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恬著了涼,到第三日才稍微好了些。


    她在帝都士人圈子中名氣極佳,且又是聖人親封的安寧郡君,因此帝都許多人都是知道她病了的。


    即便新年不方便上門來探病,一個一個都遣人送了禮過來問候。


    第三日吃了午膳,華恬感覺頭沒那麽重了,便命洛雲前去套馬車。


    大年初一那日踐踏鍾離徹的心意,甚至刺了他一匕首,她必須上門去說道歉。


    丁香諸人苦勸不住,又被勒令不能告知華恒、華恪,藍媽媽有事出門去了,隻好苦著臉聽華恬的吩咐,將禦寒的衣物拿了數件。


    影心到園中看了看天色,不無擔憂地說道,“眼看這天色,隻怕就要雪了。小姐如今病著還要外出,要加重了病情,可如何是好。”


    “可小姐這幾日心情鬱鬱,並不適合養病。若是此番出去,能去了心結,也是好事一樁。”來儀接話道。


    這時華恬已經穿戴畢,扶著丁香的手走了出來。


    這短短兩三日,她便比之前瘦了許多,更顯身形修長了。


    這回華恬出門,帶的是丁香與來儀兩人,洛雲被留了來。


    馬車直奔鎮國將軍府,華恬坐在車上,俏臉嫣紅,一顆心七上八。


    一會兒擔心鍾離徹不願見自己,一會兒擔心到時自己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各種猜測紛至遝來,讓她原本蒼白的臉氣色十足。


    來到鍾離將軍府前,正好瞧見一輛馬車求見將軍府主人無果,敗興而歸。


    來儀悄悄掀開馬車簾子一角。盯著外頭,低聲道,“似乎將軍府閉門謝客呢。”


    “謝客怕什麽,管它謝誰,總不會謝我們小姐便是了。”丁香說著有些得意。也跟著微微探出頭去,突地驚道,“咦,出來那人似乎是鍾離公子的貼身小廝。馬車趕近一些,讓我瞧清楚。”


    外頭馬夫聽見,便抽鞭子。趕著馬車向前。


    這已經很是靠近將軍府大門口了,不單能看清人的樣子,甚至能夠聽得到他們說話的內容。


    “正是鍾離公子的小廝,咦,又來了一個……隻怕便是出來看看我們小姐會不會前來的。”丁香高興地說道。


    華恬大赧。低聲斥道,“你說什麽呢。”


    說著,卻不由自主豎起耳朵,聽外頭那小廝說話。


    “你道我是躲懶才來這裏的?那你可就猜錯了,我是瞧見公子心裏不快,專門來此等良藥來了!”


    “什麽良藥?你說話可越來越亂乎了,小心像去年寶前那小子一般,叫公子攆了出去。”


    “那是他隨意往外說公子的事。不然能攆他?我可告訴你了,我這回呢,是來等公子的心上人的。”


    “你知公子的心上人是哪個?我一直尋思琢磨。可都猜不出是哪家小娘子。你快快說來,到底是哪個!”


    “我可不說,等她來了,你自會知道。今日咱們公子吩咐了閉門謝客,不就想著那娘子來麽,單見她一個麽?我就在這等著。接進去。”


    “原來如此,你是怕她被門口守衛扣了。所以專門來此等著。”


    丁香與來儀均有武功,聽了這話。均是臉上帶著喜色,看向華恬。


    其中丁香笑道,“似乎起小雪來了,這可不就是瑞雪兆豐年麽……是個好兆頭。”


    華恬自是也聽到了那些話,心中頓時又羞又怒,可是卻又甜蜜無端。


    心想這些事,竟叫他身邊的小廝也知道了,若是嘴巴大的,可不就傳得到處都知道了麽?可是他這般煞費苦心,倒也值得稱道。隻是,也不知他怎麽想得到,自己今日會前來看他。


    華恬思來想去,想到自己二哥與鍾離徹交好,心道,是了,必是從二哥那裏知道我昨日尚未大好,今日才好了一些。


    “老段,你去,將帖子遞給守衛,就說我們想拜訪。”丁香對外頭的馬車夫叫道,吩咐畢,又嘟囔,“還以為都是機靈的,瞧見咱們府的馬車過來了,竟也不過來接著,偏要咱們去遞帖子。”


    來儀在旁點頭,旋即又皺著眉頭道,“讓老段去遞帖子,畢竟不夠尊重罷?”


    “我倒是想出去,可是小姐害羞,我能怎麽著。”丁香攥著帕子,有些不甘地說道。


    華恬在旁啐道,“說的什麽話,不過是鍾離將軍病了,我來看看罷了,又與害羞有什麽相幹。”


    “小姐,你嘴上如此說,可臉上卻不是如此說來的,你這般,倒是讓我們相信你的話,還是你的表情呢。”丁香在旁揶揄道。


    華恬還來不及再說,馬車夫老段已經回來了,他頭上、肩膀上都有細細的雪花,皺著眉頭道,“丁香姑娘,將軍府說鍾離將軍今日不見客。”


    丁香吃了一驚,“你可是說清楚了,是咱們華府來了?”


