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自我安慰不再管這事了,但梓桃還是心虛,早膳後叫了錦簇進來問話,「昨兒你們在哪裏找著了釵子?」


    錦簇是個小話嘮,基本上有人跟她說話,她就能竹筒倒豆子似的將自個兒心裏那點事兒全說出來。


    「就在她妝檯上找著的唄!主子您是不知道,那何麗人原還死鴨子嘴硬,說沒見著,她身邊那宮女也說沒見著,但汪公公是什麽人呀,一眼就看出了那宮女心虛說謊,就說要進去搜,何麗人攔著不讓,還跟汪公公嗆聲呢,嘿!也不瞧瞧自個兒的斤兩,還敢在汪公公跟前擺譜兒!


    奴婢們一夥人強行進去了,奴婢和汪公公首先就去妝檯處找,沒兩下就翻著了。倒是小德子他們氣何麗人態度不好,故意在她屋裏翻箱倒櫃的,找著了個小東西,奴婢沒看清,一下就被汪公公收進去了,隻瞥見是個黃色的小東西,瞧著像玉質的,汪公公說:『不知道是底下哪個好奴才孝敬的』,瞧著還挺生氣,主子您說,是不是何麗人收了底下人孝敬,幹了什麽壞事兒,這下被汪公公拿到把柄了。」


    錦簇將事情經過說的聲情並茂,跟天橋底下說書的似的,梓桃隻關注到後邊幾句,找著了個黃色的玉器?是什麽東西?是不是她想讓他們發現的那些?


    梓桃心中忐忑,也無心聽錦簇嘮嗑,擺手叫她下去。


    錦簇心中莫名,主子怎麽好像突然不高興了,是她話太多了?


    似乎為了映證梓桃心中所想,落雪閣出事了,就在這珠釵風波過後的翌日,何麗人因為一些瑣事與同屋的江寶林起爭執,吵鬧之下動起了手,失手抓傷了江寶林的臉,江寶林暴起推了何麗人一把,何麗人撞到桌角,被頭上的鴛鴦碧璽珠釵斜插進後腦,死了。


    江寶林傷害上妃至死,罪無可恕,但念其失手殺人,便不處以死刑,隻將其移入葳蕤苑,令其下半生為何麗人念經祈福。


    葳蕤苑,是北邊一處荒蕪宮殿,裏頭盡是犯了事失寵的棄妃,也就是所謂的冷宮了。當然江寶林是本朝第一個進裏頭的妃嬪,今上風流多情,待女子諸多憐惜,不是無可饒恕的大錯,皇上不會將人打入冷宮。


    落雪閣這些事,梓桃心中第一反應就是皇上知道了那些齷齪,拿她們開刀了。那他知不知道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呢?如果他知道了,會不會覺著她心狠手辣開始使陰謀詭計了,會不會不喜歡她了?


    何麗人死了,她並沒有想害死何麗人的,但她選擇委婉的揭發此事,就沒有讓何麗人全身而退的意思。其實,她有想過,皇帝知道後會怎麽處置何麗人?可能會打入冷宮吧,讓她在裏頭自生自滅。可何麗人卻死了,瞧著好像順理成章,一切都是偶然,但她知道,這肯定是皇帝的意思,


    他忍受不了這樣的背叛欺騙。


    江寶林也不是個好鳥,送她進冷宮,算是惡有惡報。那周美人呢?她是個可憐人,這件事裏頭也是受害者,皇上會怎麽對她呢?便是不治她的罪,周美人這輩子怕也沒出頭之日了。沾上了那樣骯髒的事情,叫皇上如何直視她。


    梓桃心中不安,卻不敢跟皇帝提起這事,皇帝和她在一塊時也無任何異樣,瞧著好像失了兩個嬪妃對他來說毫無影響。


    幾日之後,江寶林死在了冷宮裏。她原就被何麗人抓傷了臉,進冷宮後也沒人給她醫治,那地方又淒冷寒涼,好在如今冬日裏草木凋零蟲蟻冬眠,要不然她的傷口非得惡化了不可。


    可即便是這樣,葳蕤苑冷冷清清的,冬日裏也不燒地龍,也沒有碳火,也沒奴才伺候她,凡事都要親力親為。江寶林原就帶著傷,又是淨身出戶,沒帶什麽厚衣裳,去了那冷宮裏沒幾日便病倒了,也沒人會給她傳太醫,可不就病死了嘛。


    這宮裏,死個人容易的很。


    梓桃在灼華居聽到江寶林的死訊,當即整個人如同浸在冰水裏,從外至內的寒意從四肢百骸湧入心房。


    怎麽又死了呢!她真的,真的……


    是不是她害死了她們?


    紅菱抱著梓桃安慰她:「不是主子的錯,是她們咎由自取,她們做這樣壞的事兒,早就該想到會有報應的,主子無需自責,您隻是為了陛下好,不想他受矇騙,您沒有做錯。」


    「可她們……該死嗎?她們還這樣年輕,她們……」


    梓桃心裏亂的很,何麗人她們雖然性子討人嫌,那事兒也著實噁心,可是,她們沒有害死人呀!在她的印象中,殺人才要償命的,她們沒有害死人,卻賠上了自個兒的命。偏偏她還做了推手,送她們上路,她實在無法心安理得。


    紅菱斬釘截鐵道:「她們怎麽不該死!主子想想周美人,她們這樣欺負她,若您是周美人,您會不會想她們死?周美人一輩子都叫她們毀了,她們就是罪有應得,惡人自有天收,要不怎麽汪公公他們隨便翻翻,就翻到了證據呢,可見天都容不下她們。」


    紅菱雖然理直氣壯地安慰梓桃,但顫抖的語音卻暴露了她內心的惶恐不安,她和梓桃一樣,性子嬌氣,但不是多心狠手辣的人,何麗人江寶林便是罪有應得,也不該是她們做推手送上路呀!兩條鮮活的人命就這麽折了,她們感覺,自己的手上好像沾了鮮血。


    但她不能害怕,她要安慰主子,這不是她們的錯,她們隻是伸張正義,幫陛下看清罪惡,幫周美人揭發仇家,是那兩個人罪有應得。


    對,就是這樣。


    梓桃被紅菱一番洗腦,心裏好受了些,隻是神情還是恍惚,皇帝來看她時,她也木木呆呆的,跟她說話半天接不上來。


    「你在想什麽呢?瞧著臉色不好,可是哪裏不舒服?」


    梓桃驚兢搖頭:「沒!我隻是,有點兒冷。」


    皇帝笑著抱住她:「穿這樣多,還冷?就是想叫朕抱你是不是?來,滿足你。」


    梓桃埋首在他懷裏,偎著他溫熱的懷抱聆聽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聲。


    他怎麽還笑得出來呢?接連死了兩個妃嬪,對他一點兒影響都無嗎?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們雖然不是夫妻,畢竟有過郎情妾意水乳交融的時候,他就一點兒傷感都無嗎?


    也是,這兩個人就是他授意處死的,他若有傷感,就不會趕盡殺絕了。一直以為他愛憐香惜玉,對女子諸多柔情,原來,他也有這樣狠絕的時候。


    若是以後她犯了錯,他會不會狠下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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