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儀宮裏正是三堂會審的模樣,皇後高坐鳳位,其他妃嬪依次坐在底下,隻梓桃跪在廳堂中間,也沒什麽理由,她請安之後皇後就沒叫她起來,皇後懲罰妃嬪還要理由嗎?


    本來這個時辰,晨會早該散了,但大傢夥想留下來看梓桃被皇後開刀,便都東聊西侃賴著不走,等著看好戲,皇後也不管她們,和她們東拉西扯的,隻當沒見著廳裏跪著個人。


    梓桃約莫跪了三刻鍾,二皇子便來了,敷衍性的向皇後請了個安,不陰不陽道:「這是幹嘛呢!幹嘛讓陸良儀跪著?她犯什麽錯了?」


    皇後冷哼一聲:「二皇子好大的氣派,難得來坤儀宮請一次安,倒是興師問罪來了,本宮懲罰妃妾,也要你管?」


    「你要罰誰我管不得,不過陸良儀嘛,我祖母找她有些事,我現在要帶她走,皇後放人嗎?」


    皇後看了眼跟在二皇子身後的李嬤嬤,不管這是不是太後的意思,二皇子既說了,太後一定會支持他。皇後心中氣苦,她想診治個妃妾,皇帝包庇就算了,連太後祖孫倆都護著她,還能上天了不成!


    「母後找她什麽事?」


    二皇子昂著小腦袋得意洋洋:「有事就是有事!不方便讓其他人知道,皇後非得追根究底嗎?」


    皇後恨極,這小兔崽子,敢跑到她坤儀宮來撒野!


    「既如此,本宮也有段日子沒去壽康宮請安了,和你們一道去吧。」


    這是要去壽康宮和太後對質?他還會怕不成,祖母定然是護著他的。


    二皇子拉著梓桃起身,跟在皇後後頭出了坤儀宮,好在他是坐了軟轎來的,正好帶著梓桃一起,要不然她一瘸一拐的得走到何時。


    見事情鬧大,有些膽小的便後悔了,果然好奇心害死貓,非得留下來看熱鬧,現在鬧到壽康宮去,她們想走都走不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可別禍害到她們才是。


    梓桃坐在軟轎中揉腿,軟轎狹小,載她和二皇子便差不多了,下人不能跟上來,二皇子見她吃力,便讓她撩起裙子來給他看看。


    梓桃不知想到了什麽,忸怩著不願,二皇子直接蹲身去撂她的裙子,嚇了梓桃一跳,最後還是梓桃自己撩了裙子褲子給他看,潔白如玉的腿上隻膝蓋處一塊青紫,有些地方還破皮了,沁出血絲來。


    「你是傻子嗎!她讓你跪你就跪?你犯什麽錯了,她能這麽罰你?」


    梓桃懦懦地:「她是皇後呀,我隻是妃妾,皇後管教妃妾要什麽理由?」


    二皇子恨鐵不成鋼:「你瞧瞧麗貴妃多囂張,皇後敢這麽治她嗎!你的聖寵可不比麗貴妃差,還不是你膽小沒用,才任人欺負。」


    「我怎麽能跟麗貴妃比嘛!她是寵妃,我隻是個沒背景位分低的新人。」


    「誰還不是從新人過來的?麗貴妃剛進王府時娘家還不如你呢,你瞧瞧她現在多風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就不能學學人家!」


    梓桃低著頭懦懦的不說話。


    二皇子無法,隻得教她:「待會兒到了壽康宮,你什麽都別說,有我呢!你這膝蓋也別上藥,晚上到父皇跟前哭兩聲,也別告狀,就嬌嬌滴滴梨花帶雨的哭,他慣會憐香惜玉的,皇後又有的鬧了。」


    梓桃愣愣聽著,二皇子這是在教她爭寵?


