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梓笙是個笛妖!


    石軍這才明白,為什麽總覺得他看起來和其他妖怪總有些格格不入的樣子,原來是個飽讀詩書、“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妖怪!怪不得氣質看起來就是不一樣,說話也文縐縐的。


    梓笙哪裏知道石軍轉的這些念頭,繼續道:“既然你知道柳永,相信對他的身世應該也略知一二了?”


    “嗯,知道一點。”石軍在腦中回憶著以前從書上得到的那點線索:“據說柳永是婉約派的詞宗,雖然才華橫溢,意氣豪放,倜儻不羈,隻可惜皇帝老兒不喜歡他,結果一生曆盡科場窘厄,落魄失意,最後去世的時候還是……”說到這裏,看到梓笙臉上掩飾不住的傷感,也不好再繼續下去。


    梓笙霍然站起身,緩緩吟道:“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去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倚翠,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語調淒切,包含著滿腹的辛酸。


    轉頭向石軍看來:“其實三變與我初識的時候還隻是弱冠少年,卻已經被譽為“金鵝峰下一枝筆”,聲名遠揚。三變故裏靠近武夷洞天,受仙人靈氣影響,他向來倜儻不羈。誰知道在真宗景德二年參加貢院考試時,就因為這一首《鶴衝天》詞鑄成大錯,給他連續5次科場考試帶來禍根,第五次雖得到貢院之榜,卻被那仁宗批道:‘且去淺斟低唱,何用浮名’!”


    “自從科場失意之後,他也曾經巧遇高人,傳授修煉成仙之法,隻不過那時他早已心灰意冷,根本無心修煉,終日沉醉於煙花柳巷,寄情詩詞、放浪形骸。年複一年,曾經風神俊朗的臉上染滿塵霜,曾經激揚澎湃的青春慢慢逝去,反倒是我,無意中學會了仙界的修煉之法,機緣巧合下,終於有機會成妖。”


    “當我終於脫胎換骨,修成人形,第一個就想找到三變,和他分享這份喜悅,卻不料傳來了三變的死訊,一代才子,潦倒病死之後,還是由幾個身在的姐妹湊錢殮葬!”


    柳永的生平,石軍大致了解一些,聽著梓笙的講述也覺得有些黯然。


    梓笙沉默了片刻,對石軍淡淡一笑:“如今我變幻出來的相貌,就是當日三變的形容。”


    看來柳永生前居然是這麽帥氣的美男子?再加上才華橫溢,怪不得那麽受女子喜愛啦!隻不過眼前的梓笙空有當年柳永的相貌,可能是天性使然,多了一點溫文爾雅的空靈氣質,卻少了一份狂傲不羈,要不然,一定會成為妖界裏最受女妖精歡迎的男子了吧?


    明知道有些不應該,可石軍還是忍不住這麽想。


    也許是剛才的話題過於沉悶,兩個人沉默了半晌,不約而同地把話題轉向了中國近代史。原來梓笙常年來一直滯留人界,很少在妖界常住,故此對人界發生的大小事故都了如指掌,正巧石軍對中國古代曆史一直十分偏好,現在可找對了人,梓笙可是有著數千年曆史知識的老妖怪呢,一人一妖當下興致勃勃地聊了起來。


    聊得興起,一向從容優雅的梓笙也意興勃發,神采飛揚,一掃剛才的鬱悶,幹脆燙了一壺酒,不知從何處變出幾碟素菜,和石軍把酒言歡,石軍也從百寶袋裏把他出發前搜羅到的小吃拿出來,喝得十分盡興。


    “……對了,我也真是失態,還沒請教怎麽稱呼?我叫梓笙。”


    石軍笑道:“梓笙大哥,你的名字我剛才就已經知道啦,我叫石軍,現在是人界的一名學生。”


    “學生?不錯,你看來如此年輕,正是在學堂讀書的年紀。”梓笙點點頭,抿了一口酒:“卻不知石軍小兄弟怎麽會到妖界來呢?”


    梓笙一上來就把身世和盤托出,看上去還真是個單純善良的妖怪,可石軍此行的目的涉及到赤陽的安危,實在不好宣諸於口,猶豫了一下反問道:“梓笙大哥,為什麽剛才那些妖怪看起來都很怕你的樣子啊?”


    “怕?”梓笙苦笑著搖搖頭:“怎麽說呢?他們不是怕我,而是對我敬而遠之。”


    “敬而遠之?”石軍不明白了。


    梓笙解釋著:“向來能夠成妖者,都是依靠吸取天地靈氣,久而久之獲得自主意識,最後脫胎換骨,而我……”


    石軍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而你成妖的途徑卻與眾不同,是憑借著仙界留下的修煉之法,那麽應該比其他妖怪都厲害了?但是修煉途徑不一樣,所以他們就妒嫉你、排斥你對不對?”


    “厲害倒也未必。殊途同歸,就算修煉的法門不一樣,還不一樣是個妖嗎?”梓笙淡淡地說:“不過他們難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盡管如此,在妖界,還是有些朋友對我不錯,比如剛才你見到的黑豹,還有扶搖。”


    扶搖?石軍眼睛一亮,有些話湧到嘴邊,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


    畢竟才剛剛認識半個鍾頭啊!


