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楚丹若是能夠不生事,會看眼色,那就不是華楚丹了。


    她聽了桂媽媽顫抖著聲音的自述,馬上轉過了頭來,嘟起小嘴,看著沈金玉,大聲嚷道,


    “我才不是開玩笑。我不喜歡娘親了,我喜歡桂媽媽。她對我很好,更像一個娘親。我以後對桂媽媽好,不對娘親好!”


    這話出來,沈金玉的臉色,終於一子陰沉來。


    原先周媽媽來告狀,她還以為多有編造,如今,看來,原是實話實說呢。


    想到這裏,一顆心止不住地往沉,止不住地發冷。她臉色鐵青,轉而變成了金黃,接著呼吸急促,頗有些上氣不接氣起來。


    這時,華楚雅顧不得心中的高興了,她看到沈金玉的臉色,大驚失色,叫道,“娘,你怎麽啦?娘?”


    敏兒見了,忙伸手放在沈金玉胸前,熟練地幫沈金玉按壓,讓她吐氣出氣舒服些。


    她壓了十數,見沈金玉呼吸變回正常,這才將手移到沈金玉背後,輕輕地拍著。


    桂媽媽這時跪在地上,臉色發白,讓她一張原本白白的臉,都變成了雪一般。


    “咳咳……”沈金玉咳了一陣子,等覺得心中的咳意過去了,這才緩緩道,“敏兒升為大丫鬟,紫兒貶做三等丫鬟。”


    說到這裏,見一個丫鬟手中捧著一盅湯走進來,便道,“初七。升做二等丫鬟。”


    “娘——”華楚丹不依不饒地跺著腳,她眉頭緊皺,顯然心情極為不虞。


    敏兒與剛走進來的初七聽見。忙跪來叩謝。


    初七謝過之後,忙站起身來,將手中端著的藥遞到青兒身邊。


    青兒神色有些複雜,看了看初七,拿起藥盅,打開來給沈金玉喂藥。


    沈金玉擺擺手,對一旁的華楚雅道。“你即刻出去便宣布此事,月例各樣。都按等同級別的丫鬟算。若有什麽不懂,便問齊媽媽去。”


    華楚雅一疊聲的應了。


    桂媽媽跪在地上,聽到這話,心中大為驚駭。也焦急不已。


    她想要說什麽,可是如今似乎說什麽也太遲了。


    她不明白為什麽,隻是幫二小姐的忙,將一個小丫鬟提升上來做大丫鬟,便會遭到夫人厭棄?


    雖然,雖然二小姐說話,對於她這個奴才來說,是誅心之言,但是往常連夫人自己也會開這樣的玩笑啊!


    這般想著。她突然又唾棄自己起來,分明是得意了以至於忘了自己所處的位置。


    這些人,夫人說得。她說不得,五個小姐亦說不得。


    如今,事已成定局,她咬牙接受了,等事後一定要好好挽回夫人的心。


    畢竟,齊媽媽不可能代替得了她的位置。


    忽聽得沈金玉說道。“桂媽媽做事妥當,便先到前院去管理。煞一煞前院丫鬟小廝的氣焰。至於周媽媽,她退來無事可做,便先來漱玉齋聽命罷。”


    華楚雅吃驚得睜大了眼睛,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跪在地上,臉上亦是難以置信的桂媽媽。


    華楚丹在旁聽了也是吃驚不已,她不明白事情為何到了這般田地,當急問道,“娘,為何如此?桂媽媽她盡心服侍娘親,對我亦一片忠心,怎地要調走她了?”


    差點跪不穩的桂媽媽,聽了這話,心中不知是什麽感覺。又是感激又是害怕,感激的是華楚丹願意求情,害怕的是隻怕事情會加劇。


    “什麽調走不調走的,隻是桂媽媽做事靈活,麵麵俱到,前院有些亂,最近什麽事都傳出去又傳進來,需要個人管管。桂媽媽正好合適。”


    沈金玉說到這裏,看了一旁的青兒一眼。


    青兒忙反應過來,幫忙服侍沈金玉喝藥。


    華楚雅作為勝利者,對沈金玉噓寒問暖了幾句,又重重吩咐了青兒與敏兒要好生照顧沈金玉,這才示意華楚丹與桂媽媽都跟自己出去。


    桂媽媽什麽求情的話也不說,磕頭感謝了沈金玉,便隨著華楚雅出去了。


    而華楚丹心中對華楚雅恨極,便留了來,對著沈金玉撒嬌,希望也拿些管家權。沈金玉卻冷漠地拒絕,並讓青兒送華楚丹出去。


    初七隨侍在旁,見青兒送人了,沈金玉身旁一時隻有敏兒一人,便忙上前去,與敏兒一道服侍沈金玉,倒也有些默契。


    “那紫兒丫頭,與桂媽媽有什麽關係?”沈金玉閉著眼睛,冷不防地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初七忙低了頭,此事她是不該知道的,也不該搭話的。


    敏兒一子跪來,低聲道,“奴婢、奴婢並不敢道人是非……”


