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那男子走遠了,華恬謹慎,又待了一會子,這才輕輕探頭出去看。


    隻見園中草木瑟瑟,並無人蹤,華恬揉著酸痛的身體,站了起來,往先前看戲的大園子走去。


    女眷這邊,鄭琬旁邊圍了更多的小娘子,而鄭珂旁邊,一如既往,隻有林碧玉、王悅、範明珠幾人。


    鄭珂臉色有些蒼白,而範明珠、王悅都有些憤慨,不時將視線看向鄭琬那邊。


    難道已經發起過這沒有硝煙的戰爭了?


    華恬心中想著,走了過去。


    “你們莫要胡說,我大姐姐素來待我極好的。”鄭琬柔和的聲音傳過來。


    “極好我可不敢當,沒有虐待過你便是了。你也莫要一副有多好的樣子。”鄭珂冷冷地道。


    “姐姐說什麽便是什麽罷。”鄭琬並不生氣,隻是再沒有方才的明朗。


    如果說鄭珂、鄭琬代表著陳氏與周氏的性格,那麽無疑是,周氏的更加討喜,陳氏的相處久了,必然會沒有話題。


    初見彼此怦然心動,因此能夠容忍各種缺點,但是待得十年八年,再深的感情,也會在冷邦邦的言語中消退。


    陳氏已經從鄭知縣的紅玫瑰變成了私有物,經過這麽多年的相處,她變成了蚊子血,永無成為朱砂痣的可能。


    而周氏,以其知情趣而能夠一直維持白玫瑰的樣子,不會變成“床前明月光”,但也不至於成為衣服上黏上的飯粒,比蚊子血好得多了。


    胡亂想了一陣子。華恬心中更加同情鄭珂母女了。


    “一群顛三倒四的小人!”王悅狠狠地罵道。


    林碧玉有些尷尬。恰好看到華恬回來了。便鬆了一口氣,道,“你到哪裏去了?竟一直找不到。那丫頭也是個愚笨的,竟聽你的回來,若你迷路了可怎麽辦?”


    華恬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在園中四處走著,後來乏了便隨意找個地方坐著。哪裏知道竟睡著了。”


    聽聞,林碧玉忙伸手過來握她的手,感覺涼涼的,口中又不住地埋怨。


    鄭珂見了,也露出擔心的神色,道,“快些拿毯子給六娘裹一裹……”


    “蔥兒,你快去拿毯子過來。”林碧玉聽說了,忙吩咐先前幫華恬帶路那丫鬟。


    鄭珂聞言,怔了怔。站了起來道,“我正好無事。不如去走一走。六娘,你與我一道罷。”


    華恬還未坐來,聽見鄭珂所言,又看到她的臉色,於是點點頭,跟著鄭珂一道出去。


    見華恬答應了,鄭珂問明白毯子所在,撇丫鬟蔥兒,單帶著華恬一道走了。


    兩人並排走在園中的小路上,一路無言。


    華恬知道鄭珂心中定然有很多話要說,故而專門挑了自己這個年齡最小的人跟著,便默默地走著。


    繞過了小花園,又去了大花園,往偏廳而去。


    在偏廳中,華恬拿了鬥篷,倒沒拿毯子。


    見華恬穿上了寬大的鬥篷,鄭珂便帶著她到花園中亂走。


    走了一會子,她挑了個四麵開闊的地方坐來,低聲道,“六娘,你在華府不好過罷?”


    說著不等華恬回答,又道,“不過有時我倒是羨慕你,你這般,總比我處境好。”


    話開了口,鄭珂便滔滔不絕說了起來。


    華恬在旁坐著,認真聽著,倒沒有出聲說話。


    她知道,鄭珂是找自己傾訴的,根本不希望得到自己的回答。


    等到鄭珂將所有的事都吐露了出來,華恬低頭想了想,想著自己該怎麽開口。


    鄭珂很是清楚如今的處境,因此說出來的話,與先前華恬偷聽到的差不多。


    “鄭珂姐姐,你家中隻得一個姨娘,隻怕不好幫鄭知縣留後……不如讓你娘幫鄭知縣多納幾個妾室,如此一來……”


    這便是華恬的辦法,如今鄭知縣偏向周氏已經是無可逆轉了,鄭珂與她的母親陳氏,地位會越來越被動。


    這個時候,納幾門妾室,分散一周氏偏寵的地位,倒是有好處的。


    到時候庶子庶女出生,都養在陳氏跟前,她們母女便較有底氣了。


    休妻或者說抬舉周氏做平妻,那都是得徐徐圖之的,陳氏當年幫公婆守孝三年,有免死金牌“三不去”中的“與更三年喪”,即便鄭老太太如何謀劃,也不能罔顧這一點的。


    與更三年喪,意思是和丈夫一起為父親或母親守孝三年,這一點陳氏必然是做到了的。華恬從大家口中聽見說陳氏知書達理,有些不知變通,便知道她必然是按禮守孝的。


    哪裏知道,她苦心想的法子,一子被鄭珂打斷了。


    “你、你怎能說這些話?我知道你年少不懂,卻不知你也一般庸俗。若不是喜歡,又怎會嫁與,嫁與了,又怎能讓別的女人分享?”鄭珂臉色大變,看向華恬的目光甚至帶上了鄙夷。


    華恬哪裏知道鄭珂反應會如此之大?她一子被罵得懵了,眨眨眼看向鄭珂。


    她之前活過一輩子,活在一個一夫一妻製的社會裏,她更加期望能夠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是她是個清醒的人,自知在如今這個社會,是無法追求這些的。


