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搖搖頭,不知想到了什麽,俏臉一黯,神情變幻不定,點頭淡淡地說道:“好啊。”


    石軍看到她這副表情,猶豫了一下,終於沒有和赤陽並肩而行,反而帶頭向前麵走去。


    兩個人靜悄悄地走在漆黑的甬道內,誰也沒有說話。


    石軍的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喜悅?失落?還是傷心?或許兼而有之吧!但隻要和她在一起,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了。剛才他的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想牽住赤陽的手——記得在冥界,他們就曾經雙手互牽,那是一種自己一輩子也忘不了那種感覺,一種刻骨銘心的溫柔。


    他曾經暗暗告訴自己,等到再見麵的時候,一定要主動地,牢牢地牽住赤陽的手,隻可惜每每到了關鍵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始終無法鼓起勇氣,而現在,他已經不再缺乏勇氣,卻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沒有那個資格——她是別人的愛侶,而在她的心裏,也應該還是深愛著那個人吧?就算她對我好,甚至為我流淚,也不過是對朋友的關心罷了——石軍在心裏想著,一股淡淡地哀傷湧了上來。


    拐過兩個彎,扶搖和梓笙的交談聲漸漸聽不到了,沿著漆黑的甬道,石軍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渾不覺赤陽一直默默地跟在身後,等到醒覺,才忽然感到不好意思:“對不起啊,我,我在想些心事。”


    “沒關係。”赤陽低低一笑,“我也在想些事情。”


    “哦,我還擔心你會覺得悶呢!”


    見赤陽沒有立刻回答,一種怪異無倫的感覺襲上石軍心頭,他忽然頓住腳,脫口而出:“你一直這樣跟著我嗎?”


    陽停下腳步望著他,點點頭,聲音低不可聞,黑暗中,她那青色衣衫和白皙柔美的臉龐模糊難辨,隻有一雙眼睛在閃閃發光。


    “奇怪!這句話,我以前有和你說過嗎?”石軍話一出口,便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不由得撓撓頭皮,奇怪地問道。


    “難道你已經想起來了?”赤陽像是被什麽蜇著了一樣,猛地一驚,眼中射出難以置信的光彩,轉瞬即逝,遲疑半晌,這才柔聲問道:“你……為什麽這麽問?”語氣艱澀,仿佛費了很大的勁一樣。


    石軍偏著腦袋,仿佛在盡力回憶,臉上帶著幾分茫然:“想起來什麽?難道我忘記什麽事情了嗎?不,我不知道,可我剛才就是有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好像很久以前你就是這麽悄悄跟在我後麵,千百年來,一直都是如此。”說著笑了笑:“幸好這不是恐怖片,也幸好我們認識!要不然,在這種黑黢黢的地方走路,要是有個陌生人一直跟在身後,確實也夠嚇人的。”


    “是嗎?一直都是如此?”赤陽仿佛鬆了一口氣,又仿佛十分失望,剛才口氣中的溫柔消失了,語氣忽然變得冷硬起來:“我們到這裏幹什麽?還是回去吧。”說完轉身就走。


    “你生氣了麽?是不是為了弱水咒的事情?”石軍有些摸不著頭腦。


    赤陽沒有回頭,答非所問地來了一句:“你的毒一定能夠治好。”口氣堅決,似乎不像是對石軍說的,更像是在對自己而說一樣。


    “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那第三件事情是什麽呢。”石軍連忙叫住她。


    赤陽一愣,停下腳步,想了想,這才明白石軍的意思,卻沒有說話,深深看他一眼,歎了口氣,這才道:“現在,那第三件事情已經不能要求你做到啦。”腳步輕挪,纖瘦的身影一晃,消失在甬道之中。


    匆匆離開了石軍的視線,赤陽這才長出一口氣,全身乏力地靠在甬道邊,身體緩緩地滑了下來,一彎腰,張嘴吐出一口鮮血,匆匆地拭了,卻沒有立即站起身,兩眼呆滯地望著空洞沉寂的黑暗,口中喃喃:“玄暹啊,你終於快要醒來了……而我、而我這麽多年來一直等待和信任的,卻根本就是一個謊言……”


    石軍感覺自己似乎惹赤陽不高興了,想了半天,還是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裏,在黑暗中悄悄站了一會兒,這才覺得雙腳有點發麻,忍不住順勢坐倒,身體向後一仰,靠在甬道的“牆壁”上,卻發現甬道竟然是溫暖的,不過轉念又一想:也對,在這隻名叫洛堇的澈禦的肚子裏,當然會感覺到體溫了。


