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氣的牙癢癢,又不好無緣無故的向麗貴妃發難,往底下巡視了一圈,瞧見坐在角落裏木呆呆的梓桃,立時計上心來。


    「陸貴人?大家都給陛下敬酒,你怎麽不來呀?莫不是陛下這段日子冷落你了,你心裏憋著氣?」


    梓桃茫然抬頭,瞧見上座虎著臉的皇後和目光戲謔的皇帝,呆呆道:「回娘娘的話,婢妾不會喝酒。」


    梓桃說的是實話,她確實不會喝酒的,不過味道甘甜的果酒還是能喝兩口的。


    果然,皇後道:「又不是什麽烈酒,這果酒喝兩口不會醉,本宮瞧著陸貴人不善交際,老這麽一個人呆著可不行,也要和姐妹們一處樂嗬,快過來!」


    最後那話是命令語氣,梓桃沒法,隻得執了酒杯出來,站在席地中央:「婢妾敬陛下一杯,願陛下龍體安康。」


    皇帝笑得燦爛:「愛妾這話說的實誠。」說罷一飲而盡。梓桃見狀也一口燜了。


    宮妃的宴席,除了爭寵就是爭奇鬥豔,當然這其實是一件事,爭奇鬥豔不就是為了爭寵嘛!比了穿著打扮,接下來就改比才情技藝了。以前在家裏時梓桃就怕這個,她琴棋書畫都不出挑,調香烹茶也不會,回回姐妹們聚會時,她必定是墊底的一個,如今進了宮,個個都是有一技之長的,梓桃可發愁了。


    皇後瞧著底下那些躍躍欲試的妃嬪,潑冷水道:「這次是給新人們辦的宴席,自然以她們為主,你們這些老人,誰會點什麽大家心裏都有譜,把機會留給新人吧。」


    皇後這麽說,便將那些精心準備許久想藝壓群芳的妃嬪壓的死死的,尤其麗貴妃舞藝超群,清妃琴藝脫俗,德妃一手鞭子揮的英姿颯爽,那又如何呢?沒你們展示的機會!


    既是新人的才藝展示,那便從位分高低開始,秦小儀是第一個,她中規中矩的彈了首琴曲,不出挑也不出錯。文貴人是書香世家的姑娘,她幹脆做了首春日詞,梓桃沒什麽文采,隻覺得用詞華麗,應該沒多少意境吧。


    接下來是水貴人和梓桃,這兩人位分平起平坐,但是水貴人先進宮幾日,梓桃又更得寵些,皇後估計就想挑撥她們呢,瞧了一眼躍躍欲試的水貴人,讓梓桃先上。


    梓桃不算謙虛的推辭了一番:「婢妾實在沒什麽拿的出手的才藝,還是讓其他姐妹來吧,婢妾瞧瞧就好。」


    皇後笑道:「沒拿的出手的才藝?那你選秀時第三關如何過的?」


    梓桃囁嚅著想張嘴,那邊水貴人已經嬌笑著開口:「回娘娘的話,陸妹妹那時表演的是廚藝,做了一道糕點給嬤嬤吃。」


    這話一出,場上便響起好幾處竊笑聲,梓桃低著頭站在座位處,瞧著很是無助。


    皇帝適時開口解圍:「廚藝好呀,民以食為天,比起那些華而不實的吹拉彈唱,廚藝女紅實用些。」


    皇帝這話說的沒錯,卻將其他喜歡吹拉彈唱的都給罵了進去,她們不會怪皇帝,還不是記到了梓桃身上,不過梓桃隻作不知,甜甜的對皇帝笑。


    皇帝被陽光下梓桃如春花吐蕊冰雪消融的笑容甜化了心,想著有些時候沒去她那兒了,心裏也著實惦記她的甜嫩滋味兒,便道:「如今這場地也不適合展示廚藝,愛妾待會兒回去了做幾道膳食,朕晚上去你那兒用膳,下去吧。」


    這意思,是今晚要歇在灼華居了?


    梓桃霎時便感覺到了幾十道利刃般的目光紮在她身上。


    梓桃下去後,便換了水貴人上場,她大概覺著被梓桃搶了風頭,所以急於表現自己,跳了一曲超出她能力之外的舞蹈,結果扭了腰,被其他人好一通笑話。皇帝這回倒沒有憐香惜玉上前解圍,隻讓人送水貴人回去,遣了太醫過去,而後繼續留下來看表演。


    梓桃心裏暗罵皇帝薄情,同時又有些竊喜,在她和水貴人之間,皇上還是更喜歡她的,梓桃不由有些小虛榮。


    有了水貴人那一通鬧劇,接下來的表演也還是很精彩,有些出身相貌不顯的新人,難得有機會見著皇帝,自然想盡了法子出風頭,其中便有一個用竹葉吹曲的何采女,和梓桃那用瓷器敲曲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皇帝是看戲的不怕台高,誇她的同時還不忘拉上梓桃:「何采女別出心裁甚有意趣,說起來陸貴人這些日子也常去壽康宮陪伴太後,聽太後說陸貴人會用瓷器敲曲子,也很是動聽,下回你們二人一塊兒去,太後聽了必然高興。」


    梓桃隻覺驚雷炸響,在心裏將皇帝罵了百八十遍,他就不能讓她得點好嘛!好不容易靠著點小花樣得了太後青眼,他還給她拉個競爭對手來!


