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磕了幾下,杏兒額頭上便破了皮見了紅,地上鋪了羊絨毯子,但她磕的重,一聲一聲砰砰的響,聽著都疼。額上一片青紫斑駁血肉模糊,配上蓄滿淚水的晶亮杏眸,以及臉上的通紅巴掌印,怎麽瞧怎麽可憐,陸明禮一個大男人,難免起了憐香惜玉之心。


    「你心裏不舒坦,何苦拿下人出氣?她不過給我解個披風,就值當你這樣發作?」


    郭氏氣急推了陸明禮一把:「你還敢護著她?早就對上眼兒了不是?你娘給你拉的皮條吧!」


    在郭氏看來,秋姨娘身邊收這麽漂亮的丫鬟,還叫來服侍男主子,打的什麽主意昭然若揭,自個兒是姨娘出身,難道不知妾室庶出的苦?還要給自己的兒子也算個小妾,以後再多出幾個庶出的孫子孫女來看人臉色,她就高興了?心懷鬼胎的老妖婆,就是見不得他們夫妻和樂!


    秋姨娘捂著胸口氣的夠嗆,身子搖搖欲墜,陸明禮忙扶住了她,「你說的這是什麽話!誰許你這樣對娘說話的!還不快給娘道歉!」


    郭氏氣急之下話趕話,「那是你娘,可不是我娘,要哄你自個兒去哄,我沒這心思。」


    她這一句話便將自己放到了丈夫和婆母的對立麵,陸明禮額際青筋暴動,「郭氏,成親這樣久,你還沒將自己當成陸家人,還跟我分什麽你我?你不承認我娘她也是這陸家的夫人,你的娘在郭家,你若是不願意認這陸家的娘便滾回你的郭家去!」


    成親這大半年,陸明禮頭一回對妻子說這麽重的話,實在是郭氏今兒言行太過分,這個時候他若不維護母親,枉為人子。


    「趕我回娘家,你什麽意思?想休妻不成?陸明禮啊陸明禮,你當初要娶我的時候怎麽說的?說什麽今生就我一人,絕不負我,如今瞧上了這小蹄子就要趕我走,你想得美!我告訴你,我就是死了我都要占著陸家大奶奶的位置,你有本事把她扶正了也就是個繼室,對著我的牌位行妾禮!」


    郭氏氣急口不擇言,眼中已泛紅有淚意,這種時候眼淚隻會顯出她的柔弱來,她從來不是愛哭的人,她要堅強,不要被這些人看了笑話。


    隻是心裏這樣想,眼中卻控製不住,晶亮淚珠順著兩頰流下到腮邊,滴答一聲落到地毯上融進去。


    落到地毯上是聽不到聲音的,但陸明禮好像聽到了,那眼淚不是落進了地毯裏,分明是滴在了他心上。


    「你這又是在說什麽?我幾時說了要休妻?你老扯著這丫頭做什麽?你是正經奶奶,和一個丫頭比,沒得降了身份,哪有大戶人家的夫人奶奶和下人打做一團的。」


    郭氏露出罕見的柔弱來,陸明禮便忍不住軟了心腸,連帶著臉上也軟了,嘴裏也軟了。


    他原是好意安慰,隻是好麵子不願直說,郭氏卻哽咽著接他的話:「我原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姑娘,一屆商戶女罷了,哪懂什麽規矩?我就是動手打下人了怎麽了?你們這些大戶人家的子弟,瞧不上我這樣粗鄙的女子吧。」


    陸明禮著惱:「我哪有這樣的意思,你別無理取鬧,快同母親道個歉,給杏兒些賞,也就算了。」


    這台階已經鋪的不能再好了,就等著郭氏抬起貴腳走下來呢,但郭氏不願意下來,她就要站在神壇上指責他們。


    「道歉?我做錯什麽了,我還要道歉?這小蹄子我今天必須要賣了她,你想護著她?」


    說來說去,她還是對這丫頭有意見,陸明禮卻不能看她牽連無辜,杏兒挺好的一個丫頭,靈動而不浮動,風流而不下流,相貌生的也好,透著一股子伶俐勁兒,若非出身不好,精細培養著比大家小姐也不差什麽的。


    平日裏他來和母親說話,杏兒在邊上侍奉,也會笑言幾句,秋姨娘挺喜歡她,上院所有丫鬟都挺喜歡她的,雖然是外頭買來的,一點兒不比家生子受冷待。


    這樣好的丫頭,郭氏善妒卻要殃及池魚,這怎麽行。


    秋姨娘道:「杏兒的賣身契在我手裏,我不同意誰敢賣了她?郭氏,你膽子倒是不小,張口閉口的就是要發賣婆母身邊的丫鬟,哪家媳婦兒有你這麽大的氣派?你如此行徑,七出之條裏的不敬翁姑,善妒,多舌,便是說的你此時情狀!」還有一條無子,當然那是說三年沒有生兒子的才算,她這時候就不搬出來了。


    郭氏冷笑連連,「七出之條都搬出來了,你們母子倆早就預謀好了要休妻吧!我們郭家沒有被休的姑娘,最差也就是和離,你把你的聘禮拿走,我拉走我的嫁妝,和離書一式兩份,以後咱們再無半點兒幹係。」


    什麽不敬翁姑,她的翁姑是杏兒胡同陸家的大老爺和大夫人,可不是這個秋姨娘,一個姨娘罷了,她不敬就不敬了,能怎麽樣?


    還敢給她安七出之條,做的什麽白日夢呢!


    陸明禮揉揉額頭,怎麽一直扯上休妻和離的事情,他哪有這個意思。


    「娘,你收好杏兒的賣身契,別叫郭氏得了,杏兒頭上這傷叫個大夫來看看,我讓四海給送些東西來補償,近日你就不要上職了,在房裏養傷。」陸明禮微嘆一口氣,轉頭看向一臉憤懣的妻子,「郭氏,你也消停些,家裏就這麽幾個人,你非得鬧得四分五裂才開心不是?近日商鋪裏事忙,我暫時就住那兒了,過年之前會回來。」


    說完了這話,陸明禮便甩袖出門,留下烏眼雞似的婆媳倆相看兩厭。


    這一走就是七八日沒回家,秋姨娘每日遣人去商鋪裏問他,他被煩透了,換了身衣裳回家陪母親用了頓飯,下午又出了門,直到年關處各家商鋪都關了門,他也找不到藉口再住商鋪裏,才回了家中。


    回來家中秋姨娘便是好一番噓寒問暖,今天下廚給兒子煲了一鍋人參老母雞湯,直說他近日清瘦了許多,吃點兒好的補補。


    陸明禮喝了兩碗,用膳時間帶著和母親說話,飯後又陪著母親坐了許久。從上院出來,他不知該去哪裏,主院他是不想去的,去看郭氏那張臭臉麽?隻是外頭也沒他的去處。


    陸明禮猶疑片刻,抬步去了前頭書房,讓四海去主院收些被褥衣裳來,他要在書房常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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