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向床榻上小臉青白顫抖哆嗦的兒子,他有著和梓桃寶兒一樣的麵容,一樣幹淨漂亮的眼睛,甚至從他偶爾的小動作小情緒裏可以看出,他比母親姐姐要聰明的多,如果他不是個啞巴,多好。


    梓桃給宜兒餵完了藥後,還是抱著不敢撒手,不住的揉搓親吻他冰涼的身子,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身上的體溫傳給兒子。


    皇帝也脫了外衣上了床,坐到了裏頭,將他們母子倆一起抱進懷裏,「會沒事的,有我在。」


    梓桃一瞬間眼淚決堤,這話,她多少年沒聽到過了。


    以前她還得寵時,他常說這話,他也確實做到了,有他在,她什麽都不用操心,即使生了女兒,也還如少女般天真,母女似姐妹。從宜兒出生後,他再沒說過這話,他去了另一個女人身邊,為別人撐起一片天,而她要為孩子們撐起一片天。


    這幾年的孤苦,將她對皇帝的那點情意都磨沒了,而如今聽到這話,她死灰般的舊情又有復燃的跡象,即使嘴上再多的嫌棄不屑,由身至心,她還是需要他。


    聽到梓桃的哭聲,皇帝的心還是不可抑製的疼了,這麽多年的感情,即使不是愛情,也有親情,更何況他一路看著梓桃從一個滿心愛慕他的天真少女長成個為子女終日操勞幽怨惆悵的婦人,說到底,是他不好,沒能讓梓桃一直保持那份天真嬌艷。


    「是我不好,這些年苦了你們,以後,我好好補償你們,別哭了,都會好的。」


    梓桃聲音嗚咽:「是因為,梅妃不在,你才看得到我嗎?」


    「不是,我從來,沒有因為梅妃忘記你。」


    他和梓桃走到這步,梅妃隻是個小因素,沒有梅妃也會有旁人,最主要還是他們倆人,他多情又薄情,她癡情又傷情,當梓桃剛入宮時的風花雪月鴛鴦情濃變成了產子後的柴米油鹽瑣碎嘮叨,當初有多甜蜜多激情,如今便有多無奈多煩躁,沒有正經的夫妻義務牽絆,他走的要多瀟灑有多瀟灑,如果沒有孩子,譬如麗貴妃那樣,他會走的更瀟灑。但他們有寶兒,更多的卻是剪不斷理還亂。


    這一夜,寶兒睡在自己屋裏,不知道弟弟那屋發生了什麽,她隻知道,第二日起床,弟弟已經醒了,父皇和母妃眉目相觸間,似乎也多了幾分柔情,不是以前她看到的貌合神離。


    宜兒雖然醒了,但還是虛弱,呆呆愣愣的,皇帝大概昨夜敞開了心扉,難得的正眼看這個兒子,生出了些許愧疚,竟親自餵他喝藥,不過宜兒有些不解風情,他隻知道一口一口的喝藥特別苦,要憋著氣一股腦喝下去,倒讓皇帝失了次表現父愛的機會。


    宜兒喝了藥後,很快又躺下了,不知道有沒有睡著,但瞧著累的很,梓桃也不欲追問他事情經過,等孩子好了再說。


    皇帝要去上朝,下午處理完了政務後又來了明珠館,陪伴梓桃母子。宜兒坐在床上聽梓桃彈琴,眼睛唇角皆是彎彎著,寶兒也在,卻坐不住,時不時的弄出些噪音來,掃了梓桃雅興。


    皇帝過來,徑直坐到了宜兒床邊,摸摸他的小臉,問他:「宜兒好些了嗎?哪裏還難受?午間有沒有用膳?」


    父皇難得待他溫情,宜兒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纏著手指頭不知該如何回答,梓桃坐過去攬住他,「父皇問你話,怎麽不回答?」


    宜兒怯怯的看了眼皇帝,隻是點了點頭,皇帝心中嘆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這幾年忽視宜兒良多,不是一時溫情就能融化的。


    皇帝瞅著宜兒狀態還好,便問了他:「宜兒,你為什麽會去撿那顆珠子?你知道那顆珠子是誰的嗎?」


    ――――


    八皇子昏迷不醒,皇帝都宿在那兒了,這事也被後宮所有人關注著,到他落水的翌日下午,梓桃回了趟灼華宮,帶了八皇子的衣物用具來,眾人都猜測八皇子是不是不好了,以至於不能移動,隻能躺在明珠館。


    「三妹妹,宜兒好些了麽?」


    大公主下午過來看望宜兒,寶兒將她往宜兒屋裏帶,「還是這樣,早上醒了一會兒,喝了藥又睡下了,一直到現在也沒醒,光吃藥不吃飯怎麽行,太醫說可能晚上便會醒,隻是現在瞧著還沒有醒來的跡象。母妃回灼華宮拿宜兒的衣裳過來,宜兒要在這兒多住段日子,等他身子好些了再回去。」


    大公主捂著胸口祈福,「真可憐,宜兒怎麽就這麽多災多難呢,左右這兩日還沒有正經開學,我每日練完了字練完了琴便給他抄幾頁經書祈福,希望他早些好起來。」


    本來正月十六就該開學了,但昨兒出了那樣的事情,二公主被禁足,三公主無心學習,隻剩大公主一個,且昨日她們的伴讀也在場,個個都被家裏拎回去教訓了,今兒不往宮裏來,先生還教什麽呢。


    「嗯,我和你一起抄。」


    大公主看了眼床上躺著的孩子,麵色還是蒼白,瞧著很虛弱,「宜兒今早上醒了,說了什麽嗎?有沒有提到那顆珠子的來歷?我倒不希望是二妹妹做的,如果宜兒真看到了,也好早日為二妹妹洗刷冤屈。」


    「哼!她有什麽冤屈,不就是嫉妒父皇偏疼我麽?我猜她原本就是想害我,隻是紫藤護住了我,卻叫宜兒遭了秧。宜兒早上醒來還很虛弱,我們也沒有問他,等他晚上醒了,我們就問清楚,看她還怎麽狡辯。」


    寶兒揪扯著帕子義憤填膺,似乎二公主若在她跟前,她能撲上去咬下她一塊肉來。


    「誒,你上回不是說,想做個荷包送給寶母妃做生辰禮麽?正好我今兒有空,你拿過來,我給你看看。」


    寶兒看了眼床上的宜兒,反正弟弟也還沒醒,她幹等著也是等,「你等著,我就來。」


    寶兒走後,大公主想去桌上倒杯茶喝,卻不小心灑了熱茶燙傷了手,在屋裏守著的錦簇忙過來查看,「哎呀,都燙紅了,公主稍候,奴婢給您找膏藥來。」


    錦簇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一溜煙兒就跑出去了,全然忘記了床上的小主子,如今這屋裏,就隻剩下昏迷不醒的宜兒和大公主,以及大公主的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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