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痛失幼子心情沉重,那邊梓桃的情況卻不許他沉浸在悲傷裏,接二連三的受驚,即使梓桃身子骨健壯,孩子也經不起折騰呀!


    孫太醫正在給梓桃保胎,無非說些叫梓桃心寬的話,這身病好治,心病可如何醫,還是得靠梓桃自己。


    梓桃斜靠在床上抹眼淚,臉色蒼白秀眉輕簇,一副西子捧心的哀戚模樣,皇帝以前調笑她時皆將她比楊妃的。


    她知道自己這樣不行,可是力不從心呀!心裏總忍不住想到那些恐怖場景,一想就渾身難受。


    「桃兒,你別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天塌下來有朕給你頂著,你放寬心好好養胎,知道嗎?」


    皇帝的安慰蒼白無力,梓桃輕輕點頭,但那副樣子,怎麽都不像是說著有用的。


    皇帝重重嘆息,這段日子壞事連連,攪的他心力交瘁,梓桃為什麽就不能爭點兒氣呢!


    梓桃察覺到他的沉重無奈,忙鄭重點頭作保:「我知道的,不會再想那些了,你別擔心,注意身子。」


    作為一個國君一個丈夫一個父親,壓在他身上的擔子太重了。


    太後看到兒子這樣也是心疼,心中對皇後更添不滿,後妃子嗣之事原該她打理,可她呢?小皇子的事,梓桃的事她不沾一點兒手,讓皇帝這個大男人忙裏忙外,連帶著太後這個老人家也沒一刻消停,若是說她幾句,她又有辯詞,「原是你們不相信我,我為著避嫌,便不往她們跟前湊,但她們的吃穿用度哪樣差了?臣妾自認為仁至義盡了。」


    這話原也沒錯,皇帝確實不相信她,太後也不相信,為什麽不相信?還不是因著她劣跡斑斑前科甚多。要說這點,先皇後就比她強不少,但卻應了那句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皇帝揉揉她的略顯消瘦的臉頰,給她一個溫和的笑容,「咱們一塊兒努力,孩子會好好的。」


    梓桃溫柔點頭,在被中的左手輕輕撫上小腹,心下輕聲道:「孩子呀孩子,你的父母都這樣疼你,這樣期待你來,你可一定要滿足父母的心願。」


    小皇子出生不過二十日便夭折,沒有封號沒有名字沒有序齒,皇家玉碟上也沒他的名字,這樣的孩子,連進皇陵都不能。


    皇帝作主讓尚斂局將他葬到藍小儀身邊,藍小儀追封為安嬪,葬進妃陵。


    一個嬪和夭折皇子的葬禮,宮中並未大辦,但皇帝還是勒令宮中麻衣素食齋戒十日,以奠小皇子在天之靈。


    其他人齋戒,梓桃卻是不必的,苦誰也不能苦了孕婦,她原本想為小皇子抄幾卷經書,卻不敢起身操勞,遂隻是讓紅菱拿了卷往生咒給她,她坐在床上念的磕磕巴巴的,她原不喜歡枯燥乏味的經書,卻隻得安慰自己心誠則靈。


    梓桃難解傷懷,雖然答應了皇帝要寬心養胎,卻還是時不時的發呆走神,晚上也時時噩夢,隻是不敢鬧出動靜,叫他們擔心。


    這一切卻逃不過太醫的法眼,睡眠不好精神頹靡之人,臉色蒼白眼下烏青目光渙散,怎麽都不像是好的。


    皇帝無法,隻得召了三夫人進宮,讓她們母女談談心。


    梓桃一查出有孕,皇帝便送了賞賜往陸家去,但梓桃立刻就搬去了壽康宮,別人的地盤,她不好待客,隻得待灼華居修繕好後她搬了回去,再請母親進宮說話。


    但如今情形,皇帝和太後說的話她都聽不進去,也隻能叫她娘來勸勸了。


    三夫人奉召進宮,見到自己懷著身孕卻形容憔悴的女兒,心下一陣悸痛,「你這是怎麽了!哪裏像是孕婦的模樣!」


    梓桃哀泣抹淚:「我也不想的,隻是心裏總想到那些不好的東西,一想我就害怕,就睡不著。」


    「你呀!」三夫人拉著女兒的手拍她的手背,「何苦杞人憂天,你以前不是總信奉船到橋頭自然直嘛!如今這又是在想些什麽?沒別人害你,你倒自個兒嚇唬自個兒了?」


    梓桃隻是嗚咽:「我怕。」


    怕什麽?她不說,皇帝不明白,三夫人卻是知道的。她不是怕藍小儀索命,也不是怕自己生產不順,她怕的是那句「母子隻能留一個」


    。


    或者說,她怕皇帝說保孩子。


    孩子和丈夫都是她最愛的人,她無法接受被愛人拋棄,也無法拋棄她的孩子,這哪裏是選擇題,這是送命題呀!


    「桃兒!女人誰沒有這一遭,就你懷個孩子金貴?要所有人都圍著你轉才行?婉昭媛她們還沒得陛下多少關心呢,不都將孩子生下來了,你有陛下太後護著,還整日憂心忡忡眼淚漣漣,你當真是被人寵壞了,如此矯情!我見了都煩,你這個樣子,陛下遲早有受不了的一天!屆時你就抱著孩子哭吧!陛下不再寵愛你,我也進不了宮,屆時你才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什麽心病,就是矯情!不下劑猛藥將她灌醒了,她還要沒完沒了的作下去!


    「都說為母則強,你可有一點做母親的樣子?怕這個怕那個,你當初就別懷呀!凡事都指望著陛下,你還能讓陛下幫你生孩子不是?」


    梓桃眼中淚意更甚,卻怕母親責罵,隻得強忍了哭聲抽抽噎噎的,瞧著好不可憐。


    三夫人揉著額角嘆氣,道:「你若當真害怕,看看能不能讓陛下將你放到別處養胎,回陸家怕是不可能,我也不放心你去那兒,這也於禮不合,看看能不能去哪個皇莊上吧,我跟著去照看你,這樣可行嗎?」


    梓桃低頭揉眼睛,思考這事的可行性,「我如今能移動嗎?會不會……」


    「不會!尋常人家婦人懷孕尚且能下地幹活,也就咱們這些大戶人家養胎金貴,坐著不動反而將孩子養脆了。你也別整日坐著躺著,你隻是心緒不寧受到了驚嚇,又不是碰著了肚子,這兩次說是驚胎,可見了紅嗎?雷聲大雨點小,太醫也是謹小慎微,哪就這麽嚴重了。」


    三夫人畢竟是生養過的,梓桃打小就身子健壯無病無災,可見三夫人於這一道上頗有心得。


    「那我跟陛下說說。」


    這宮裏處處是陰私,她住著不安心,去陌生的地方其實心裏也虛,但有母親和陛下陪著,總比在宮裏好。


    皇帝聽了梓桃這個提議,尋思著帶她去哪裏好,在外頭住到什麽時候?他問了太醫梓桃是否可以車馬奔波,太醫道最好先養幾天。


    皇帝沒法,為了安梓桃的心,將梓桃帶去幹元殿住了幾日,情勢所迫隻得暫擱虛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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