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桃已經有幾年沒見過陸明禮了,本來這次他的婚禮她想央著皇帝出來看看,但如今有了個小棉襖牽絆著,梓桃是一刻都離不開女兒,孩子還小,不好帶著出門,她隻得安慰自己,等下回,下回四哥的孩子洗三啊,滿月啊,她就有時間了,隻是不曉得那時候皇帝還會不會依著她。


    陸明禮的婚禮,梓桃後來聽三夫人說起,不太美妙,當天陸家來的人不多,隻每房派了個代表去,但三房三夫人是個寡婦,不好去這種喜事上煞風景,便派了禛哥兒去,正好讓他做坐床童子,給新人添喜氣。


    原本大房二房都隻是派了晚輩去,四房兒子還沒長成,便由四老爺親自去了,陸家也不好一個長輩都不出席,因此這拜高堂的時候便是四老爺坐了上席。


    當日是沒發生什麽,翌日新人去陸家請安,意料之中的遇了冷臉,郭氏早便知道夫君和陸家翻了臉,也沒惱,敬了茶得了幾份薄禮便回去了,陸家連早膳都沒留他們用。


    回了陸明禮的宅子,秋姨娘已經打扮一新在花廳等著了,陸明禮自然而然的給生母敬了茶,他是在母親身邊長大的,認為這茶該敬給母親,去陸家隻不過是按規矩辦事,大夫人怎麽配喝他的茶。


    郭氏也敬了茶,卻隻是行了屈膝禮,並未下跪磕頭,嘴裏隻叫了句:「姨娘喝茶。」


    這事原也不算錯,但自從陸明禮帶著秋姨娘出來住後,府裏隻有親母子兩個,陸明禮便改口叫了娘,下人見他這樣,也都改口叫夫人。陸明禮聽到了,但沒說話,這裏不是陸家,這是他的家,他是主人,他的母親自然是夫人。


    郭氏這番舉動卻是狠狠打了秋姨娘的臉,秋姨娘冷臉端坐著不接,似乎希望兒媳婦跪下,但郭氏不理,見秋姨娘不接便將茶放到了桌子上,而後退到了一邊。


    秋姨娘沒有說她,卻是盯著陸明禮,用質疑氣憤的目光責問他:這就是你不惜和陸家鬧翻執意要娶的姑娘。


    陸明禮心下煎熬,這婆媳問題,才第一天就發生了?以後還怎麽過日子?


    「明英,娘生養我一遭,這杯媳婦茶喝得,你行跪拜禮吧,方才在大夫人那兒的不算。」


    在媳婦的驕傲和母親的尊嚴之間,他選擇了後者,母親養大他不容易,不能讓她覺著,兒子剛娶了媳婦就忘了娘,至於媳婦,回房再哄。


    郭氏抬眼望他,道:「陸家不是書香世家嗎?怎麽這規矩還不如我們商戶之家?正經的媳婦給妾行跪拜禮,我怎麽沒聽過這個說法。」


    她是個強勢的姑娘,要不然也不能女扮男裝出門料理生意,但她的母親是個軟弱人,父親後院也有妾室庶子,弟弟繼承了母親的溫吞,如果不是她強勢用堂哥的名頭抓住了家中生意,郭家早沒她們母子幾個站腳的地兒,別瞧她出嫁十裏紅妝很氣派,其間大多是她自己掙來的,放在弟弟名下,出門時全帶了過來。


    如今這一嫁,她心中著實惦記母親弟弟,她特意拖到十九歲才嫁,便是希望弟弟長大了能掌管家業保護母親,可惜弟弟於生意上不太精通,反而愛讀書,學業還不錯,隻是他一個商戶子,書讀的再好有什麽用?又沒法考進士做官。


    這也是她嫁給陸明禮的一個原因,陸家是書香之家,如今瞧丈夫和家族的關係,怕是靠不上了,但宮裏還有一個剛生了小公主的貴妃呢,說不定以後能為弟弟尋個出路。


    也是因著郭家後院那些糟心事兒,她非常厭惡那些心大不安分的妾室,丈夫正好就是個庶子,還接了生母姨娘出來住,她還在家時便想過這事,母親也勸過她,叫她磨平稜角,嫁人後要溫婉賢淑,小夫妻獨門獨戶的過日子,可不能再將日子過壞了。


    她心想若是秋姨娘不難為她,她也願意孝順,吃穿用度全按正經婆婆來,


    但新婚第一日,便讓她對姨娘行跪拜禮,這麽明擺著的下馬威,她若是不吭聲,以後這陸家後院還有她站腳的地兒嗎?


    她必須將姿態擺出來,陸家後院隻有一個女主人,就是她,生母姨娘隻是有實無名,她願意孝順,但不可能卑躬屈膝伺候。


    陸明禮被媳婦這番話堵的心中積鬱,規矩?跟他講規矩?他若是講規矩,他們的親事根本就成不了,他為了迎娶商戶女淨身出戶和家族斷絕關係,在世人看來已經是離經叛道了,她卻用規矩來壓他的生母?


    果然,她一說這話,秋姨娘便道:「你倒是講規矩,難道不知道士商不婚嗎?嫁進了陸家,便要按陸家的規矩來,夫為妻綱,你連丈夫的話都不聽,還說什麽規矩。」


    說白了,這婆媳兩個誰都瞧不上誰,秋姨娘覺著自己兒子是世家子,人也聰明,又有宮中娘娘做後盾,想娶個高門閨秀簡直易如反掌,娶了這麽個商戶女,還賠了那麽多錢,著實是吃虧了,這媳婦還不聽話,跟個刺頭似的,不值當。而郭氏覺著秋姨娘隻是個妾室,有什麽資格在她這個正經奶奶麵前擺婆婆譜?


    「是我賴著你們家嗎?逼著你們娶了嗎?」還提什麽士商不婚,瞧不上她就別娶呀!當她樂意背井離鄉離開母親弟弟遠嫁京都麽?


    秋姨娘還欲再說,陸明禮沉聲打斷她們:「都別說了!」再說下去,就是:不想嫁你倒是走呀!我們不留。郭氏道:走就走,你以為我稀罕你們家!


    新婚第二日新媳婦便鬧著要回家,這時候郭家人還沒走呢,到時候幾個大舅子上門來鬧騰,那他們家就要出名了。


    「明英,給娘道個歉,再敬一次茶,咱們便用早膳吧。」


    昨晚上還是柔情蜜意,不想今兒就跟她吵,陸明禮盡量緩和了語氣,希望妻子能理解他。


    但郭氏不是善解人意溫婉如水的姑娘,「我不,你再讓我敬一次我也是這麽敬。」


    當著親娘的麵,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妻子下麵子,陸明禮心頭惱怒,語氣也不太好了:「新婚第二日,你便想跟我吵架?非得將家裏攪的雞犬不寧才行?」


    他原本是瞧中了郭氏的張揚明朗,覺著這樣熱烈的姑娘,定不會受陸家那些女人的搓磨,他沒有家族支持,需要的是一個能與他並肩作戰的妻子,而不是一朵需要他百般嗬護的嬌花。


    如今他將這朵刺玫瑰娶回了家,卻發現生活並不如他想的這樣美好,妻子沒有女子該有的柔軟,婆媳兩個誰也不讓誰,可叫他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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