    「聽到了沒?」


    「知道了知道了!謝謝你今兒來救我。」


    二皇子嘴巴一歪,昂起小腦袋來:「哼!你還知道感謝我!那日我叫你留下來,你怎麽就跟著我父皇走了?今兒怎麽不去尋父皇救你,倒來找我!」


    梓桃輕輕拉著他的手:「陛下是我的夫君,我自然要跟著他的,可他不是我一人的夫君,今兒這般場麵,他也不好出麵。」


    「那我就好出麵了?皇後還是我的嫡母呢!你隻是我的庶母,我就好出麵了?」


    梓桃一把抱住他,下巴蹭了蹭他的發頂,笑道:「我知道你待我好,我也待你好。」


    二皇子推開她,一臉氣憤道「你哪裏待我好!你待父皇都比待我好,以後你若是有了親子,我更得往後排。」


    這才是二皇子介意的,他已經沒有了母親,梓桃以後卻會有孩子,他以為他們可以相依為命,隻是他以為而已。


    梓桃低著頭不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二皇子說的沒錯,她確實會把皇帝和她以後的孩子排在他前頭。


    軟轎中陷入了沉寂,及至到了壽康宮時,這兩人也沒有說話。


    太後聽說二皇子帶了一隊人回來,心下不滿皇後的興師動眾,有什麽事她們婆媳關起門來說,叫這麽多人來幹嘛!興師問罪?


    不過皇後帶了人來,太後不讓她們進門也是白搭,最後還是皇後和二皇子還有梓桃進去了,皇後鐵青著臉,行禮請安後便開門見山:「聽說母後有事情要交代陸良儀?是什麽事?臣媳可能分憂?臣媳正說她狐媚惑主,罰她跪著呢,二皇子便趕來救人了。」


    太後望了眼孫子,也不當麵拆穿他,但讓她為梓桃做惡人卻是不能的,對於皇後的質問,她也隻是含含糊糊的答:「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讓她給哀家做幾個繡活,宏兒想要個新荷包,便急吼吼的去找她了。」


    梓桃聽到這話心裏咯噔一聲,太後這是不打算保她了!


    二皇子也明白太後的意思,望向皇後得意的麵容,說道:「她哪裏有狐媚惑主?她是耽擱父皇朝政還是惑亂江山還是攪亂後宮戕害妃嬪皇嗣了?都沒有吧,不過父皇偏寵她幾分,皇後便亂安罪名罰她,如此善妒,可不是一國之母該做的事。」


    「你放肆!」皇後疾言厲色,就差指著二皇子的鼻子罵了:「本宮管教妃嬪,如何輪得到你來插嘴,身為人子,管父皇後宮事,便是你作為皇子該做的事?本宮是你的嫡母,你對嫡母出言不遜,本宮還沒罰你呢!」


    太後一把攬過孫子護著:「皇後好大的氣派!哀家還沒死呢!你便來欺負哀家的孫子?宏兒難道說錯了?你身為皇後善妒爭風,皇帝是寵妾滅妻還是重庶輕嫡了?不過寵了個妃妾,你便不依不饒攪風攪雨,這後宮不平,也是因著你皇後不賢!」


    皇後嘭的一聲跪下,帶著哭腔痛心疾首道:「母後,臣媳嫁入皇家四載,打理後宮相夫教子管教妃妾,那點做的不好?如今當得起母後不賢二字?陛下寵一個妃妾寵的沒了規矩,連二皇子都能指著臣媳的鼻子罵,臣媳這個皇後做的還有什麽意思!母後若是不滿臣媳,臣媳自請下堂,去皇覺寺了此殘生,皇上才好另擇佳婦。」


    皇後聲淚俱下哭的沒個體統,二皇子站在一邊隻當看戲,什麽東西!敢到壽康宮來朝他叫囂,做了幾日皇後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不是!


    梓桃則恨不得找個角落藏起來,大家都看不到她才好,後宮兩大巨頭開撕,她一個小嘍囉實在不敢往前湊,如今見到了皇後這副狼狽模樣,依她那小心眼兒,不記仇才怪呢!


    太後方才也是一時情急嘴快,說重了話,這不賢二字豈是能輕易說的,隻是這會兒陸良儀和二皇子都看著呢,她也不能輕易服軟,遂讓他們下去,她和皇後單獨說話。


    二皇子知道太後這是要安撫皇後了,畢竟是後宮之主,太後也不能太下她的臉,反正他的目的達到了,便拉了梓桃去他屋裏坐。


    進了寧安院,梓桃便開始叨叨:「怎麽辦?皇後娘娘怕是恨死我了,她以後肯定逮著機會就找我麻煩,我也不能回回找你,這可如何是好?」


    二皇子拉著她坐下,戳了戳她的額頭,還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你怎麽這麽沒出息!就知道搬救兵,求人不如求己,你就不能自個兒長進一些?隻有你自己強大了,別人才不敢欺負你。」


    「可她是皇後呀,是後宮之主,我再強大,還能強的過她嗎?就算是麗貴妃那樣的寵妃,不也得對皇後卑躬屈膝嘛!」


    梓桃兀自焦灼,開罪了皇後,以後有的是她的苦日子,皇帝和二皇子也不可能時時護著她,該怎麽辦?


