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樹悲鳴,大地飛霜,京城的冬日來的極早,十月末早晚便極涼了,給人感覺剛換下夏裝,便穿上了冬裝,春秋兩季原是最好穿衣裳的,卻過分短暫,許多衣裳還沒上身便收了起來,到得明年便是舊衣了。


    梓桃的肚子也七個多月了,顫顫巍巍的看著可怕,站著看不到腳,太醫已經開始限製她的飲食,怕孩子太大不好生。梓桃想到安嬪母子倆的慘劇,心下也是驚慌,每日裏少吃多餐,活動不少於兩個時辰,務必將身子鍛鍊的紮實些。


    十月懷胎不是個容易事,即使孩子乖巧聽話,不怎麽折騰,但該有的孕相還是有的,比如下半身浮腫,腿腳抽筋,以及睡覺時平躺著孩子會壓到五髒,渾身都不舒坦,側躺著又說對孩子不好,要左側睡才行,可梓桃一向的習慣是右側睡,但為了孩子,她已經改了這個習慣。


    還有便是子宮膨脹壓製膀胱,孕婦不能憋尿,梓桃原本是一夜好眠到天明的,如今一夜要醒幾次,偶爾是腿腳抽筋,經常便是跑官房。


    皇帝原本心疼梓桃懷孕艱辛,梓桃孕期內也時常來看她,偶爾還不顧外人口舌留宿灼華宮,但一晚上被梓桃折騰醒幾次,睡眠不足導致第二日沒精神。梓桃看了也心疼,叫他不要宿在這兒了。


    因此皇帝如今便是每日午間去壽康宮用膳,晚上來灼華宮用膳,膳後攬著梓桃去院子裏走走,和孩子說說話,然後別的女人那兒快活。


    梓桃心裏委屈,卻也沒法留他,心中打定主意,生了這個再不懷孩子了。


    養兒方知父母恩,隨著產期臨近,梓桃心中壓力俱增,尤其想到曾經困擾她不得安眠的問題,心下更是不安,再求著皇帝召了三夫人進來。


    三夫人送走了傳詔太監,無視身邊老小熱切的視線,回了屋裏收拾做給外孫的小衣服小鞋子,如果不是宮門處檢查嚴苛,她還想做些梓桃喜歡的膳食點心帶去,好在灼華宮裏有小廚房,她當場給梓桃做也是一樣的。


    六姑娘得知三夫人要進宮,拿了她做的一雙小鞋子來菁萃苑,讓三夫人給梓桃捎進去,又道:「我也許久未見五姐了,怪想念的,伯娘代我向她問好。」


    三夫人點頭應好,心下卻道聽六丫頭的意思,是想跟著她一道進宮?她可沒忘了前兩年六丫頭跟著她們進宮鬧出來的事情。


    隻這一下,關於陸梓玥的種種不好便如走馬燈似的映入了三夫人腦海裏:


    她看中了梓桃的陶瓷娃娃,索要不得便向老夫人告狀,而後帶著姐妹們來梓桃房中抄家,將梓桃的好東西都給拿走了,當時把梓桃哭的呀;姐妹們一塊兒上學,她故意打翻梓桃的墨水汙了她的課業,向先生告狀說梓桃沒做,害梓桃被先生打手板心;姐妹們一塊在園中玩耍,梓桃和四姑娘在盪鞦韆,她上前搭手,將鞦韆推的極高,梓桃嚇得大叫停下,她卻愈發使勁兒,然後鞦韆大力晃回來打傷了她的頭,她哭著像老夫人告狀說梓桃故意的,老夫人罰梓桃跪在陸梓玥門外懺悔……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種種,陸梓玥從小就刁鑽,仗著老夫人寵愛在姐妹中唯我獨尊,梓桃這個庶出孫女最不得老夫人眼,也是最受她欺負的,而她一個無子寡婦,除了抱著女兒哭沒有別的辦法。如今陸梓玥向她示好,她該相信嗎?


    「好,我同她說,她曉得你惦記她,定然也高興的。」


    話就這麽接,她不提跟著進宮的事,三夫人便當不知道。


    陸梓玥笑著點頭,心下暗罵老寡婦心狠,她獻了這麽久的殷勤,老寡婦一點兒沒感動,還是待她冷淡如斯。


    這她就不知道了,三夫人在別的事情上裝糊塗,但涉及自己的女兒卻清醒的很,一切對女兒不好的事情,她都要扼殺在搖籃裏。


    三夫人帶著繡活進了宮,梓桃拿起母親做的小兒衣裳嘖嘖讚嘆,「娘就是手巧,這麽漂亮舒適的衣裳,看的我都想穿了。」


    三夫人檸檸她的胖臉笑得寵溺,「你小時候穿的還少麽?便是現在,我一年不得給你做幾套衣裳?」


    三夫人沒什麽事,又吃穿不愁,除了操持小兒子的事情,其他時候便是想想女兒做做繡活打發時間,梓桃在宮裏也時常穿到母親做的衣裳。相比之下,她經常趕在母親要進宮的前兩日才想起要給母親做點東西,便連夜趕工,做雙手筒襪子抹額之類的小東西聊表心意,著實是不孝。


    「是呀!我有這樣好的娘,孩子有這樣好的外祖母,是我們娘倆的福氣,隻是我卻沒有繼承娘的巧手,孩子這好福氣可延續不下去了。」


    三夫人撫撫她的鬢髮,746神情是說不盡的溫柔,「知道自己手不巧還不努力練習?這女兒看娘,你一手這樣的繡活,以後如何教女兒?你若督促她練習,她便道,你的繡活就不好,做什麽還逼我練?看你怎麽回她?」


    孩子月份大了,太醫也查的出性別了,說是個公主,梓桃隻覺人生圓滿,一股多年夙願一朝得償的滿足感油然而生。皇帝知道她的心思,梓桃的肚子是他看著大的,平時與孩子互動也不少,心中對這個孩子也是滿心期待,若是長的像她娘,該有多討人喜歡。


    梓桃撅著小嘴腦袋一揚,滿臉傲嬌道:「我的女兒可是公主,宮裏多的是繡娘,哪裏用得著學做繡活!」


    三夫人堵她:「你也是大家小姐,如今還是皇妃,身邊可曾缺過繡娘?為何你如今卻怨自己女工不行呢?再有你喜歡廚藝,宮中禦廚的手藝還滿足不了你?怎麽你還要鑽研呢?」再延續一番,大家閨秀學習琴棋書畫,彈琴吹簫的有樂伎,跳舞的有舞姬,下棋的有棋手,作畫的有畫師,各行各業都有人做,隻要你有錢,什麽都可以不用學,自有人送到你跟前來,那君子六藝豈不是成了空話。


    學什麽並不是因為用處,而是叫你掌握這項能力,不喜歡不需要,和不會是兩回事。


    梓桃努努嘴:「曉得了曉得了,我就那麽隨口一說,您便有一大車話來堵我,我的女工算是進步不小了,您比比我在家裏的繡活,如今這個最起碼能入眼能上身。」


    嫁人前誰還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呢?嫁了人便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了,當然這般情況似乎不太適用她,但她一手繡活全是在那父子倆身上練出來的,可不就是這麽個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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