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雖然選擇了包庇兒子,但不代表他贊成榮王這種窺伺父皇私事的行跡,將人叫來禦書房罵了一頓,並且給了他一個苦差事,讓他去河北督建堤壩,預防水澇,這大熱的天,不曬脫層皮就不要回來了,省的他有閑心來和一群後宮女人鬥氣使手段。


    皇帝說讓他走,那就立刻得走,今日白天接到的指令,翌日早上就得啟程,王妃給他收東西都收不全,還好如今是夏日裏了,衣裳輕薄,榮王讓王妃隨便給他收拾幾套衣裳,裝個包袱就行了,他翌日一早便帶著阿秦和幾個護衛跨了馬出京。


    王妃原還想給他裝幾個箱子,榮王卻道要趕路,又不是去旅行探親的,帶這麽多箱籠像什麽話。他不是沒過過糙日子,在軍中這麽多年,早習慣了風餐露宿,隻王妃還是給他裝了幾盒藥丸,有消暑的有治風寒的有解毒的,衣裳鞋子都可以少帶,藥絕對不能少,直叫榮王慨嘆王妃賢惠。


    梓桃在宮裏耳目閉塞,榮王都出京一天了她才得到消息,拉著錦簇細問,錦簇也不太清楚個中緣由,她便讓人請榮王妃進宮來,榮王妃也不太清楚,隻猜測是丈夫做了什麽不恰當的惹了父皇生氣,被打發出京做苦差了。


    梓桃熟知這父子倆的脾氣,知道不是什麽大事,倒更關懷榮王的衣食住行,「走的這樣急,東西都備齊了麽?帶了幾套衣裳?有沒有帶藥材?零嘴兒裝了麽?他愛吃牛肉幹楊梅籽,拿黃油紙包著很方便攜帶的,路上邊走邊吃。是坐的馬車還是騎的馬?帶了幾個侍衛?」


    梓桃事無巨細都問了一遍,榮王妃一一答了,「王爺騎馬出的京,輕騎簡行,就拎了個包袱,裝了兩身衣裳,鞋就腳上一雙,零嘴兒什麽的提都不能提,倒是我強硬著要求裝了幾盒藥,再就是大把銀票了,王爺說,出門在外有錢什麽都有了。嗯,王爺一行五個人出的京,帶了阿秦和幾個護衛,軍師留在府裏。」


    「這也太寒酸了些,哪裏像是個王爺呢,一般人家的子弟出行都比他排頭大,這樣的天騎馬出去,等他回來,又要曬成個碳頭了。他很小的時候每年暑期就會出宮去體察民情,也不知道是做什麽,在外頭呆兩個月,回來曬得跟皮猴一般,後來稍大一些,十三歲,就去了北疆軍營,如今好不容易回京成了親,還是忙裏忙外的,倒是委屈了你,新婚燕爾的,他又往外跑。」


    梓桃拉著王妃的手絮絮叨叨,真的是老了,說話都像個老婦人一般,不再是少年時的嬌嗔伶俐。


    榮王妃聽她說這些,想到素日裏丈夫總是嬉皮笑臉懶洋洋的沒個正形兒,卻是皇子裏最出挑的一個,繈褓之間失恃,作為元後嫡長子,在這宮裏前有狼後有虎,靠著太後的庇護和皇帝的偏愛平安長大,卻並未放縱自己,早早的脫離了錦繡堆去人間歷練,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的成就對得起他的努力。


    「王爺不容易,如今有了臣妾,定當精心照顧,彌補他早年孤苦。」


    梓桃拉著她的手拍了又拍,「好好好,能娶到你這樣的媳婦兒,是他的福氣,隻他還是有些孩子氣,白長了個頭,若有什麽不體貼的,你盡量體諒一些,我雖管不得他,勸幾句還是可以的。」


    王妃笑著點頭,努力壓下心頭不適感,寶貴妃年輕貌美,打扮的也嬌艷可人,原也比她大不了幾歲,卻非做出一副老氣橫秋和藹可親的長輩模樣,語重心長的說話,聽著怪不舒服的。她看過王爺和貴妃的相處方式,比母子之間要隨意一些,比朋友之間要親昵一些,卻又沒有男女之間的旖旎,有些像關係親和的姐弟,那貴妃和她應該是姐妹般相處才對,她實在很難把鮮活美艷的貴妃代入婆母的角色。


    梓桃倒不知道她心頭想法,待人走後,她也靠在床上嘆氣,真是累啊,裝了一下午的慈母心腸。


    紅菱取笑她道:「主子何苦把自己裝的如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般,就不能平平常常的和王妃說話麽?」


    梓桃靠在迎枕上睨她一眼:「平平常常的說話是怎麽說話?她是我的晚輩,總不能像和宮妃說話一般。雖然我比她大不了幾歲,但她又不似念堂和我自幼相識談笑無忌,且她那個性子,實在不像能玩笑的,我隻能這般做個賢良慈母了。再說念堂還是孩子氣,我就得裝的老成一些,安安王妃的心,要不然王妃受了委屈都沒處說,覺著咱們家一家子的冷心冷肺。」


    皇帝從外頭進來,正好聽到她這句,笑道:「誰一家子冷心冷肺的?」


    梓桃原本癱軟在床上,聽到他的聲音立刻蹦噠起來,忙忙整理衣裳穿鞋,手忙腳亂的,皇帝已經進來了,見她如個猴兒般抓耳撓腮站立不穩,笑著攬過她往床上坐,「還說宏兒孩子氣,我瞧你也比他好不到哪兒去,剛招待了榮王妃?你招待她也是這般頑皮模樣麽?」


    梓桃習慣性的撅嘴嗔他,「我才沒有,方才紅菱還說我在王妃跟前言行舉止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老成的很。」


    她剛說完這話,看到皇帝戲謔的目光,立刻便想到了自己方才的小動作,她已經好幾年沒在皇帝跟前做過了,那種專屬於小女兒家的嬌稚模樣,不是她這般兩個孩子的母親該做的。


    「臣妾失態了。」


    梓桃忽然又安靜下來,恢復了平日裏的溫婉淒清,皇帝有些恍惚,那般小女兒家的動作,梓桃做來還是毫無違和感的,隻是大概這幾年被傷透了,年紀大了心也老了,再沒了少年時的鮮活伶俐,變成這後宮裏大眾化的一員。


    或許,隻是在他麵前豎起了端莊溫婉的外殼,她私下裏還是極有童趣童心的人,陪著孩子們玩平衡板劃小船,沒骨頭般的癱在床上,邊看話本邊讓宮人餵果子,隻是不在他麵前做這些,似方才,一聽到他來便忙爬起來了。


    他沒有立場去責怪梓桃的刻意冷清,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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