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玉聽畢臉色一變,差點沒發飆起來。


    雲姨娘、婉姨娘聽了,看向華恬,目光中先是閃過詫異,接著便感激地笑起來。


    華楚宜、華楚芳見狀,都有些茫然不解,她們看到母親臉色難看,又見四周圍觀的人均是露出“原來如此”的目光,更顯迷惘。


    華恬這話表麵上是勸解此事,並且說得很是漂亮。但是實際上,它包含的內容,遠不止表麵上聽著這麽簡單。


    首先,她關心了沈金玉、雲姨娘、婉姨娘三人的身體,這一點是周圍人的共識——當然,沈金玉必定會認為華恬別有居心的。


    其次,表麵上,她是勸沈金玉、雲姨娘、婉姨娘不要在外人麵前掐,免得影響了華府的名聲。暗地裏,卻是暗指了沈金玉作為一家主母,辦事太難看,竟在鬧市上吵起來。


    最後,她口中仍是勸三人要遵守華家祖訓,即便吃些小虧,也不要影響聲譽。但是這裏,也暗暗引導了圍觀者的心理——他們三兄妹,的確是被虐待了,但是一直不曾發聲,隻是為了華府的聲譽!


    山陽鎮雖然是個小鎮,但是大家也都不是愚鈍之人,一子就能聽出華恬話中的言外之意。又因為沈金玉最近一直受到流言所累,因此令得聽了的人想得更深,把不是她的也都按在了她的頭上。


    再一個,有對比才優勝。沈金玉一個活了將近三十歲的女人。在內宅掌權十數年,可是竟不顧風度,與姨娘在街上爭吵。而華恬。才五歲,便知道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對比起來,華恬的優秀便更加明顯。


    這正是華恬的目的。


    之前她為了自保,隻能一直打擊沈金玉,隻要能夠傷及沈金玉的,她都不遺餘力地做了。即便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也狠手去做了。


    名聲她可以依靠自己與華恒、華恪豎立起來,因此名聲即便暫時沾上了汙點。也無所謂。畢竟青州華家,已經沒落太久了,如今再深一點的沒落,也不會引起太多的注意。


    但是。若是因為名聲不敢鬧,以至於丟了性命,就得不償失了。畢竟有名聲,沒了性命,便什麽都不是。


    沈金玉不顧名聲,被華恬明確指出在大眾眼中,受損的是她自己。華恬不顧名聲,卻做得隱晦,受傷的是沈金玉。這得益於華恬該出手時就出手。沒有絲毫的手軟。


    “華六小姐說得在理,果然是華家大房的嫡女,與一般的小戶人家就是不同。”當有人捋著胡子說道。


    一人開頭。更多的人附和。


    聽得沈金玉、華楚宜、華楚丹三人頭腦發疼,身體發酸,難受不已。


    可是,她們三人畢竟不是愚鈍之輩,忍住了氣沒有當場表現出來。


    沈金玉硬生生戴華恬扔過來的“不顧家族名聲”的大帽子,然後對身旁的桂媽媽、華楚宜、華楚芳使了個眼色。便搖搖欲墜起來。


    “哎呀,夫人暈倒了——”桂媽媽驚呼起來。


    “娘。你沒事罷?連日來為了照顧我們,又幫大郎、二郎還有六娘準備過冬的冬衣,又要做些北地的吃食,這身體都不曾大好,如何能這般……”華楚宜也過去抱著沈金玉,邊哭邊說道。


    華楚芳素來臉上掛著的笑意也沒有了,她擦著眼淚對華恬道,“六娘,我娘親操勞得暈倒了,你也幫忙招呼兩位姨娘回府罷?”


    她們都知道,今日鬧了這一場,定然是要接兩位姨娘回府了,不如便做個口中人情。


    華恬自然是明白她們的心思的,她看了看一旁的雲姨娘與婉姨娘,臉上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論理,六娘是不該管的,可是如今嬸嬸又這般……”


    說到這裏,她對沈金玉身旁的大丫鬟青兒道,“青兒引兩位姨娘進去罷,暫時安置在漱玉齋後麵的子裏。我先送一送賢慈師太。”


    周圍的人聽到這裏,又忍不住低低的讚華恬懂事。兩位姨娘是二房的妾室,華恬是大房的人,是絕無任何名義插手的,她此刻所作,既避了嫌,又對賢慈師太表達了友善,真真是辦得漂亮!


