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好了這些零零碎碎的,便該上床安置了,二皇子在床上翻來滾去,瞧著興頭不錯,梓桃也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麽,陪著他鬧了一會兒,便抱了他一道躺下了。


    二皇子窩在梓桃懷裏,隻覺分外溫馨,在她懷裏蹭來蹭去,哼哼唧唧的不老實,一會兒叫梓桃唱歌,一會兒又讓梓桃講故事,折騰了許久也不願睡,梓桃無奈道:「我的殿下呀!快睡吧!明兒還要去法華殿呢!別祈福的時候打瞌睡,就有的話說了。」


    二皇子也說不出自己在興奮什麽,就是無甚睡意,「你別叫我殿下了,叫我念堂吧。」


    「嗯?念堂?是哪兩個字?你還這樣小,就有字了?」


    這時候的孩子易夭折,大多都是出生時取個乳名,滿了三歲再取大名上族譜,成年後才會由家中長輩取字,二皇子這才多大呢,而且一向身子不好,怎麽就有字了?


    二皇子默了一會兒:「思念的念,高堂的堂。不算字吧,我母後給我取的,算是乳名吧,不過沒人這麽叫過我,父皇和祖母都叫我宏兒。以後你可以這麽叫我。」


    念堂,思念高堂,這是一個母親對自己繈褓之中的孩子無限的疼愛之情,愛到希望對方也能永遠記得她,一直愛著她。


    「好啊,念堂。」


    二皇子輕輕應了一聲,又問她:「我該叫你什麽好?」


    叫什麽好?


    這個問題梓桃也不好回答,二皇子一直就叫她的位分,他們是兩輩人,直呼其名不太好,但讓二皇子叫她的小名還是母妃什麽的,前者於禮不合,後者二皇子不樂意。


    二皇子又問「我父皇叫你什麽?」


    「唔……就那麽叫唄,偶爾會叫我的小名。」


    皇帝平常是叫她愛妾,和她調情時叫她小桃兒,無論哪個她都不好意思說出口。梓桃臉色不由泛紅,還好二皇子窩在她懷裏看不到。


    「我聽過他叫你小桃兒,是這個嗎?」


    這個為老不尊的,在兒子跟前也不知道收斂一些!


    梓桃含糊道:「嗯,差不多吧,不過你不能喊,我是你的長輩。」


    二皇子不說話了,梓桃抱了他一會兒,見他還是沒反應,緩緩鬆開他看了一眼,已經睡著了。


    梓桃將他放平了給他掖好被角,輕輕在他額上親了一口,而後在他身側平躺下閉上眼睛,一夜好眠。


    翌日梓桃和二皇子一道去了法華殿,因著昨夜鬧得晚,今兒起的也晚了些,梓桃又沒照料過小孩子,灼華居地方也小,二皇子帶來的那些個人,昨兒就和紅菱她們擠一處了,大早上都動作起來,人來人往擠擠挨挨手忙腳亂的,磨蹭了許久才出門,好在沒有遲到,但法華殿已經來了不少人了。


    梓桃和二皇子相攜著手進門,這副感情深厚的模樣紮了許多人的眼,德妃嗤笑道:「陸良儀好手段,還真是男女通吃老少皆宜啊!這滿後宮也沒一個有你這樣的魅力,難怪獨得恩寵!」


    男女通吃老少皆宜?是說太後他們祖孫三代吧,這話原也沒錯,但梓桃聽著就是紮耳。


    「娘娘謬讚了。」


    梓桃微笑以對,管你說的什麽意思,我就當字麵上的意思。


    德妃一噎,隨即一陣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襲來,這種蠢女人,到底憑什麽得到陛下的寵愛!