    “說過了,可他們說,華府又怎地,說不見就不見,華府算什麽。”老段在外頭氣憤地叫道。


    華恬臉一白,還未說話,丁香已經從馬車內竄了出去,拿過老段手中的帖子,走了上去。


    華恬心中慌亂,難不成鍾離徹果真怒極,所以不願意見自己,甚至遷怒整個華府?


    一邊想著,一邊側耳聽外頭丁香的動靜。


    “這位大哥,失禮了。我們是華府的,知道鍾離將軍生病,特意來探病。”丁香禮貌而不失矜持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一道粗獷的聲音響起,“公子吩咐了,今日不見客。姑娘請回罷。”


    外頭丁香聽了這話,心中生氣,暗道這鍾離公子怎地安排如此沒有眼色的人在此的,但畢竟發作不得,隻好去看站在門邊的寶來與寶至,盼望兩人瞧見自己,能過來一趟。


    此刻雖著雪,可那雪得小,距離又近,丁香身懷內力,竟將寶來寶至的臉色瞧了個一清二楚。


    這一瞧,大出乎丁香意料之外的是,那寶來眸中帶著嘲諷,轉眼移開了目光。


    “咦,這是安寧郡君的丫鬟,難不成安寧郡君亦暗中傾慕咱們公子?”一旁的寶至吃驚道。


    寶來嗤笑起來,“那又如何,咱們公子可看不上安寧郡君,我可是聽公子提過多次,安寧郡君貌不及京中諸多淑女。”


    “可也真癡心,雪了仍不願回去……”


    丁香聽到這裏,氣得渾身發抖起來,指著寶來冷笑道,“我家小姐出自展博先生門,哪裏輪到你胡說八道——”


    她還想再罵,可是卻叫來儀閃身出來拖了回去。


    “小姐,那必定不是鍾離公子的意思,定是他的兩個小廝胡說八道!”


    丁香被拖回車中,滿身狼狽,身上、頭上都是雪花。可是她顧不得打理自己,一見華恬臉色蒼白,頓時將氣壓了,安慰華恬。


    華恬搖搖頭,拿著帕子的手都在顫抖,她隻覺得渾身發冷,嘴唇蠕動,良久才吐出兩個字,“回府。”


    “小姐……”來儀在旁拍著華恬的手,可是觸手冰涼,忙去瞧華恬,見她雙眸含淚,俏臉煞白,忙向丁香使眼色。


    丁香也伸手過去一摸,發覺華恬雙手冰涼,臉上兩行清淚流了來,忙對外頭馬車夫吩咐,“調頭回府去,快。”


    說著,又將一個燒得暖暖的手爐塞到華恬手中,將原來那個舊的拿過去。可是觸手感覺溫熱,還是能用的。


    如此看來,華恬此番隻是不堪受辱,心灰意冷,並不是手爐不暖了。


    華恬閉上眼睛,淚流得更凶了,她能感覺到兩個丫鬟幫自己擦淚。


    難道當真無法挽回了麽?因為自己那一匕首,令得鍾離徹底死了心?


    心中一片冰涼,難受至極,可是想及那翡翠雕像,想及那一大包皮子,想及很久以前見過的那幅畫,她睜開了眼睛。


    “讓馬車駛回去,到將軍府旁邊待著。來儀,你去請淑華公主,便說是我有事求她,請她來一趟。”


    總得,努力爭取一回的。


    也許、也許見麵了會不一樣呢?


    所以無論如何,先見鍾離徹一麵。


    華恬自己拿了帕子,擦幹眼淚,看向呆立的兩個丫鬟,“快去。”


    “是。”來儀回過神來,忙了車,施展輕功走進茫茫的雪花中。


    丁香忙也吩咐馬車夫再次調頭,到將軍府旁邊候著。


    馬車夫將馬車駛到將軍府旁邊,生怕又有將軍府的人出來驅趕,便悄悄駛到一側,靠近了隔壁淑嫻公主舊日的府邸。


    丁香瞧見,在裏頭氣道,“你跑到淑嫻公主府前頭做什麽,可別惹了晦氣。”


    “哎喲,丁香姑娘啊,鎮國將軍位高權重,咱們府中兩位郎君最高不過五品,即便小姐,也不過從四品。想要巴結可不容易啊,方才已經被驅趕過,此番前來,不過自取其辱。小老兒自然不敢靠近那邊去。”


    馬車夫在外頭誠惶誠恐說道。他是華府新近才聘進來的,並不是由華府培養的,所以說話便沒有那麽多顧忌,見識也跟不上來。


    丁香在裏頭聽著這些話,幾乎要氣炸了,正要開罵,卻聽外頭馬車夫低聲驚呼,“咦,來了簡府的馬車。還被迎進去了!”


    華恬與丁香忙掀了簾子看過去,果見茫茫雪花中,簡府的馬車正被迎進府中去。


    門邊站著的兩個小廝滿臉笑容,也跟著馬車進去了。(未完待續)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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