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同意太妃出宮養老,長公主卻執意要接太妃出去,最後兩人鬧到了太妃跟前,問太妃要跟誰。


    太妃很是為難,她不欲讓女兒和皇帝鬧僵,又不欲讓女兒受流言蜚語所擾抬不起頭,如果她去兒女府上,也不知皇帝會惱羞成怒做出什麽事來。


    且兒女各自成家,她偶爾去兒女府上住,也能真切感受到孤獨,他們是一家人,她這個老婆子,倒有些遊離在外融不進去了。在宮裏皇帝每日會來看她,偶爾會讓她生出些相依為命的錯覺來。


    她不清楚皇帝對她是什麽心思,但這麽些年過去,她也習慣了身邊有他。


    「我哪裏都不去,我想一個人住。」


    她這樣說,卻忽而想起來她是沒有房產的,先帝有幾個皇莊,死後也分給了兒女,沒想過分給她,畢竟兒女有就是她有,她自己也沒想著買,如今想一個人住,卻發現她沒有地方住。


    果然,兩人異口同聲問她:「你去哪裏住?」


    太妃想了會兒,悲哀的發現自己身無長物,有什麽好東西都分給兒女晚輩了,她身上除了幾樣首飾,連私房錢都沒多少。她這一輩子,前半生為夫君而活,後半生為子女而活,現在她老了,也是時候為自己而活了。


    「我想去皇陵住。」


    沒地方去,隻能去那兒了。


    「好端端的你去那鬼地方做什麽!你若想一個人住,我送你個莊子,你好生住著便是。」


    皇帝很不喜歡太妃去皇陵,那是先帝長眠的地方,每每他去祭拜,心下都有些虛泛,可他不能不去,太妃,能不去便不去吧,她每去一次皇陵,回來就對他淡淡的,刻意疏遠他。他明白太妃的心思,隻是有些事情,明知不該為,卻偏偏想為之。


    「不成,我不想住莊子上,我就想去皇陵住著,清靜。」


    皇帝給她個莊子住著,這成什麽了?金屋藏嬌?本來外頭便有些風言風語,皇帝再把她移出宮去,得空去看看她,那更說不清了。


    長公主也不答應讓母親去皇陵,「娘有兒有女,怎麽去皇陵住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弟弟不孝順,娘和我們一塊兒住著不好麽?」


    她迫切想讓母親離開宮裏,離皇帝遠些,以後逢年過節進宮,她也寸步不離陪著母親,再不給他任何機會了。


    太妃拒絕了女兒的請求,順了哥情失嫂意,她無論應哪方都會讓另一方失意,還不如她一個人住著,誰得空就來看看她。


    「瑤華,你出去。」


    皇帝叫了長公主的封號,後者明顯感受到了他的怒意,也有些怵他,在母親的眼色示意下,她被良辰請出去了,屋裏隻剩下皇帝和太妃。


    「我不許你去。」


    他說的不是朕,是我,太妃知道,他這種口吻,就是要先禮後兵了。


    「我必須去,外頭已有了風聲,連寶兒都看出了不對勁,你可以不顧外人的看法,難道身邊人的看法也不顧嗎?你我都是子孫滿堂的人了,莫叫晚輩難為。」


    皇帝惱怒道:「什麽風聲?誰敢傳風聲?你我行的正坐的端,還怕別人造謠麽?」


    他已經很克製了,那些人若敢挑戰他的底線,將他逼急了,誰都別想好過。


    「身正未必心正,你我本不該生出那種心思,我要去先帝陵前懺悔,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我。」


    她本以為她這輩子隻會愛先帝一個人,先帝先她而去,她以為她的餘生要靠著緬懷過去而活,偏偏眼前的這個人,趕也趕不走,罵也罵不動,日日賴在她身邊,不知何時竟也在她心裏紮了根。


    歲月如刀,剜去了她心裏那個人的痕跡,重新長出來的地方,是另一個人。


    皇帝卻忽然問她:「你生出了哪種心思?」


    他就知道,並不是他自作多情,她也貪戀他的溫暖,丈夫離世多年,子女各自成家,她的身邊隻有他啊,怎麽能不動心。


    太妃別過頭去,並不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別深究這些了,讓我走吧,你是個好皇帝,不要為了這些事情讓你私德有損。」


    皇帝卻忽然走過去抱住她,深嗅了口她身上的味道,距離上一次他們擁抱,已經很多年了,多到他都記不清那時的感覺,如今再度回味,又喚起了記憶中那份香甜溫暖。


    「你做什麽!」


    太妃被皇帝突如其來的孟浪行徑嚇得一愣,回過神來便去推他,皇帝卻抱緊了不撒手,埋首在她頸窩處,悶悶地說了句:「最後一次。」


    太妃被他這無助的語氣堵的心裏難受,停止了掙紮,靜靜任由他抱了會兒,半盞茶後皇帝鬆了手,最後再深深看了她一眼,決然轉身離去。


    「我讓良辰送你去。」


    他很捨不得,可他有他的職責,作為一個帝王,他不能為兒女私情罔顧大義,作為一個兒子,他不該覬覦父皇的女人,作為一個兄長,他無法麵對弟妹的怨恨,作為一個父親,他不能讓子女抬不起頭來。可作為一個男人,他隻想要她。


    恨不相逢未嫁時,他若早生幾年多好。


    太妃去了皇陵清修,一去就是幾年,甚至過年都沒有回京,在先帝的陵墓前,她驚覺自己在這十幾年的孤寂裏,心裏已住進了另一個人,她需要懺悔,那些時日那些人,都別再想了。


    長公主和敏王時常會帶著子女來看她,她會留孩子們下來吃飯,卻不叫他們留宿,更不隨他們回京,到她再次回京的時候,是三公主要出閣,她親自來皇陵請祖母回京送嫁。


    三公主生母早逝,太妃在她前十年的生命中一直充當著母親的角色,隨著年紀的增長,她也看清了父皇和祖母之間那微妙的情愫,她不似其他人反感,反而樂見此事。


    她從小就沒有母親,幼時父皇和祖母陪著她的時光,和一般一家三口沒什麽兩樣。她臥房的牆上還掛著當年他們去白馬寺遊玩的畫作,那是父皇和她聯筆所作,上頭有他們一家三口,若祖母是她的母妃,那幅畫便更圓滿了。


    這些話她沒有說,隻懇請祖母回京送她出嫁,她定親及笄,祖母都沒有露麵,祖母已經錯過她許多大日子了,她的大喜之日這輩子也就一次,她希望自己最重要的親人能出席,帶著父皇和祖母的祝福出嫁,她會過的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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