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算過之後,臉色更顯凝重,很快陷入了沉思。


    “主上,時間緊急,若不行動隻怕來不及。”宮女見狀,在旁提醒道。


    霍祁驀地被驚醒,回過神來,仍舊是皺著眉頭有些難以決斷。


    良久,他長歎一聲,低聲道,“也隻能如此……對不住了……”說完,轉頭低聲去吩咐那個宮女。


    那宮女一邊聽一邊點頭,臉上神色雖然有些詫異,但嘴裏卻說著安慰的話,“這內中……苦衷……沒有錯……”


    華恬遇見霍祁之後,仍繼續往前走,走了數步遇上周八,兩人站在一處,說了幾句話便分開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得出一個感覺,這世間她能隨隨便便打傷的,似乎就隻有一個鍾離徹了。


    鍾離徹武功如何,她自然是知道的。以鍾離徹的武功,會被她打傷,她如今,可算是明白原委了。


    隻是,那人已經遠走西北,中秋佳節亦未曾回來。


    當日自己明白已經不生氣了,他為何還要走呢?難不成當真是拿我說笑,尋我開心的?可是若如此,我又怎麽能輕易打到他數次?


    如此想著,臉上時而露出羞澀,時而露出笑容,轉眼又變成憂愁。


    正當她想得如癡如醉時,身後突地傳來一道婉轉鶯啼,“華六小姐——”


    “哎……啊……嗯……”華恬一時有些迷惘,良久才回過神來,轉過身看向來者。


    此時她臉上的羞澀之色還未完全斂去,讓來人盡收眼底,一時怔在當場。


    “林二小姐?”華恬眨眨眼。看向身上帶著幽怨之色的林若然。


    被她一叫,林若然回過神來,頓時露出一個苦笑。


    林若然生得極好,可以說是這天最美的小娘子,此番美到極致的臉上出現如此淒苦的神色,讓華恬心中大起憐愛之心,恨不得為她做許多事。讓她不要憂愁。


    “林二小姐。你可是有為難之處?”在華恬怔愣中,這句話已然問了出口。


    林若然微微側頭,將視線移到麵前的一片秋菊上。抿了抿唇,說道,“我曾救過華六小姐,不知華六小姐可願意承認?”


    “自然承認的。林二小姐大恩,華六娘感激不盡。”華恬很快答道。


    當初在杏山上。她心急華恒、華恪被追殺,急求鍾離徹而不得,自己一人孤身前往,林若然和鍾離徹等跟在她身後。也算是一起去救過華恒、華恪。


    雖然林若然武功不算好,受了傷,讓華恬施以援手。但這一切都是因為前來幫忙救人而造成的,這點毋庸置疑。


    無論如何。華恬對林若然,還是深感感謝的。


    “既然你承認,那麽如今我希望你能報答我。”林若然這句話說得很艱難,一雙玉手甚至緊緊地捏在了一起,上頭青筋畢露。


    華恬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她臉色有些變了,但還是堅持著問道,“林二小姐需要我怎麽做?”


    林若然轉過頭來,看著華恬,目光中閃過幽怨、羨慕、嫉恨、悲愴及難堪,直視著華恬,一字一頓說道,


    “若你為鍾離徹之妻,需納我為妾室。”


    這句話仿佛用盡了她的全力,說出來之後她整個人都有些萎頓起來,宛如雨中殘荷,蕭瑟而極具美感。


    可就是這一句話,給華恬的感覺是,仿佛被自己曾經做出來的**狠狠地轟炸過,除了一顆混混沌沌的心,再也沒有其他了。身體沒了,五髒六腑沒了,眼耳口鼻沒了,一切都虛幻起來。


    兩人久久沒有說話,林若然是不知道說什麽,華恬卻是不懂得說什麽。


    在林若然方麵,她甚至不敢麵對華恬的目光,不敢麵對天所有人的目光。她出身好,自小是個極端驕傲的人,長得又美得動人心魄,所以她可以說是目無塵。


    可是此刻,她竟然為了一份卑微的愛情,出言讓另一個女人踩在自己頭上,決定自己的“生死”——這還是她用救命之恩求來的。


    這一刻,她甚至無法麵對自己,恨不得自己馬上觸石而亡,不要讓自尊在華六娘出口之前完全消失。


    華恬則怔怔愣愣,整個人仿佛沉入了混沌裏,隻有一顆心渾渾噩噩。


    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反應不過來,迷迷糊糊的。


    可是慢慢地,神智回來了一絲之後,她想要說,她不願意,她不願意給鍾離徹納妾。


    可是很快,另一個聲音響起來,你為什麽不願意?你和鍾離徹有什麽關係?你有資格說這些嗎?


