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恬聽到這裏,當即吃驚得打斷了前來回話的沉香,“那寒景先生也來了?”


    前麵聽到那崔氏子弟,專門問起是否請過筆墨閣的鑒賞大師鑒賞過畫作,她便覺著了不妥。聽到這裏,已經是肯定了事情必有不妥!


    崔氏子弟起頭,出現寒景先生的畫作,到最後寒景先生適時出現,這真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好局。


    可是華恬卻覺得,這個局,主要似乎是針對筆墨閣的鑒賞大師,也就是她自己的。


    至於為什麽最後那畫作竟然是贗品,那可真是有趣了。


    “是,他自報家門,說自己是寒景先生。加上有崔氏那位大人佐證,在場並未有人質疑。”沉香說道。


    華恬點點頭,收起了臉上的神色,道,“你再說去罷。”


    沉香得令,繼續將自己打聽到的一五一十道來。


    自寒景先生自爆身份,言明林舉人手上的“鬆撫琴圖”並非他所作,乃是他人臨摹的贗品,現場便掀起了軒然大波。


    有人馬上想到,林舉人為了仕途,傾盡家財買“鬆撫琴圖”,如今證實此畫乃是贗品,隻怕那一萬三千兩打了水漂,仕途亦不會再有著落。


    這一點,看那崔氏子弟的臉色便知端倪。


    亦有人想到,一萬三千兩的債,隻怕要將林舉人拉山陽鎮名流的寶座了。就連那書院,亦未必開得去。


    一時間,現場各人臉色紛呈。可是終究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


    並非是修養高。而是有崔氏子弟與寒景先生在。


    丁香聽到這裏。插嘴道,“你又知道人家心裏想的什麽,說得這般頭頭是道。”


    “我自是猜得到,他們準時這般想的。”沉香笑了笑,與丁香鬧了一會子,便繼續說道。


    華恬也不理這兩人打鬧,若是丁香與沉香鬧的過程中,學到沉香一二本事。倒是好事一樁。


    林舉人當場色變,臉色發白,幾欲暈倒。


    這並不算最難堪的,最難堪的是,那崔氏子弟將畫作扔於地上,冷笑著說道,“拿一幅贗品與某,是認為某是活該戲耍之人麽。”


    這句話表明了,林舉人不單得不到崔氏的支持,反而還得罪了崔氏。


    然後林舉人當真暈倒過去了。


    整個宴會不歡而散。崔氏子弟冷笑,“都雲筆墨閣的鑒賞大師如何了得。想不到也出來了一幅贗品。”


    在場的人雖希望巴結崔氏,但是看到這崔氏子弟如此作態,心中不免起了讀書人該有的氣節。且如今林舉人倒了,若是連筆墨閣的大師招牌也倒,山陽鎮還有什麽?


    方先生率先回答,“我們並未請筆墨閣的大師鑒賞。”


    “什麽大師?如今露餡了便否認了麽?隻怕連個學徒也不是,還稱大師!哈哈哈,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說的便是如此罷。”寒景先生冷笑道。


    這話說得在場的書生均是臉色紫漲,仿佛不看侮辱。


    這時代,窮也就罷了,被人質疑才華,卻是萬萬不能的。


    方先生當即冷笑道,“曾拿去給筆墨閣的鑒賞大師看過,鑒賞大師一聽寒景先生之名,便道,不入流人物,萬金不鑒。”


    此話說得在場書生心中大樂,也不顧真假,俱看向臉色變成紫紅的寒景先生。


    見寒景先生受辱,崔氏子弟冷笑道,“隻怕知道鑒賞不出,便放此話保存名聲罷。”


    旁邊一書生站出來,“大師曾鑒賞過青州刺史的畫作,若真徒有虛名,緣何青州刺史會多次介紹人調頭回山陽鎮請大師鑒賞?且聖人壽誕之際,中原、東南、東北之地,均無贗品畫作?”


    “沒錯,單這便證明了大師功力。來到山陽鎮鑒別書畫的,有數撥人,怎地都沒出錯?那些俱是前朝名作,或者當時頂尖名士所作。寒景先生的,嘿嘿……”


    方先生顯然怒極,因此絲毫不給寒景先生麵子。


    “滿鎮荒唐!”崔氏子弟與寒景先生留此話,聯袂拂袖離去,去時臉色難看至極。


    鎮子上的所有書生,亦是臉色難看至極。


    沉香述說完畢,臉色有些擔憂地看向華恬,“隻怕大少爺、二少爺將來入仕困難。”


    華恬亦是再想此問題,聞言冷笑道,“崔氏雖是世家,但並不能隻手遮天。”