    「二皇子這是要認陸良儀為母了?先皇後在天有靈,隻怕也高興自己的孩子有了別的女人照顧。」


    德妃打擊梓桃不成又來挑釁二皇子,雖然梓桃知道依著二皇子的性子必不會吃虧,但他那張嘴,說話也是夠難聽的,怕他被人抓了把柄,梓桃於是搶在他開口前說話:


    「德妃娘娘這話說的,婢妾本就是二皇子的庶母,何來認我為母的說法?不僅是婢妾,皇上的所有後妃,皆是二皇子母親輩的,本就應該疼寵他,隻是婢妾沒有親生孩子,自然一顆心全撲在了他身上,似德妃娘娘這般育有親子的,凡事自然以親子為重,難免就忽視二皇子了。」


    梓桃說的是大實話,卻不怎麽中聽,德妃一聽就沉了臉:「陸良儀這意思,本宮對二皇子不好了?本宮哪裏待他不好!」


    「你哪裏待我好!踩著我母後的情分在父皇跟前邀寵,就是待我好了?教導三皇弟在上書房同我爭鋒,就是待我好了?拉拔你李家在西北同我外祖家爭權,就是待我好了?恕我感受不到你的好意!」


    他這話還算客氣的了,李家原隻是許家的家將,說好聽點是家將,難聽點就是家奴,不過許家仁慈銷了他們的奴籍罷了,李德妃原先在娘家時,便和許家姑娘同吃同住,算是伴讀一類的角色,如今倒讓他們爬起來和他爭鋒了,若他母後和外祖父還在,哪裏有李家耀武揚威的地兒!


    周圍響起嗤笑聲,李德妃一眼瞪過去,看到皇後幸災樂禍的臉和麗貴妃不加掩飾的嘲笑。哼!麗貴妃還有臉笑她,一個五品文官家的女兒,誰又比誰高貴了!她最起碼還有個兒子呢!不比這個老女人強!


    「二皇子這話我倒是聽不懂了!先皇後確實待我不錯,但那都是姑娘時候的事了,我既嫁入皇家,一切情分便從夫家論起,先皇後再好,也過去了!至於西北之事,後宮不得幹政,我聽不懂二皇子在說什麽,但若說李家如今壓了許家一頭,那也是許家不爭氣,畢竟,不是誰都有那麽剛愎自用好大喜功的外祖父和舅舅……啊~!」


    別看德妃平時暴躁易怒,嘴皮子倒挺利索,字字句句踩在二皇子心裏傷疤上,二皇子隻有比她更暴躁的,當即從旁邊香爐裏抓了一把香往德妃臉上插,德妃不妨他忽然動手,驚叫一聲後護著自己的臉,同時朝二皇子踢了一腳,德妃是習武之人,那一腳又是朝著二皇子胸腹上去的,若真讓她踢著了,二皇子這小身板不死也得重創。


    梓桃當時就站在二皇子身邊,隨著德妃的尖叫,殿裏一團亂,梓桃想叫人保護二皇子,但她還未發出聲音時,身體已經先一步動作了,一手拉著二皇子往她身後躲,身子快速移過去,最後那一腳踢在了她小腹處。


    疼,鑽心的疼,痛楚從小腹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梓桃疼的冷汗直冒,臉色一瞬就白了,她懷疑她的肚子被德妃踢破了。


    那邊德妃被二皇子傷了臉,踢他一腳不成還想再衝上來,跟在二皇子身邊的阿秦一把上前推開她,方才是他沒反應過來,這會兒可不會讓德妃再有動手的機會。


    阿秦是二皇子的貼身內侍兼護衛,功夫很不錯,德妃被他這一推竟然推到了地上,那地上落著方才被德妃揮到地上的香火,德妃這麽一躺上去,香火接觸到她輕薄的綢衣,呼啦一下著了起來。


    「啊!娘娘!」


    「快救火!」


    德妃身上起了火,皇後等人忙避到一邊去,德妃的親信又是撲打又是澆水,德妃滿地打滾,梓桃還捂著肚子坐在地上,二皇子怕火勢蔓延到這邊來,想拉她起來,梓桃卻起不了身,「阿秦,快帶陸良儀避開!」


    阿秦一把將梓桃抱起來一邊用胳膊肘抵著二皇子退到了一邊,碧絲護在梓桃周邊,晃眼間卻看到梓桃素白衣裙上的殷紅。


    「啊!主子!主子受傷了!」


    被她這麽一叫,有些人也看了過來。


    「啊!陸良儀小產了!德妃將陸良儀踢的小產了!」


    混亂中有人喊了這麽一句,眾人齊齊望去,看到那地上一灘新鮮的血液,驚叫聲更多了。


    梓桃隻覺心中炸雷,小產?她有孩子了?怎麽會?