    “哦,梓笙大哥,其實我這次也隻不過是機緣巧合,認識一個很有本事的朋友,聽他說起妖界很好玩兒,好奇跟來看看,想不到會認識你,真是很高興。”


    “你那個朋友,難道就是那隻小水獸?”


    “是啊!”石軍高興地說:“不過我也是剛剛才認識他。”


    梓笙皺眉道:“怎麽蝶翅水獸竟會到人界去?”


    “……不知道。反正我也隻是來看熱鬧,才不理會那麽多呢。”石軍順口撒謊,臉不紅心不跳,心想反正我對你也沒什麽惡意,但實話實說又不可能的,隻好騙騙你了。


    梓笙釋然:“原來是這樣。隻不過妖界之中龍蛇混雜,並不是所有人都會歡迎你這個不速之客,特別是那些剛剛成妖不久的小妖,它們在人界的時候大都飽受人類破壞環境的荼毒,對你們人類可都敵視得很,再說現在還出了這麽大的事……依我之見,石兄弟,你還是盡早回到人界才是上策。”


    “回去?”石軍假裝不解:“好不容易來了,還什麽都沒看過呢,這麽早回去可太遺憾了!要不這樣,如果梓笙大哥不嫌麻煩的話,不如指點一下小弟,看看你們這裏都有什麽好玩兒的去處,讓我見識見識?”


    梓笙溫和地笑了笑:“談什麽指點?如果不是我現在有要事在身的話,自當一盡地主之誼,帶著你到處看看,隻可惜現在卻不是時候——目前妖界所有的人都在四處找尋尼蘇留下的寶藏和元神,早就亂成一片,如果貿貿然四處亂闖,很可能會有危險,聽為兄的勸告,還是回去吧!”


    看到對方這樣說,石軍隻好想辦法轉移話題:“對了,梓笙大哥,哭樹流淚到底是什麽意思?那個尼蘇又是什麽人?很厲害的妖怪嗎?”


    梓笙愣了一下,神情有些黯然地低聲道:“尼蘇是遠古時代妖界中一個十分厲害的妖巫。而哭樹森林,就是他死後肉身所化。”


    肉身化成一片森林?石軍不由得想起中國古代神話故事中的一些情節,不由得大感興趣:“那這個尼蘇是個巨人羅?”


    “那倒不是,尼蘇妖力無邊,卻並不是個巨人,而且身材還非常矮小。說起來,我和他也算是多年的好友呢!”


    梓笙雖然在人界盤恒多年,但畢竟性情和善、心思單純,一下子就成功地被石軍轉移了注意力,陷入了回憶之中……


    “尼蘇原本是生長在昆侖山上的一棵古樹,在上古時代就得道成妖。他天分極高,修煉多年,居然突破了妖界的木屬性限製,開始修煉冥界的水係法術,因此受到妖界的全體排斥,認為他離經叛道……終於,尼蘇從原本倍受尊崇的妖巫變成了妖界人人厭棄的對象。”


    “其實,我們苦苦修煉,都是希望改變自己的宿命。誰不希望可以更上一層樓,不斷探索未知的奧妙呢?如果可以成功修煉其他各界的法術,還真的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隻可惜,五界之間嫌隙過深,而他天性又太過驕傲執著,根本不理會其他人的想法,再加上在修煉的時候遇到許多困難,得不到指點,卻又不願意說出來,隻想憑著自己的智慧強行突破,最後體內兩股強大的力量突然反噬,尼蘇也因此受到重創。恰在這個時候,那些一直對尼蘇心懷不滿的妖怪覬覦他多年來搜集到的無數資源,居然糾集在一起,對他突施毒手!”


    石軍聽著梓笙的講述,不知為何,心中敬意油然而生——一個妖怪,苦苦探索著生命的奧妙,未知的領域,並為此甘於承受同類的不解和厭棄,這種執著和灑脫,比起現在的很多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不是更令人尊敬嗎?聽到居然有人趁人之危,不由得大為擔心,連忙問道:“尼蘇隻不過希望尋求突破,又沒有傷害到別人,他這樣做沒有錯啊!後來呢?他有沒有受傷?”


    看到石軍急切關心的樣子,梓笙翠綠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感動:“想不到你居然是尼蘇的知己,如果他泉下有知,相信一定會十分欣慰啊!當年,即便是身為好友的我,也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行動呢!”


    “尼蘇被偷襲的時候,我恰巧外出,如果他沒有受傷,就算再多一倍人偷襲,也不會放在心上,隻可惜那時他正在強行療傷,根本無暇顧及,更想不到會有危險,寡不敵眾,終於被打得奄奄一息,被眾人帶到枯梅嶺,準備作為離經叛道的叛徒當眾處決。”


    頓了頓又說:“當年的枯梅嶺,就是今天的哭樹森林。”


    “聽到這個消息,我急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趕到枯梅嶺,遠遠就看到尼蘇渾身是血,被封印在嶺上,周圍人山人海,群情洶湧,全部叫著要立刻將他處死。”


    “一場惡鬥下來,好不容易接近了被封印的尼蘇,誰知當時的四大長老竟一直潛伏在旁,尼蘇出聲提醒的時候已然不及,四大長老突然偷襲,將我也打成重傷。到這時我才明白,原來這根本就是一個針對我們兄弟倆的圈套,一向就把我看成異類的妖界眾人本意就想趁此機會,把我們一舉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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