎隻有吃飯和穿衣服,終其一生,三人都繞著這兩樣東西打轉。山陽鎮發生了什麽事,他們顧不上,名聲是什麽,他們也顧不上。無數的怨恨,永遠隻能在心裏壓抑著。


    然而後來,華恪還是死了,死在少年時。接著是華恒,那個瘦弱的大哥,也在寒風中走了。


    她生命中唯一一次大力的反抗,葬送了華恒的命,也葬送了她的生機。她寧願死,也不想再這麽活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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