    「你就隻看得到麗貴妃?真把麗貴妃當你的終極目標了不是?麗貴妃還不算真正的寵妃,你看看歷史上那些有名的寵妃,什麽妲己褒姒,飛燕玉環,以寵妃之身將正宮皇後逼得沒地兒站腳,那才是真正的寵妃呢!你就不能學學她們?」


    「我哪能跟她們比!那是妖妃,妖妃永遠都是和昏君一起出現的,麗貴妃那樣傾城美貌,也沒能做妖妃呢,陛下是英明君主,做不來寵妾滅妻之事,所以麗貴妃再得寵也隻能佝著,更何況是我,你別給我扯些亂七八糟的,正經給我出個主意呀!」


    梓桃急得不行,二皇子卻胡天胡地的亂侃,急死個人。


    「這就是我給你出的主意,自己變強了比什麽護身符都有用,皇後也不是一出生就是皇後,可她現在就是了。」


    「那是因為你母後……」


    梓桃即時停住,小心的覷了眼二皇子的神情,沒敢再說下去。


    二皇子倒是不介意:「因為我母後死了,所以輪到她了,那如果她死了呢,不久輪到你了嘛!」


    梓桃一噎,「她死了也輪不到我,我上頭還那麽多人呢!」


    「當初我母後沒了,底下也那麽多人,也沒輪到她們呀!」


    「那不是皇後出身高嘛!我什麽出身呀,便是現在的皇後沒了,陛下怕也要另擇高門貴女,怎麽輪都輪不到我。」


    他們著實大膽,在屋裏談論皇後死了輪到誰坐那個位置,這要是被皇後曉得了,估計能把他們的皮撕下來。


    二皇子無奈苦笑,她還是不懂。


    「罷了,別想這些了,這事過了就是過了,不過皇後已經記恨上你了,不僅是皇後,這宮裏所有女人都記恨你,所以你隻能一直爭寵不斷晉位,才能保住你錦衣玉食的日子,除了你本身晉位外,還要拉拔你娘家人,要不然以色侍人,年老色衰便是你失寵之時,你就拿麗貴妃當榜樣吧,她如今一大把年紀了,也沒有親生子,但她娘家起來了,所以就算她失寵了,她也能過的好,明白嗎?」


    梓桃點點頭,她當然明白,這些大道理誰不知道呢,隻是她不敢太冒進,穩中求勝才最好,而且她一直以來就想生個女兒過安穩日子,不曉得怎麽會變成這樣了。


    二皇子拉著她的手,目光堅定而沉穩:「沒有人會因為你性子和善就對你手下留情,誰也不想整日勾心鬥角,可是進了宮裏,由不得你不鬥,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想混吃等死過安穩日子,不可能的。你入宮這段日子一直順風順水,怕是不知道底層妃嬪過的什麽日子,你以為每日晨安時接受皇後等人的刁難就是了不得的大難了?這宮裏最可怕的不是別人要和你鬥,而是你已經讓別人失去了爭鬥的興趣,那說明你沒有了價值,那跟死了也沒區別。


    所以,你以後就學麗貴妃德妃她們,怎麽快活怎麽來,不用怕她們,父皇或許會和稀泥,但我一定是站在你這邊的,就像今天這樣,有我和祖母護著你,皇後都拿你沒法子,其他人還能如何!」


    二皇子這番話,梓桃說不感動是假的,但她需要一段時間消化,她做不來突然之間性情大變,從溫軟無害的小白兔變成大灰狼,她覺著她這輩子都做不到德妃皇後那樣的,小白兔變壞了,估計也就是長兩顆牙齒,被逼急了咬別人兩口。


    二皇子輕嘆一口氣,祖母說得對,她確實不是合格的盟友,有什麽辦法呢,後宮這麽多人,他就看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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