    華楚宜與華楚芳早忘了賢慈師太,如今聽華恬提起,心中便有些氣自己未曾注意到,低著頭一味扶著沈金玉,表示自己擔心母親,已經忘了一切。


    華恬對圍觀的人笑道,“各位鄉親父老,如今華府一團糟,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還請見諒。如今事情已經解決,還請各位家去,喝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罷。”


    她明白表示了送客的意思,四周的大人自然不好跟華恬這個五歲的孩子計較,因此都點點頭,說笑著討論著離去。


    見人群逐漸散去,華恬對一旁的女尼,賢慈師太道,“華府怠慢了師太,還請師太見諒。”


    賢慈師太點點頭,又搖搖頭,“六小姐多慮了,貧尼乃是出家人,如何說得上怠慢。如果無事,貧尼這便告辭了。”


    華恬忙又說些華府招呼不到很是抱歉之話,並從一旁沉香手中接過一包廚房出來的點心,遞給賢慈師太,笑道,


    “府中正忙亂,也無甚好物。這是廚房才出來的七巧點心,還請師太拿回去,分與同齡的小師太嚐嚐嘴。”


    華恬已說明是分給雲泥庵中年少的小尼姑,賢慈師太自是沒有理由拒絕的。


    她接過華恬手中的點心,雲淡風輕的臉上,露出些微笑意,“謝六小姐。”


    送走了賢慈師太,華恬吩咐了門房好生看著門,便帶著沉香、丁香一道往漱玉齋而去。


    如今沈金玉裝暈,她於情於理都要過去看看的。


    走到了大花園,見四周沒有人了,丁香這才笑嘻嘻道,“沉香成了精了,竟悄悄去了廚房包了點心出來。難不成你知道,到時定會是小姐出來處理殘局?”


    沉香沒有誌得意滿,她低聲回道,“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中途小姐悄悄吩咐的。”說到這裏,她心中忍不住佩服起華恬來,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移到前麵矮小的華恬身上,“即便不是小姐處理大局,到時亦可送一送糕點,博些名聲。”


    “可是人都走了,即便我們送了,又有何人知道?”丁香不解地問道。


    “賢慈師太這一路往回走,總會遇著人的罷。到時自會知道。”沉香回道。


    華恬走在前麵,聽著身後兩個丫鬟的聲音,微微地笑了。


    的確,即便要送禮,博些好名聲,也不能直接當著那麽多的人麵前送的。大家都不是傻子,做得太明顯,容易適得其反。


    她這次,等人差不多都走了這才送,更能顯示出符合這個時代的那種“名士風格”,效果,相信會很快顯現。


    三人一路行到漱玉齋,並未曾聽到任何喧鬧的聲音,一時倒有些奇怪起來。


    畢竟雲姨娘、婉姨娘要進入漱玉齋後麵的一溜房子居住,肯定會被沈金玉身邊的人故意刁難,從而發出不滿的聲音。如今,似乎並沒有任何刁難?


    想到這裏,華恬擺好臉部表情,加快了腳步踏入漱玉齋的園門,直往裏去。


    掀了簾子,進入裏間之後,華恬臉上掛著憂心,口中道,“嬸嬸如今可好?桂媽媽,可有請大夫了?”


    原本就是做戲,因此幾人都沒有想到請大夫,如今聽見華恬問了,俱是一愣。


    幸好華楚芳反應過來了,她皺起眉頭自責地道,“我們竟是忘了,這便趕緊去請罷。”


    華楚宜、桂媽媽都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心中著急,反倒忘了這一回事。”


    華恬心中暗笑,如果自己的親人當真病了,哪裏會忘了去請大夫?顯然不是忘了,而是壓根沒有這個意識,因為沈金玉根本沒有生病。


    真是,辦事不牢靠,做戲不全套,遲早惹人笑!


    早知道,便不提醒她們了。


    “嬸嬸身體一向不曾大好,又在人群中氣急攻心,理應不會有大礙,我們都散開些,讓嬸嬸自在些罷。”華恬又提議道。


    桂媽媽連連點頭,方才她被沈金玉捏了捏,收到示意,要讓華恬離開的,華恬此話正中懷。


    “六小姐說得是,三小姐、四小姐也趕緊回去罷。等夫人醒來,自會通知到各個園子,不叫幾位小姐憂心。”


    華楚宜、華楚芳心中隱約猜到怎麽回事,便也都順從地點點頭,起身招呼了丫頭,準備離去。


    華恬原本就打算出去的,也帶著丫頭跟在華楚宜、華楚芳兩人後頭,一道出去。


    出了,華恬對著前麵的兩姐妹道,“三姐姐,四姐姐,這後邊是兩位姨娘住罷?今日才鬧了這一出,我們不如去看一看,免得有奴才做大,又損了嬸嬸的名聲。”


    原想不理會的華楚宜、華楚芳聽說會損害自己母親的名聲,便停住了腳步,都轉過身來。


    “走罷?”華恬眨著眼睛,笑眯眯道。


    兩人相視一眼,便往沈金玉住的一排宅子後邊去了。華恬忙跟上。


    宅子後麵,有一排略窄的小房子,看起來倒是幽靜清雅,算是個好去處。


    此刻,這裏有條不紊,兩位姨娘的丫鬟正指揮著小丫頭將兩位姨娘帶回來的物件放進中。


    而兩位姨娘,正坐在前的石凳上細聲說著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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