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已有人疑心,皇帝便收斂了些,有幾日沒出宮,心裏卻撓心撓肺的想著,擔心他一個錯眼兒,藍淨塵又走了。


    「去告訴禮郡王和佩之儀之他們,淨塵回來了,讓他們多聚聚。」


    他不能盯著,便托別人幫他盯著。


    這日藍淨塵去城郊踏青,隻是隨便走走無所目的,藍玉跟著他,在山林溪澗間走了一個多時辰,日頭上到半空中,已有些燥意了,他也沒帶吃食出來,便坐著油布小車回去了。


    回了榆樹胡同,卻見他家小院子門前車馬堆簇,有客來訪。


    進了院門,便見到裏頭熱鬧景象,正廳門口有幾個華奴守著,一見了他便笑迎過來:「淨塵公子有禮,主子們在裏頭等您。」


    幾個奴僕擁上來,有熟人也有眼生的,禮郡王身邊的長隨賀詞,以前是禮郡王的小廝,跟著禮郡王長大的,自然認得主子的少年好友。


    他們這聲咋呼的大,裏頭幾位主子聽得了都迎出來,藍淨塵抬眼望去,當先一人鮮衣金冠品相端貴,腰側的麒麟玉佩昭示了他的皇族身份,其左側一人謙謙君子不矜不伐,一身竹青直裰顯其內斂含蓄,右側一與他形貌有五分相似的男子,長眉挑目含情帶笑,一身朱紅錦袍盡顯張揚風流。


    都是老熟人了。


    「淨塵!你回來了也不支會一聲,還是聽四哥說了我們才知道,今兒上門來尋你,卻不湊巧,害我們好等,你一個人出門有什麽意思?與我們一道才樂嗬!」


    蕭繼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欲攬著他進門,藍淨塵卻微微扭肩掙脫了來,道君子和而不同。


    林佩之笑他:「就你是君子,我們都是小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咱們就不能既和又同?」


    蕭繼嗆他:「誰跟你又和又同?你想撬四哥牆腳?」


    林佩之嬉皮笑臉還想再說,藍淨塵卻稍冷了臉色,「你們來尋我便是說這些閑話?」


    「哎,你這話說的,老朋友見麵不就是喝酒吃飯嘮嗑嘛,你這兒瞧著也沒什麽吃的,咱們去鴻運樓訂一桌,安民請。」


    蕭繼剜他一眼,咬牙切齒道:「我請。」


    有吃白不吃,藍淨塵道:「我去換身衣裳,你們先坐著。」


    藍淨塵進了內室,屋裏廳裏又隻剩下這幾個人,蕭繼問林儀之:「你怎麽不同他說話?」該不是還記著前事吧?


    林儀之抿唇笑得和煦,「我不似你們健談,他也不是多話之人,你們一直在說,我如何插的上嘴。」


    林佩之點頭,「來日方長,這回說什麽都不能讓他走了。」


    不多時藍淨塵出來,換了身月白杭綢直裰,頭上也換了銀壁嵌珠冠,一掃之前清寒之氣,立時便光彩熠熠起來,將這蓬蓽映得生輝。


    林佩之打趣他:「幾年不見淨塵風采依舊,與你一道出去,倒顯得我們幾個老了。」


    他們幾個是同齡人,隻是造型上卻有不同,他們成了家,所有頭髮都挽在腦上用冠簪束著,藍淨塵還未成家,頭髮便是束一半散一半,再有他麵皮白嫩,瞧著還是個濁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走出去人家都喊一聲公子,哪裏似他們走出去別人都叫爺。


    到得鴻運樓他們事先定好的廂房裏,喊了幾個樂伎來彈琴奏樂,幾人小酒啜著小菜吃著,席間幾人問起藍淨塵這幾年經歷,他隻道萬水千山走遍紅塵繁華看盡,還是要回原處看看。


    「我改了字,不叫淨塵了,你們以後可以喊我勝青。」他家人長輩都不在了,想改個字也沒人管他。


    林儀之問:「是哪兩個字?」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蕭繼點點頭,「這字挺好的,有誌氣有風骨。」


    藍勝青原來的字,是他的母親和祖母去佛前請了菩薩得來的,他幼時身子不好,菩薩給賜了這個字,淨塵,去除汙穢邪祟之意,因著他身子不好,菩薩道是生辰八字與家中不和,還送去南方親戚家養了十年,待家中老太太去世時才回來。


    回來後便是個風華少年了,結識了當時還是皇子的蕭緯,也就是當今聖上,以及皇帝的好兄弟蕭繼林佩之等人,彼時少年意氣,個個隻以兄弟相稱不按身份論處,倒是結下了一番深厚情誼。


    如果不是後來種種變故,藍勝青如今的身份地位不比禮郡王等人差。


    往事不可追,珍惜眼下才是,蕭繼說些玩笑話緩和氣氛,「我也想改個字,不喜歡我這個字,不威風。」


    蕭繼字安民,不出彩也不出錯,很符合皇族大義,但是少了點兒皇族貴氣,他不太喜歡別人喊他的字,皇帝一向就喊他老七,因著他在宗室這一輩裏排第七,林儀之和藍勝青都喊他阿繼,隻有嘴賤的林佩之喊他的字。


    林佩之笑道:「表哥的字倒是威風,他也不喜歡人家喊他的字呀!」


    皇帝名蕭緯,字天才,之前梓桃就笑過他,說他們祖孫三代一樣自戀,先帝竟然給兒子取字天才!這天才意為經天緯地之才,合皇帝的名字,他原還沾沾自喜,這麽多皇子裏麵他的字最豪氣,但是和梓桃一樣想法的人太多了,他被笑了幾遭,便不許別人提他的字了。


    蕭繼打擊他:「你有本事去四哥跟前說!」


    「我不說,說了他得炸起來,又要拿我開涮。」他雖然嘴巴賤手賤,但心思靈巧的很,得罪人隻需幾句話,討好人一樣隻需要幾句話,要不他太後姑母怎麽那麽喜歡他呢!


    「還是我和三哥的字好。」


    他姓林名清,字佩之,三哥林泓,字儀之,這姓名普通,就得取個漂亮的字,所以別人都喊他們的字,要是喊林清林泓,京城裏有多少同名同姓的。


    蕭繼哼聲:「三兩句不忘吹捧自己,你就不能緩緩?」


    林佩之瞎咧咧:「我這怎麽叫吹捧自己呢?這是事實呀!」


    「那你就不能學學儀之?瞧瞧人家多沉穩,就你聒噪。」


    「那你跟我耍嘴皮子也是半斤八兩,你看淨塵……勝青,他怎麽就不跟我吵呢?」


    蕭繼撇嘴嗆他:「他們倆都不接你的茬,我要是也不吭聲,你一個人自說自話多尷尬?」


    「我能尷尬嗎?我坦蕩的很,你們都不接我的茬,我一個人自說自話也歡實。」


    林儀之笑著插進去圓融他們:「你們倆呀,見了麵嘴巴就沒停的時候,叫我們倆個話不多的怎麽自處?」


    林佩之扔了一粒花生米張嘴去接,接中了,吧唧吧唧吃下去,道:「話多的人有話多的人的處法,話少的人有話少的人的處法,少說話,多喝酒吃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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