    如果沒有資格,為何林若然要如此求我?除了我,還有誰有資格?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林若然隻是病急亂投醫的。鍾離徹若真在乎你,怎地會遠走他鄉,一直不歸?


    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他隻給我一個人欺負,他的朋友也隻給我一個人欺負,旁人欺負了他要發瘋,我欺負了他什麽都沒說……


    你是胡思亂想的,你不願意也得願意,即便嫁與他,你就不許他納妾了麽?到時人人都說你羨妒,華府的名聲也給你毀了。依你的性子,必定親自給他納妾的,既如此,此刻你為何又不願意?


    華恬心中天人交戰,簡直心亂如麻。


    過了許久,她才慢慢回過神來,看向身旁站得筆直的林若然。


    由於茫然若失,她甚至沒有發現,林若然手心有紅色的血絲,絡繹不絕地流出來。


    “我、我並非鍾離徹的、的妻子,我沒有資格答應你這個……”華恬顫抖著聲音,斷斷續續將這話說了出來。


    林若然渾身一震,轉過頭來,看向華恬,滿目淒然,淚光閃閃,“若你不是,這天不會有旁人了……”


    華恬聽完亦是渾身一震,一顆心仿佛從地獄上了天堂,心髒在胸膛急促地跳動,仿佛要從身體掙脫出來。喜悅從心裏升起來,染上了她的眼眸,她的臉龐,可她卻渾然不覺。


    一直強迫自己注視著華恬的林若然卻看到了,一顆心頓時仿佛被揉碎了,她握緊拳頭,側開臉,說道,


    “你可以慢慢考慮,遲些再給我答案。這個答案,這世上隻有你能給我。”


    說完,艱難地轉身,一步一步地挪動著,慢慢走遠。


    華恬一人站在原地,心中的喜悅仍舊那麽真實,隱隱聽到林若然的話,卻沒有仔細去追尋。


    情敵說的話,可信度是最低的,也是最高的。


    情敵說的許多話,甚至談不上可信度。可是她若說了,那個男人喜歡你,一心想要娶你,可信度卻是最高的。


    每個女人都有嫉妒心理,這種嫉妒心理讓她遇上情敵的時候,是狠命要打擊的。可是她心懷嫉妒之心,卻淒然說那個男人隻要你一個,這就不得不讓人相信了。


    畢竟,最了解女人的,是女人。


    最能看清男女關係的,是當中這個關係中的女人。


    尤其是不被愛那個,她可以通過蛛絲馬跡去發現,那個男人的心底,到底愛的是誰。


    隻有被愛的那個,會因為患得患失,而去懷疑真實。


    一瞬間,華恬隻覺渾身都仿佛被開水燙著,發起燒來。


    所有患得患失,似乎都被熨平了。


    可是那喜悅在心裏頭不多久,又讓她想起林若然的要求,頓時喜悅像被澆滅了的火苗。


    林若然的確是於華府有救命之恩,華府是必定要報答的。可是,難道真要答應林若然那個條件嗎?


    從內心深處說,華恬是不願意的,可是從實際上來說,她又知道,必須要給鍾離徹納妾的。


    這是大周朝,活生生的社會,不是小說,不是戲文。即便真有人自始至終隻愛一個,隻怕還是免不了有妾室的生活。而且,華恬很肯定,自己不會是這一類人之一。


    反正鍾離徹遲早都要納妾的,那麽納誰也都是納,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能是林若然。


    想著想著,還沒想出個結果來,華恬心裏頓時又抽痛起來。


    天之驕女林若然,她不該是這樣的。她出身好,長相美,富有才華,又有善良之心,她值得世間上的美好相配,值得有人深愛她,將她明媒正娶。


    怎麽能,怎麽能像今日這個樣子,沒了驕傲和自尊,甘願求另外一個女人,讓她做一個妾室呢?


    華恬直愣愣地,往回走,一路走一路想著,等到被人叫住,才知道已經回到宴會之處了。


    她舉目四顧,見不少年輕貌美的藝妓陪著留髯的官員在說話,每張年輕的臉龐上,都洋溢著青春和驕傲。


    在許多才華平平的貴婦人之中,她們自然是該驕傲的。


    而林若然,端坐在一旁,許多驕傲的藝妓目光掃過她,臉上的驕傲都盡然退去,變成了敬仰。


    又有許多年輕且極有風骨的郎君,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掃過林若然,臉上、眸中都是深深的仰慕。


    即便連一些公主郡主,目光掃過林若然,那眼裏的自信和驕傲也得打上折扣。


    林若然,雖然自墮風塵,可她天生高貴,相貌更是得天獨厚,又富有才華,單坐在那裏便自稱風景,這樣驕傲的人,她值得更好的東西,更好的人。(未完待續)


    ps:抱歉,今日瓶子出門訪友,回來得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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