    沈金玉躺在床上,沒有說話。


    內一片沉靜,氣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敏兒的汗珠從額上流了來,她眸光閃了閃,心裏一橫,咬了咬牙,道,“奴婢隻是、隻是曾不小心見過,紫兒將存了數月的月例給了桂媽媽。”


    沈金玉沒有說話,敏兒不敢動,仍舊是跪著。


    又過了一會子,沈金玉才道,“起來,服侍我躺。”


    “是……”敏兒應道,語氣不顯,可是麵上卻是微微鬆了口氣。


    初七看在眼裏,卻什麽也沒有說,她恭敬地起身幫敏兒服侍沈金玉躺,又細心將紗帳放來,這才到桌上,收拾了吃剩的湯藥,拿著出去了。


    “真是大喜事一樁,桂媽媽竟從此失了寵。”丁香聽得津津有味,拍手稱快。


    沉香說了這一陣子,口已經幹了,於是拿過茶杯,又喝了一口水,這才道,“桂媽媽亦是有些手段的。等她想明白事情,回過味來,隻怕還能翻身。”


    “這……”丁香的眉毛皺了起來。有些怏怏不樂,看向華恬,歎道,“若是她從此不得翻身,那該多好。”


    華恬心中亦是點頭,桂媽媽從此不得翻身,自是十分好的。


    可是。這種從此不得翻身的感覺,隻怕還不是最難受的。最難受的是。讓她爬上去了,掉來,再爬上去,再掉來。繼續爬上去,又繼續掉來。如是再三,到最後絕望,這才好玩。


    當笑道,“本來桂媽媽能很快翻身的,隻是有我二姐姐在,隻怕過程得漫長一些。”


    沉香亦是一笑,“二小姐這點不錯。”


    “那就好,讓那老貨在前院待長一些時間也是好的。整日裏笑眯眯的。可是手極狠。最近亦是再三唆使我娘做事。”東西拍手笑道。


    笑完了想起一事,又問道,“二夫人臥室裏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聽到這個問題,沉香看了華恬一眼,見到華恬微微笑著,便道,“是漱玉齋的初七說與我聽的,她正式升為二等丫鬟了。”


    “她……”丁香想了想。想起之前丁香追出來,神神秘秘要與華恬說話的樣子。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此事絕對不能往外說,知道不?最好是丁點兒風聲也不好露出來。”沉香端起臉,認真地說道。


    丁香認真地點點頭,“我絕對不會往外說,即便是我娘問起,我也不說。”


    華恬讚許地說道,“這就對了,隻我們三人知道,絕不能說與別人。”


    丁香又是一番認真地應諾,然後想了又想,問道,“為何二夫人會發作桂媽媽的?難道隻是因為桂媽媽幫了二小姐麽?”


    “二夫人疑心桂媽媽夥同二小姐,要背著她做些什麽。甚至,她以為二小姐此次鬧將起來,也是桂媽媽背後煽風點火的。”沉香答道,“還有一點,那便是二小姐以後要對桂媽媽好,不對二夫人好。”


    “便因這些,二夫人便將對她忠心耿耿十多年的桂媽媽罰去了?”丁香難以置信。


    “作為奴才,桂媽媽犯了兩個大忌,或者說二小姐讓桂媽媽犯了兩個大忌。第一,背著主子拿主意,第二,與主子的關係比主母還要好。”沉香沉聲道,


    “如果在別的人家,興許桂媽媽已經沒命了。正是因為有些情分,二夫人才讓她到前院去。”


    丁香還是不解,她想了想,“可是,背著主子拿主意,是二小姐求桂媽媽的啊。另外,那些話,也是二小姐說的。桂媽媽並沒有說過什麽。”


    “你真是傻。”沉香揉了揉丁香的雙丫髻,道,“若是桂媽媽自己說,二夫人還不會如此生氣。正是二小姐說,二夫人心中才更加忌憚。”


    聽了沉香的話,華恬心中讚許地點點頭,沉香這丫頭,看得太透了。


    若是桂媽媽自己說,最多一個倚老賣老、胡亂吹噓給自己長臉的錯處,可是由著華楚丹說,就不得不讓沈金玉深思了。


    也許是賭氣的話,也許是真心的話,誰知道呢?若是以往,沈金玉會當成賭氣的話,可是如今,桂媽媽越過大小姐華楚雅處理了好些事,這就耐人尋味了。


    沈金玉病了,她需要有人照顧,可是最近這些日子,服侍她的大部分是敏兒,而桂媽媽是整日裏忙著的。這本身便讓沈金玉不快。


    後來更是得知桂媽媽處理華府事宜,發作了許多丫頭,一時風頭無兩,在丫鬟們眼中異常有威嚴。


    周媽媽過來哭訴,說了那些話,讓沈金玉心中埋了懷疑的種子,等到今日她們上門來鬧,再度印證了那些話。沈金玉便信以為真了。


    她怎麽能容忍這些?


    即使有人老解釋說,是華楚丹求著桂媽媽幫忙,在沈金玉心中,也定然會被定性為,桂媽媽攛掇華楚丹、蒙騙華楚丹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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