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錠他們去尚食局挑了食材回來,那鱘魚還在水裏遊著呢,尚食局的人也是見風使舵的,聽說皇帝昨晚上來了,二皇子今兒又要在這兒用膳,便挑好東西送來,除了梓桃點名要的那些,還有許多新鮮瓜果。


    梓桃想做幾個冰碗子消暑,顧及二皇子腸胃弱,還是隻讓人用冰水湃了下,切成小丁用碟子裝著,讓二皇子用簽子插著吃。


    二皇子一支簽子上串滿了瓜果,舉著邊走邊吃跟著梓桃進了廚房。


    「你跟著進來做什麽?這大熱天的廚房可不好呆,待會兒染了一身油煙味兒這兒沒衣裳給你換洗的。」


    二皇子看了她一眼,站在門檻處不動,梓桃無法,讓花團給他搬了她們素日裏擇菜坐的小凳子給他坐,他倒也安靜,乖乖坐在那兒吃東西沒亂動。


    吃完了手裏那串瓜果,他也不想進屋裏拿,幹脆就在廚房裏搜尋,瞥見桌案上梓桃切成條的黃瓜,他便想去拿,被梓桃抓著手在手背上拍了一下:「別吃了,待會兒午飯吃不下了。」


    二皇子努努嘴收回了手,在廚房裏溜溜達達的東看西瞧,君子遠庖廚,這是他第一回進廚房,瞧什麽都新鮮。


    梓桃穿著圍裙撩起袖子來切菜,將魷魚切成絲兒,胡蘿蔔切成丁,那邊紅菱帶著花團在給紫薯去皮。除了二皇子點名要的那兩道菜,梓桃自然要做幾道自個兒喜歡的,紅椒炒三絲兒,韭菜雞蛋餅子,再有個清炒紫薯,再煲個枸杞老鴨湯,二皇子瘦瘦弱弱的,合該補補氣血。再有幾道涼菜拌著,比如二皇子一直垂涎的酸黃瓜,醋溜白菜,胡蘿蔔玉米豌豆雞丁炒在一起做成一道金玉滿堂,他們兩人吃夠豐盛了。


    銅板給二皇子做了幾個草編蚱蜢小蟬兒讓他玩,他便還是坐在小板凳上擺弄,時不時的抬頭看看梓桃在做什麽,那鍋裏蒸騰出來的白氣兒鑽進他鼻子裏,勾得肚裏饞蟲一直叫囂。


    「陸小儀你在做什麽呢!」


    梓桃鍋裏正在翻炒雞蛋餅子,那酥黃中帶綠點兒的滋滋冒油的蛋餅兒,直叫人口水泛濫。


    不多時蛋餅便出鍋了,二皇子直勾勾盯著,想吃一口又不好用手去摳,隻一直催促梓桃:「還有幾道菜?別做那麽多,咱們吃不了多少。」


    梓桃笑了笑,趁鍋裏熱油的間隙,找了雙筷子夾了塊蛋餅吹了吹送到他嘴裏,二皇子忙張嘴接住,哼哼嗤嗤的嚼起來。


    「真好吃,我還要!」


    梓桃一邊將紫薯倒進鍋裏翻炒,一邊道:「我做的每道菜都好吃,你別就盯著這一樣兒,去那邊坐著,別濺到油了,這是最後一道菜了。」


    二皇子再看了眼那缺了一塊的酥黃蛋餅,抿抿嘴巴滿是不舍坐到了一邊,一直盯著梓桃鍋裏。


    及至最後一道菜出鍋,紅菱等人端著盤子出去,梓桃便也帶著二皇子去了膳廳,「跟著銅板去洗洗手,你便先吃吧,我去換身衣裳。」


    二皇子應聲而去,梓桃回了內室梳洗更衣,出來時發現二皇子一臉饞相盯著桌上卻沒動筷子,見她出來,眼睛一亮咋呼起來:「快來吃飯,我都要餓死了。」


    一邊的銅板等人忙說童言無忌大吉大利。


    梓桃笑盈盈過去入座:「餓了怎麽不先吃?還非得等著我。」


    「誰等著你了?菜太燙了,我等它涼涼。」


    梓桃但笑不語,夾了塊蛋餅給他,「快吃吧。」


    二人便你來我往歡暢的吃了起來。


    剛吃沒多久,壽康宮的雨荷便來了,見二皇子已經在用膳了,驚道:「殿下如何在這兒用膳?太後娘娘在等您呢?」


    二皇子咽下嘴裏一口飯,緩了口氣道:「我不是叫尋雲回去傳話了嗎?我今兒在灼華居用午膳。定是那丫頭又偷懶了,我回去非得好好罰她。我這都吃一半了,你快回去告訴皇祖母,讓她先吃吧。」


