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她曾這麽說過?真是可氣,我幾時逞過威風了?教她這般編排我!”蘭兒大為惱怒,聲音也更加低沉了。


    夏喜一見,頓時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說一些半真半假的話,竟真能叫人生氣的!如今蘭兒如此生氣,若是夫人聽了,不是更氣?


    不過,因是說蘭兒,蘭兒才氣,如果要夫人惱了春喜,少不得也要針對夫人說話才是。


    這短短的一瞬間,夏喜像是一子開竅了似的,懂得了暗地裏中傷別人。


    “姐姐,春喜她平日裏愛說嘴,這些都是尋常的,她更難聽的話也曾說過。她曾說,曾說蘭兒姐姐見誰都是笑,騷著,要找婆家呢!”夏喜想了想,又添油加醋地說道。


    蘭兒一張俏臉已經鐵定,“一個小丫頭,不好好侍奉小姐,倒來四處搬弄是非,找人說嘴,我如今就要去回夫人,告她一告。”


    說完,蘭兒不再看夏喜一眼,拂袖走了。


    夏喜留在原地,看著蘭兒怒氣衝衝離去的背影,連忙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多謝張媽媽,小姐讓我拿了大少爺交托的禮物去回她的,我這就先回去了。”園門外,又響起春喜的聲音。


    夏喜連忙收斂了臉上的神色,整了整發髻,低頭往園門去了。


    蘭兒一路急走回去,去得遠了,這才冷笑出聲,“好你個夏喜,原以為是塊不愛吭聲的石頭,想不到竟敢編排我。等這次春喜事了,我再找你好好算賬。”


    說著,一路往沈金玉的院子裏走去。


    回去了,見門外兩三個丫鬟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於是連忙收斂了心神,輕手輕腳地走向明間。


    掀了簾子進去,見明間裏一個丫頭哭著跪在地上收拾碎了一地的茶杯碎片,聽到有人進來,那丫頭抬起臉來,一臉的淚痕。


    蘭兒微微皺了眉頭,知道定然是沈金玉適才曾經發作了,不知此時進去說事,會不會撞槍口上了。


    她想了想,仍舊輕手輕腳進去了,裏麵青兒垂首站在沈金玉身後,而桂媽媽則也微微彎了身子站一邊。


    “夫人別生氣,畢竟不是正經的丫頭,少不得會不記得自己的身份。”桂媽媽說道。


    沈金玉今日穿了一套玫紅色深衣,整個人顯得明豔動人,可是此刻臉色陰沉,生生拉低了美貌。


    “幸好是王家裁縫,如是別家,說將出去,算是怎麽回事?放兩個凶惡丫頭到大房侄女那兒,管束小姐麽?這臉麵我還甭想要了。”沈金玉氣恨恨地說道。


    蘭兒一聽,仔細一思忖,似乎說的就是華恬身邊的兩個丫鬟,於是試探說道,


    “那最多說六小姐懦弱,不會管教丫頭罷,哪裏又關夫人的事了?這整個華府內,哪個奴婢不是聽話乖巧?怎地到了六小姐跟前便仆比主強了?”


    桂媽媽點點頭,“就是這個理兒,若是在別處都聽話,隻到了六小姐跟前便作惡,那也是六小姐的問題罷了,外麵的人知道了,又怎麽會想到夫人身上?”


    沈金玉臉色稍霽,但氣也不曾全消,道,“話雖如此說,但六娘回到華府,不過兩三日,如何能教丫頭了?最後種種不好,還不是落我頭上了?”


    蘭兒一聽,明眸閃了閃,低聲道,“奴婢適才見著一事,和此事有些幹係的,不知當講不講。”


    沈金玉睜開眼睛看向蘭兒,點點頭,“說罷……”


    “方才奴婢去廚房吩咐多幫夫人做一道解乏的湯水,見著六小姐的丫鬟春喜在哪裏吃張媽媽做的雲片糕,後來奴婢又遇著夏喜,一問方知春喜奉了六小姐的命令去二門外拿東西,好長時間不回去,六小姐再派夏喜去催。”


    沈金玉一聽,臉色便再度陰沉了去。


    可是桂媽媽卻是低聲笑起來了,“這個春喜丫頭,先是當著外人王裁縫的麵公然反對六小姐,接著又借著小姐使派的當口,去耍懶偷嘴,可真是個該殺的丫頭。”


    “夫人整日裏為華府殫精竭慮,卻還得幫六小姐管束丫頭,當真是難得的好嬸嬸,外麵知道了,不知怎麽讚揚夫人呢!”蘭兒見桂媽媽已開了個頭,自己連忙又補充道。


    沈金玉臉色已經徹底緩來了,她伸手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歎道,“為人嬸母,辛苦一些又算什麽?這些個丫頭整日裏偷奸耍滑,但叫我見了一個,便打殺出去一個!”


    “夫人英明。”桂媽媽白胖的臉麵一臉是笑意。


    蘭兒微微躬身,“奴婢認為,夫人真是太辛苦了,連侄女兒的丫鬟也幫忙整治,這一片慈愛之心,想必整個山陽鎮知道了都要欽佩。”


    聽著蘭兒的這一番讚話,沈金玉臉色已經帶上了明朗,於是玫紅色的深衣襯得她越發美麗,她眸光一轉,看向青兒,“青兒,你去把春喜、夏喜叫過來。”


    青兒福了福身,應了一聲便往華恬的園子走去。


    華恬自夏喜離開之後,便進了抱夏,依靠著窗台前坐著,這裏正好能夠看得到園外的小路,誰來了一目了然。


    坐了一陣,便見華恒一人怒氣衝衝走了過來。


    華恬一想,連忙從抱夏裏走出來,去前麵迎了,問道,“大哥,你不是讓春喜把禮物送過來了嗎?這會兒如何親來了?”


    華恒見了華恬,壓抑了怒氣,問道,“妹妹可見著禮物了?覺得如何?”


    “大哥你太心急啦,春喜還未曾回來,我如何能見到?”華恬笑著,拉著華恒的手進明間裏坐了。


    “什麽?未曾回來?適才我給了她禮物,又回去和二弟清點了所需的筆墨紙硯,這才來這裏的,竟不曾回來?”華恒剛坐,馬上又生氣地站起來。


    “大哥怒氣衝衝,難道竟是因為此事?”華恬訝異問道。


    華恒搖搖頭,“並未此事,不過卻也與你那丫頭有關,她見著我了,便上來搔首弄姿賣弄,可氣煞人了。”


    華恬聽了,心中大慰,華恒有如此心思,她暫時便不用擔心他身邊那兩個俏丫鬟的事兒了,可先緊著別的,當笑道,


    “大哥是男子漢,縱使心中有怒氣,如何能回頭發作給丫頭看見了?妹妹想著呀,如果真生氣,當時就該發作了,發賣出去。回到後頭生氣,是我們女子才做的事兒呢!”


    這話說得華恒一陣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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