    梓桃顫顫巍巍的伸手去裙後摸,嫩白圓潤去羊脂玉的手上染了一片血漬,「啊……!」


    梓桃悽厲哀嚎,將呆愣之中的二皇子驚醒了,那地上的一灘血,那素白衣裙上開出的紅梅,是他的弟弟妹妹?陸良儀為了護他,失了一個孩子?


    「快!傳太醫!傳太醫!」


    殿內混亂的緊,碧絲心急如焚,這會兒誰都指望不上,「殿下!照顧好我家主子,我找太醫去!」


    「不,覓月你去!快去!」


    他的大宮女比梓桃的大宮女更有麵子,太醫也更重視。


    覓月也嚇壞了,知道事態嚴重,不顧形象的飛奔了出去。


    「快傳太醫!請陛下來!送陸良儀和德妃去偏殿安置!」


    德妃身上火勢不大,這麽多人救火,早給她撲滅了,隻是可能燒傷了,還躺在地上翻滾,宮人們也不敢碰她,隻在一邊叫娘娘。


    皇後這會兒才開始慌,原本隻是幸災樂禍,出事後下意識的往邊上躲,等她反應過來,出大事了!


    德妃毀容燒傷,陸良儀小產,先皇後的祈福禮也毀了,她這個正宮皇後就在這站著,出了這種事,她沒法推卸責任。


    太醫很快就來了,是覓月帶來的,皇後叫人去請的太醫還沒來,李德妃那邊一見太醫來了就想拉過去,阿秦一把隔開她們,「這是殿下給陸良儀請的!」


    太醫先給梓桃請脈,梓桃躺在榻上哀泣:「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了!太醫,救救我的孩子!」


    二皇子伸手握住梓桃要去抓太醫的手,一邊安慰她道:「沒事!會沒事的!你還有我!我也是你的孩子!」


    梓桃緊緊抓著二皇子的手:「不!不一樣的!我要他,我要把她生下來!太醫,快救救我!我還在流血,流了好多,那是我的孩子呀!你快救救他!」


    其實她不說,別人也看到了,那地上一灘血跡,還有她衣裙上的大片牡丹,如今洇染到了榻上,這個孩子怕是沒了。


    太醫在給梓桃把脈,一臉神色凝重,不多時皇後傳的太醫也來了,去給李德妃診治,德妃皆是外傷,一眼就看的到的,稍稍把脈即可。她臉上的傷還是其次,隻是被香火燙著了,落了幾個燙疤,二皇子個頭不高,一把香大部分落在了她脖頸處,再就是下巴和腮邊幾處,其他地方並無損傷,就是她在地上摸爬滾打,下人又是撲打又是澆水的,瞧著形容狼狽。


    大頭的傷都在腰背處呢!那處被燒傷了,太醫就坐在邊上都聞得到皮肉烤熟的味道。


    隻是女眷身上的傷不好檢查,太醫讓人圍了簾子起來,叫醫女進去清理上藥。


    那邊梓桃的情況說好也不好,太醫細細把脈半天,說是小腹受創內膜脫落導致葵水崩漏,並無小產徵兆。


    葵水?原來流了那麽多血是葵水呀!


    虛驚一場。


    不過她以前來葵水都不腹痛的,也不會這麽洶湧,這回怕是傷著了,「太醫,這嚴重嗎?我肚子好疼!從來沒這麽疼過,是不是傷的很重?」


    太醫道:「外力震動過度引發的內傷,子宮內膜大幅脫落,宮壁變薄,治理不得當的話不利子嗣,不過主子還年輕,好好調理幾年,大致可以恢復如初。」


    梓桃鬆了一口氣:「我都聽太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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