    雨荷無法,上前檢查了桌上的膳食,沉著臉道:「陸小儀,二皇子腸胃弱,這涼菜可吃不得,這蛋餅也太燥熱了,吃了易上火,我們素日裏便不許他吃這些,還有這黃椒魚和醬鴨也是油膩膩的,大夏天的哪能吃這些!」


    又轉頭對二皇子道:「殿下,咱們還是回壽康宮用膳吧,今兒有您最喜歡的鯽魚湯。」


    二皇子筷子一擲:「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誰說我最喜歡鯽魚湯?我最喜歡的是這蛋餅,我今兒就在這吃!你回去吧!」


    到底是太後身邊大宮女,二皇子便是不滿也不能動輒打罵,隻能嗬斥幾句。


    雨荷被下了麵子,又不敢對二皇子使臉色,隻定定看了梓桃一眼,行了個禮退下了。


    梓桃心中嘆氣,她和太後的關係怕是沒法修補了,以前一個個不都挺好的嘛!


    被一個丫頭壞了心情,二皇子靠在椅子上鼓著腮幫子喘氣,暫時也沒了吃飯的心情,梓桃忙端了個冰鎮果盤上來,夾了個葡萄送到他嘴裏,好言安慰道:「別氣了,這睡覺吃飯時生氣最要不得,極傷身的,你好不容易來吃一次我做的菜,別為那些人壞了興致。」


    二皇子張嘴接下梓桃送來的葡萄,甜甜的涼涼的,正好和方才吃的香辣採食互補,伸手還想再拿一個,梓桃便道:「再吃這一個便不吃了,這個咱們留著飯後吃,這冷熱交替的可不好。」


    二皇子極煩別人說教,但念及梓桃一直依著他,他便也聽這一次,又拿了筷子開始夾菜吃。


    那邊雨荷回了壽康宮,心裏確實是不忿,隻她不能也不敢當著太後的麵說二皇子不好,便隻得把這些都怪到了梓桃身上:「奴婢去時二皇子已經和陸小儀在一塊兒用膳了,聽說是陸小儀親自下廚做的,奴婢瞧了瞧,豐盛的很,兩個人吃滿桌子菜,什麽香的辣的甜的鹹的都有,二皇子尤其喜歡吃那韭菜蛋餅,有了那菜,連咱們宮裏的鯽魚湯他都不要了,吃的滿嘴流油呢!」


    果然太後聽了這話便臉色不好了,疾言厲色道:「宏兒腸胃弱,如何能吃那些味道重的!陸小儀這是拿討好皇帝的手段來對他了!難怪宏兒近來老往陸小儀那兒跑!你怎麽不知道帶他回來!」


    「奴婢當然想帶殿下回來,隻是殿下喜歡在那兒,兩個都是主子,奴婢哪裏說的上話。」雨荷委委屈屈的模樣,更加坐實了太後心中認為陸小儀不顧二皇子的身子用美食引誘他的想法。


    「李嬤嬤,你再去一趟,瞧瞧宏兒吃完了沒,吃完了帶他回來。」


    李嬤嬤應是。


    那廂灼華居裏一大一小享用滿桌子菜吃的肚兒圓溜,癱在椅子上不願動騰,二皇子捂著肚子呻吟:「好撐!肚子難受!」


    貼身太監阿秦忙道:「奴才給您拿消食丸,陸主子,您這兒有消食丸嗎?」


    梓桃靠在椅背上也是吃撐了,自己做的飯食總是特別好吃,好在她經常吃撐,習慣了,倒不似二皇子那般誇張。


    「吃什麽消食丸!是藥三分毒,好端端的吃什麽藥!站起來走走便是了。」


    二皇子癱在椅子上嚎:「我走不動。」


    「那你站起來,站到我身邊來,我給你揉揉肚子,以往我吃撐了,她們也是這般給我揉。」


    阿秦扶著二皇子站起來走到梓桃身邊,梓桃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攬著他的腰背一隻手給他揉肚子,梓桃的手一碰到他,他便嬉笑著躲:「嘻嘻~癢。」


    梓桃笑罵道:「站好了,別亂動。」


    「是真的癢,尤其隔著衣裳滑滑的更癢。」


    他一向怕癢,尤其是肚子和脖子胳肢窩這幾處,別人一碰他就癢的不行笑個不停。


    「那我伸到你衣裳裏,直接覆到你肚子上,可行嗎?」


    二皇子歪頭想想:「行吧,她們給我洗澡時我不癢。」


    「嗯。」


    梓桃伸手從二皇子衣裳下擺處鑽到了他肚子上,觸手是幼嫩滑溜的幼兒肌膚,梓桃手掌摩挲在他肚腹上,可以感受到他因為積食微微鼓起的小肚子,但攬著他腰背的另一隻手,卻能真切觸摸到他骨架分明的瘦弱身體。