    想不到,隻這般便得罪了崔氏的旁係子弟。隻希望,他無法代表崔氏一族的真正意誌。


    世家之間,會聯保護世家利益,與皇權抗衡。但是各自亦互相提防,彼此均有敵意。若是崔氏當真要對付整個山陽鎮,那麽他們大可鋌而走險,與崔氏敵對的世家合作。


    “這些世家,自大不堪,總有一日要自食苦果。”沉香冷冷地說道,語氣帶著怨恨。


    華恬正在想事情,並未注意沉香的神態。


    她這個時候,更加確認,崔氏子弟與寒景先生,是奔著自己那個鑒賞大師的名頭而來的。


    崔氏子弟與寒景先生,曾多次問及筆墨閣的大師,分明是針對筆墨閣那位大師的。


    想來她當初鑒賞那些,並無出錯,導致有心人要來尋麻煩。


    隻是可憐了,一直汲汲於功名的林舉人,做了這個活生生的犧牲品。


    不過那寒景先生也是豁出去了,竟然能同意別人拿贗品來賣,並且出價一萬三千兩。


    當真是不要名聲了麽。


    轉念間,又想到林府處境必定極為艱難,於是抬起頭來看向沉香,“去打聽林府的消息罷。”


    那些書生雖然都在維護林舉人與筆墨閣,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們真正維護的,是山陽鎮的名聲。


    林舉人更進一步的舉措宣告失敗,並且欠大筆銀子,隻怕會有許多人上門去催債。


    落魄了的人,總會讓人擔心他們還不起債務。


    沉香應了,剛離開,藍媽媽便悄無聲息地摸了進來。


    “丁香,你去罷,我有些話要與小姐說。”藍媽媽看了看中的丁香,說道。


    等丁香出去了,藍媽媽這才坐說道,“那崔氏男子與寒景先生,在筆墨閣,說是要鑒賞畫作。”


    華恬冷笑,“讓他們等足一個時辰,然後告訴他們,辱山陽鎮者,不屑為伍。”


    “你確定?以他們非見你不可的架勢,若去了,可狠宰一筆。”藍媽媽有些可惜地說道。


    “方先生說過,大師看不上寒景先生的畫作,若我去鑒賞,不啻打他嘴巴。就看在他今日敢出頭,我也給他這個麵子。”


    “原是如此,怪道他偷偷來店中,說事關重大,要見鑒賞大師。想必是找大師圓謊來著。”


    一個時辰之後,藍媽媽出去了,不久回來,一張臉笑得皺起來,“他們可真鍥而不舍,不過如今已經恨極而去。”


    聽畢,華恬喃喃道,“看來,他們真是為我而來的。”


    這時沉香也回來了,在外頭敲門。


    華恬與藍媽媽相視一眼,轉移了話題,然後讓沉香進來。


    “許多人到林府上去討債了。林舉人昏迷,如今方醒,據聞差點被討債人氣得再度暈過去。如今林夫人拿了家中首飾並貴重物品,去了典當行。”


    華恬聽了,眉頭皺起來,在想著什麽。


    藍媽媽看到了,道,“錢財不露白。”


    “他們並非歹人,如今讓我這般見死不救,心中不舒服至極。”華恬長歎道。


    她手中雖有銀兩,但是如今興建山林有一大筆支出,而又才借了三千兩給林府。若此時再拿錢出來借與林舉人,隻怕自家就要危險了。


    華家大房三兄妹,均未成年,手中掌握大筆銀子。這些因素會讓人瘋狂至極。


    “小姐已多次提醒他們,可他們被前程迷了眼,不信小姐。如今也算自食惡果,小姐莫要難過。”沉香說道。


    華恬苦笑著點點頭,她隻五歲,這般提醒,誰會相信?可是如今事已成定局,隻能這般了罷。


    “隻怕林舉人的書院要維持不去了,山林的書院,需及早建好為佳。”


    當初起草施工圖的時候,華恬便決定了要在那山林靠近官道的方向,興建書院的。此次施工,亦是書院最先動工。


    “無論多早,隻怕也銜接不上。大郎、二郎得有好一陣子上不了書院了。”藍媽媽低頭算了算,說道。


    華恬微微一笑,“這一點無需擔憂。”


    她一直想著給華恒、華恬一個由頭,讓他們在家學習的。因為如今在書院裏,跟著先生誦讀經典,效率並不高,還不如兩人私裏自學。


    等到時她山林中的書院建好了,一定要在這一點上好生改進。


    “還有一點,書院的先生,可都想好了麽?”藍媽媽問道。


    她是不大看得上山陽鎮現有的書生的。


    譬如林舉人,才華有限,又汲汲於功名;譬如楚先生,才華甚至不及林舉人,兼有與寡.婦沈金玉私通,更曾殺心要害華恒、華恪兩人,端的沽名釣譽的偽君子。


    “這一點我亦一直煩惱。藍媽媽可知道附近有哪些名儒隱居?”華恬問道。


    她雖然記不清藍媽媽先前隱居的地方離山陽鎮多遠,但是能夠確定的是,藍媽媽對附近的高人,應該都頗為了解。


    藍媽媽想了想,道,“千瀑山中倒有一個真正的世家名士,隻是他決意隱居,至今二十年了,一直不肯出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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