    環境便是如此,她自忖沒有能力逆天而行,因此退而求其次。


    當,她看向鄭珂,道,“文君當壚,相如滌器,自是佳話。可是最終,相如變心,寫無字信。你娘親,可有文君的才情,能夠讓相如回心轉意?”


    鄭珂原本怒氣勃發,聽了華恬的話,瞬間像戳破了的氣球,一子癟了。


    她低著頭,久久不說話。


    華恬也不打擾她。讓她仔細想一想。


    “我娘。自是沒有文君之才的。可是我爹他,明明說過,明明說過……可是,為什麽,最後還是變了心?”良久,鄭珂低低地說道,淚水滴答而。


    華恬心中暗歎,每一個男子情濃的時候。都是一個情深似海的人,會說什麽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話。可是,能夠做得到的,根本就很稀少。


    “我娘曾經說過,如果一個男人真心愛一個人,斷不會納妾的。你家裏,琬姐姐比你少一歲,那麽周姨娘她顯然也是很得寵的。在情濃時尚且能夠與別的女子生兒育女,可見這感情深淺如何了。”


    這些話自然是華恬胡謅的。不過胡謅中也帶著她猜測出來的真相。這般真真假假,果然把鄭珂鎮住了。


    她趴在石桌上。低低地哭了起來。


    聽著這壓抑的抽泣聲,華恬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隻是感情如何,真的難以控製。即便許山海誓,可是最終會變心的依然要變心,怪得了誰呢?


    鄭珂哭了一陣子,漸漸收了哭聲,良久終於不再流淚了,可是雙目赤紅。


    “你說得倒沒有錯,他娶周姨娘的時候,就算是背叛了,可歎我們這麽多年來,一直看不清。”鄭珂低聲說道,“一次背叛與多次背叛,又有什麽區別呢?”


    聽到鄭珂這話,華恬目光閃了閃,她想不到鄭珂竟一點就透,而且還能這麽快就想通了。


    在上一輩子,她生活在一個一夫一妻製的社會裏,曾經讀過一部穿越的小說。那小說被改編成電視劇,在劇中男子隻娶了兩個女子。但在小說中幾乎出場的女人都與他有一腿。有個朋友說受不了書裏的,竟然那麽花。


    其實,劇裏娶兩個,書中將所有女子收入後宮,這兩者難道有不同嗎?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如今,鄭知縣既已變心,娶了兩個,多納幾個又算什麽?


    “想不到你這小小年紀,倒也曉得這些。”鄭珂神色複雜地看向華恬。


    “北地民風彪悍,六娘可是見得多了呢。”華恬笑眯眯地說道。


    鄭珂點點頭,又將心思放在了自己的事情上麵,低聲道,“我得好好說服我娘才是……然後,挑一些我爹爹喜歡的女子進府來……”


    說到這裏,她終究忍不住,又掉淚來。


    任誰,要幫自己父親選小妾,也會忍不住難過的。


    最終,鄭珂哭了又哭,等徹底冷靜來了,又待了一會子,這才帶著華恬回去看戲。


    看到鄭珂與華恬回來,林碧玉等都有些擔心,但見鄭珂雖然雙目紅腫,卻沒先前那般鬱結,便稍微放寬了心。


    鄭琬走了過來,關心地看向鄭珂,問道,“姐姐,你可是身體不適?”


    “無事。”鄭珂臉一側,硬邦邦地說道。


    看到這一幕,華恬心中突然一涼!


    千算萬算,也忘了算鄭珂母女的性格。若是兩人一直這般不做表麵功夫,隻怕納多少小妾,都會被周姨娘哄騙過去,共同對付陳氏!


    看鄭珂與鄭琬這一問一答之間呈現出來的態度,華恬作為偏向鄭珂的,也忍不住對鄭琬產生好感。


    無論真心與否,在與人相處中,笑臉以待總會讓人愉快的。


    得提點鄭珂一番才是。


    可是,方才鄭珂心神大亂,自己說什麽亦不會被懷疑。如今鄭珂算是初步收拾了心情,再說不符合年齡的話,隻怕會遭她懷疑。


    這般想著,有一出戲開場了,鄭琬見鄭珂無事,便笑了笑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華恬坐在鄭珂身旁,低聲歎道,“鄭珂姐姐,你冷著臉說話,倒不如琬姐姐笑眯眯的討喜。”


    鄭珂臉一揚,咬牙道,“我不對人賣笑!”(未完待續。。)


    ps: 有妹子猜得出來,本章涉及的穿越小說是哪一本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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