    「你真是太瘦了,以後常來我這兒吃飯,若是頓頓都吃這樣多,何愁長不壯?隻是驟然增食也不好,腸胃受不住,今兒興致好,便這一次,下回可不能這樣了。」


    二皇子發出舒服的喟嘆:「唔~是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比禦廚做的都好吃。」


    梓桃笑道:「我哪裏能跟禦廚比,隻是這禦廚做的菜嘛,就和酒樓裏大廚做的菜差不多,偶爾吃一次覺著味道特好,但平日裏還是要吃家常菜,家常家常,便是家裏人平常做的菜,家裏的飯菜總有股不一樣的味道。我在家時,也極愛吃母親做的菜,入了宮再也吃不著了,便自己做,我自己做的也是家常菜。」


    梓桃兀自說著,沒有注意到二皇子低著頭掩飾的濕紅眼睛,原來這就是家常菜的味道嗎?是母親做的菜的味道?他不知道,他打從出生起便是吃禦廚做的菜,他以為全天下的菜都是那種味道呢!


    今兒見了梓桃做菜,他隻覺新奇,但聽她這麽一說,猛然便想起以前聽阿秦說,他是鄉下孩子,還沒碰到災荒年時,他們一家還是和樂融融,每逢飯點時,家家戶戶的煙囪裏都會升起炊煙,他們一群玩瘋了的孩子,嗅著菜香味便回了家,去廚下看看母親在做什麽菜,若是瞅見自己喜歡吃的,便伸了手去鍋裏捏一點兒,母親總是一把打下他的手,虎著臉說:「烏漆抹黑的手也往鍋裏深,當心我給你剁了下菜,洗手去!」


    梓桃不會說這樣粗俗的話,但這場景,多像阿秦口中的母親的味道,可陸小儀不是他的母親,尋雲她們說,他的母後是賢良淑德的一國之母,琴棋書畫詩舞花茶烹飪女紅算帳管家沒有她不會的,他的住處有幾個箱子裏壓著母後給他做的小衣裳,那針腳很細密,一瞧就是善針線的,可他也就那麽幾件,早就不能穿了,隻是時常拿出來曬曬太陽嗅嗅味道。


    想到母親,二皇子淚意更重,隻是他要麵子,絕不想讓外人瞧見他的狼狽模樣,瞪大了眼睛吸了吸鼻子把眼淚鼻涕都收回去,清咳一聲道:「陸小儀,你會做針線嗎?給我做個荷包吧,我屬虎,你可以在上頭繡個老虎。」


    梓桃瞪大了眼睛眨了眨,不好意思道:「我不擅針線,我做的荷包你怕是戴不出去,壽康宮難道沒有會做針線的嬤嬤宮女?」


    二皇子眼睛一瞪,蠻不講理起來:「我就要你做!」


    梓桃抿抿嘴巴:「那好吧,我做好了給你。」


    「嗯。」


    梓桃又給二皇子揉了一會兒,兩人都昏昏欲睡起來,紅菱見狀便請他們去歇息:「主子可要午憩了?外頭太陽大,殿下也留在這兒午憩一會兒吧!」


    二皇子點點頭,又道:「可是我沒有寢衣,這一身油煙味兒如何入睡?」


    紅菱忙道:「奴婢方才已經給您趕製了一身杭綢寢衣,您將身上的換下來,奴婢拿去洗洗,外頭日頭正毒,衣裳一會兒便幹了,待您醒了便能上身。」


    難怪方才午膳時不見紅菱,原來是幹這事兒去了,入宮不久,這丫頭倒變得伶俐了些,實在是競爭激烈呀!這灼華居幾個丫頭,都是從宮裏底層爬上來的,誰沒有一技之長,碧絲心靈手巧,花團沉穩踏實,錦簇活潑伶俐,說起來紅菱倒是不出挑,沒辦法,奴才隨主子,主子就不怎麽靈光,奴才能聰明到哪兒去。但這丫頭也察覺到危機感了,她再不聰明一點兒,飯碗都要被碧絲搶了!


    對於這種轉變梓桃是滿意的,她雖然更信任紅菱,但明麵上一向是一碗水端平,紅菱犯了錯她一定會罵的,誰做的好她也賞,想得她的眼都得靠自個兒本事,她屋裏可不興內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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