    說起來,妖界和人界的風景差不多,雖然不少地方也有差別,比如冰雪會是藍色,河流又是銀色的等等,但是比起冥界來說還是正常多了,不過也不知為什麽,在石軍心裏,雖然並不喜歡冥界,卻不得不承認,相比之下,冥界的景致竟似乎比起人界和妖界都更為壯闊瑰麗,讓自己每每回想起來,總是有一種難以自控的親切感。


    石軍有一搭沒一搭地胡思亂想,背靠著軟軟的甬道,眼皮子漸漸沉重起來……


    一雙腳在大步流星地走著,腳步堅定而又迅速。


    腳下的那條路,崎嶇、坎坷,路上滿是尖利的石子、長滿荊棘的灌木、陡峭的岩壁……


    身後傳來腳步窸窣。


    腳的主人聽到動靜,並沒有停下來,仍然大步前行,似乎沒有誰能讓他停下如風的腳步。


    跟在後麵的腳步似乎有些膽怯,不敢驚動前麵,腳步雖輕,但卻沒有絲毫猶豫。


    不知過了多久,走在前麵的那雙腳漸漸緩慢了下來,跟在後麵的腳步聲放得更輕,卻依然執著地保持著距離。


    終於有一天……


    “你一直這樣跟著我嗎?”男子的聲音溫和低沉,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溫暖之意。


    “…默了許久,終於響起一聲低不可聞的回答。


    男子沉默半晌,忽然緩緩道:“奇怪。這句話,我以前有和你說過嗎?”


    ……


    錯亂而又飄忽的眼神、身影,時遠時近、忽大忽小的響動、笑聲、光亮和黑暗,晃動的天空和大地……閃爍雜陳,迅捷而又詭異地在腦中急速地跳動著,猶如一卷被胡亂剪輯而成的電影拷貝。


    石軍猛地一掙,突然從夢中驚醒,忍不住跳了起來,這才發現身上大汗淋漓,茫然四顧,隻看到黑黝黝的甬道,寂靜無聲。


    原來是個夢。


    可自己怎麽會無緣無故做這樣的夢?


    還沒等石軍整理清楚思緒,身後忽然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霎時間,全身的血液全部集中到腦部,石軍大喜過望,不假思索地轉過身來,一把握住來人那雙溫暖滑膩的小手,柔聲道:“阿陽,你回來啦?”心情激蕩,乍聽之下,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似乎覺得這聲音並不是自己的,卻更像是夢中聽到的那把聲音。


    定睛一看,忽然怔住了——眼前之人不是赤陽,而是扶搖。


    扶搖抬起眼睛,仰頭看著石軍,半晌,嘴角流露出一點淡淡的羞澀的笑意:“石大哥,快過去吧,大家有事找你商量呢。”


    石軍又是尷尬,又是失望,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滿臉通紅地“哦”了一聲,呢喃了兩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不敢再看扶搖,帶頭向甬道那頭急急走去。


    走了兩步,他猛地站住了腳。


    ——赤陽站在甬道的前麵,怔怔地瞧著自己,清麗絕倫的臉龐上似喜似愁,不由得心中一顫。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我們還是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行動吧。”梓笙見神情各異的石軍三人回來,帶著一貫從容不迫的神情慢慢說著,“剛才洛堇傳訊說,璧淵看到它把你們吞進肚子,正全速追來。以洛堇的本事,根本不是璧淵的對手,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接著對石軍說:“我剛才已經強行解除了部分禁製,你現在可以將留在木屋內的肉身取回來了。”


    石軍看了赤陽一眼,心中暗想:剛答應她不隨便施法,馬上就要食言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又生自己的氣。


    赤陽卻沒有和石軍目光相接,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不知在想些什麽。


    見赤陽沒有動靜,石軍忽然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可肉身也不能就這麽留在妖界啊,難道以後就光帶著元神在人世間到處亂走嗎?默默掐訣念咒,不多時,那具緊閉雙眼,呆頭呆腦的肉身果然立刻瞬移而至,石軍連忙一頭紮了進去。


    扶搖見狀喃喃道:“我的元神如果也能這麽厲害就好了。”


    “阿搖,你那麽聰明,以後自然能夠做到。”梓笙溫和地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卷地圖,在地上鋪開來,赤陽也拿出了夜明珠,大家圍著地圖,默默地看著。


    梓笙娓娓道來:“妖界原本一共有三個可供進出的通道——佳木關、翡翠漩渦和鵲橋。賢弟,你和赤陽小姐大概都是從翡翠漩渦進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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