    何采女巧笑嫣然:「若有機會和陸姐姐合奏一曲,婢妾榮幸之至,隻怕婢妾愚笨,不及陸姐姐能討太後歡心。」


    梓桃看著何采女那張甜美無辜的臉就恨不得拿把剪子把她剪爛了!所有和她搶東西的都不是好的!


    「怎會,你機靈著呢!」


    梓桃這話說的生硬,就跟皇後附身了似的。


    皇帝將梓桃的表情變換盡收眼底,心裏暗笑,這丫頭,也不知道掩飾一下。


    醋罈子皇後適時發作:「陸貴人還會用瓷器敲擊樂曲?本宮聞所未聞,何不在當眾展示一番,也叫大傢夥兒開開眼?」


    梓桃推辭道:「不過是民間玩意兒,圖個野趣罷了,難登大雅之堂。」


    皇後還欲再說,皇帝又解圍道:「下回吧,陸貴人還要給朕做吃食呢,別累著了!」他說這話時,眼睛是看著梓桃的,目光裏似有萬種柔情。


    梓桃壓抑住心裏將皇帝千刀萬剮的想法,低下頭不看他的眼鏡,她怕自己目露凶光。


    一場宴會,就這麽在勾心鬥角刀光劍影裏過去了,梓桃隻覺身心俱疲,她寧願天天去壽康宮聽太後念經,也不想參加這種宴會!


    下午梓桃小睡了一會兒,便開始準備晚膳,雖則皇帝說隨便做幾個小菜,梓桃可不敢當真,隻是灼華居沒有小廚房,梓桃便去了尚食局,尚食女官給她騰了一間屋子出來,梓桃便帶著紅菱和花團在裏頭大施手腳。


    梓桃忙活了半下午,做了八菜一湯,似禦膳那般二十四道肯定是不行的,她一天都做不完,九是極數,九五至尊嘛,寓意還是很好的。


    梓桃的廚藝雖然不錯,卻也僅限於家常小菜,大菜是做不來的,這八道菜也就是日常餐桌上的青椒炒肚絲兒,醬香肘子,銀絲蘿蔔,紅燒鴨腿,辣子雞丁,清炒小白菜,五香蝦仁兒,八寶糯米丸子,湯時很常見的枸杞老鴨湯。大部分是葷菜,口味重,全都是梓桃自己愛吃的。


    皇帝喜歡吃什麽她不知道,帝王於吃食上的喜好比較敏感,不好宣之於眾,梓桃也懶得去猜,她覺著她做的菜很符合大眾的口味呀,皇上應該會喜歡吧!


    梓桃做好膳食後,已經是黃昏時候了,將膳食放在食盒裝著拎回了灼華居,灼華居有開水房,用小爐子熱著,等著晚上皇帝過來一起吃。


    灼華居裏頭忙裏忙外,給梓桃燒水摘花沐浴,沐浴完後又開始梳妝,皇帝許久未來,眾人都使出了渾身解數打扮梓桃,就想著讓皇上眼前一亮。梓桃也難得的做了艷麗打扮,穿了身束腰微廣袖的水紅色金絲月華綾裙,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來,臉上也難得上了脂粉,黛眉朱唇,額間描桃花鈿,所有頭髮挽成個小靈蛇髻盤在腦上,用一支鎏金花萼托紅石榴石的簪子簪著,襯得梓桃麵若桃花嬌媚動人。


    梳妝完後便是酉時中了,梓桃在屋裏坐了一會兒,到了酉時末,便提了個燈籠去院門處等著,她希望皇上遠遠的就能看到她。


    可是她從酉時末等到戌時末,整整一個時辰,最後隻等到了幹元殿的小太監打著燈籠匆匆趕來,喘著粗氣道:「陸主子萬安,陛下叫奴才來說一聲,他今兒在貴妃娘娘處歇著,明兒再來看主子。」


    梓桃的金豆子霎時便下來了,不想讓人瞧見她的狼狽模樣,轉頭跑進了屋裏,紅菱碧絲等人都趕來安慰她:「主子別哭,陛下心裏還是有你的,他……」


    紅菱說不下去了,這話她自己說了都不信。


    梓桃一頭紮進了內室,將自己埋在被子裏,偶爾溢出的嗚咽聲和聳動的被包彰顯了她此時崩潰的內心。


    入宮這麽久,麵對皇後等上位者的刁難和同位妃嬪的冷嘲熱諷,梓桃從來是聽之任之一笑而過,因為她知道,那些女人不喜歡她,她的痛苦隻是敵人的笑料,而她也不在乎那些人,根本不會為她們生氣。可皇上,他畢竟是不一樣的,他是梓桃的丈夫,是她要共度一生的人,是她一開始就認定的依靠,但如今皇帝用事實告訴她,他不是。


    想想自己忙活了一下午,親自下廚房將自己搞得一身油煙味,還為了他特意打扮,隻是這一身的水紅桃紅粉紅,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她隻是個侍妾而已,她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梓桃越想越委屈,埋首在被子裏哭了許久,半晌抹了眼淚抬起頭來,帶著濃重鼻音道:「將膳食端上來,他不來我便不吃飯了不成!」


    不來正好,臭皇帝配不上享用她精心準備的飯食,她給下人吃都不給他吃!


    最後,梓桃帶著灼華居上下共九口人一塊兒用膳,將一桌子菜吃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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