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著,將頭上的冪幕摘了下來,秦侍郎一瞧,趕忙上前行禮,「參見皇後。」


    孫皇後眼角帶淚,衝著秦侍郎點了點頭,又看向了賀餘,「你瞧著有些麵熟,可是在曲江宴上見過的賀進士?」


    賀餘激動的行了大禮,「正是,當年臣得罪了漢王,承諾皇後金口玉言,才得以回了嶽州。沒有想到,皇後還記得微臣。」


    秦侍郎在一旁看著,心中嘆了口氣,賀餘這個傻子,就是太有情有義了。


    孫皇後賢良淑德,在大臣之中美名遠揚,她竟然連一個小小的進士都記在心中,也是一個厲害的人物了。


    皇後擦了擦眼淚,「此番多謝你救了小女。」


    她說著,朝著門口望去,隻見又有二人氣喘籲籲的走了進來。


    秦侍郎一瞧,更是一腦門子汗,聖人都來了。


    皇後招了招手,「快快,劉太醫,快來給天寶瞧瞧。」


    聖人陰沉著臉,看了秦侍郎一眼,便招他同賀餘到一旁說話去了,小小的賀知易縮在一個角落裏,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頭霧水。


    上元節長安城大亂,太子遇襲,當真是天大的事情,聖人竟然能夠前來接天寶,可見這裏頭的事不小。


    秦侍郎想著,當真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他為何要將賀餘弄到長安城來呢,讓他在嶽州造福一方也好啊,這下子好了,惹火燒身了。


    那劉太醫把了脈,將天寶包紮好的傷口解開看了看,說道:「之前的醫者手段高明,用的也都是好藥,依微臣之見,無需更換。貴主氣血兩虧,可能要昏睡幾日,臣給開一個調養的方子,服用一段時日便無礙了。」


    他說了半天,卻見孫皇後無半點反應,嚇了一跳,以為是皇後不滿意他的說辭,趕忙取了藥箱,想要給天寶換藥。


    手剛伸過去,就被孫皇後攔住了,她的嘴唇有些發抖,整個人都麵無血色,聲音中帶著顫音:「不用了,快些包起來,包起來。」


    劉太醫順著皇後的視線看去,隻見她雙目直直的盯著天寶腹部的傷口。


    那傷口看起來有些奇怪,明明是一道劍傷,但是傷口兩側很深,中間卻傷得很淺,而且這傷口很熟悉,好似在哪裏見過似得。


    劉太醫想著,裏衣濕得透透的,快速的按照孫皇後說的,又給天寶公主包紮好了。


    孫皇後身側的阮麽麽,麵無表情的上前給天寶穿好了衣衫,開口小說說道:「說不定不是您想的那樣呢。」


    皇後回過神來,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說話。


    這柄劍乃是太子的祖父送給他的,他甚是喜歡,經常在東宮練劍,那木樁之上,這樣的豁口到處都是,旁人看了不記得,她這個當親娘的,能不記得麽?


    皇後想著,一口血吐了出來。


    劉太醫剛想出去寫藥方,看到這一幕,狂奔了過來,皇後擺了擺手,「無礙。不過是吐出了一口淤血罷了,此事你不要告訴陛下。你去給天寶寫藥方吧。」


    劉太醫還想說話,可是皇後卻不看他,隻是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後將那條帶血的帕子揣進了自己的袖袋之中。


    阮麽麽紅了眼,真是造孽啊!


    聖人再隔壁屋子裏問秦侍郎同賀餘具體情況,劉太醫拿著藥方去配藥了,無論是孫皇後還是阮麽麽,都沒有注意到屋子中還有一個小小的賀知易。


    孫皇後摸了摸天寶的小臉蛋:「這孩子長得可真好,一看就是福大命大的。太子長大了,勤勉於政事,朝廷上下無不誇獎,魏王最近一年,也同他親近了不少,兄友弟恭指日可待。」


    「秘書丞長女蘇氏教養良好,乃是賢後人選,吾兒今年春日便要完婚了啊!」


    「是以,我這個當阿娘的,要第二次拋棄我的小天寶了啊!麽麽,我心中疼痛難忍,就像是用鈍刀子割肉一樣。」


    阮麽麽心疼的看著皇後,她在皇後出嫁之前,便已經跟在她的身邊了,皇後心中的苦楚,她怎能不知?皇後的想法她幾乎一瞬間便明白了。


    她想著,結結巴巴的說道:「您是想要貴主趁著這個機會,離開長安城?」


    孫皇後堅定的點了點頭,「你去叫聖人過來,就說我有話要說。」


    天寶若是回了宮,定然要與魏王同住,那孩子待天寶心細如髮,她能發現的問題,他一定可以發現。


    他性子倔,若是發現了,能將這天都捅穿一個窟窿眼來。兄弟相殘乃是大忌諱,是聖人的痛腳,就算魏王憑藉此事廢了太子,那他勢必也要落下個逼迫兄長,有心大位的名聲,若是聖人因此不喜他,作為一個皇子,他的這一輩子,就廢了啊!


    將天寶遠遠的送走,是她能想到的能夠保全所有子女的最好的辦法!


    此刻便是最佳時機,便如同太子所言,天寶遇刺身亡,找不著了。


    太子保住了,魏王也不會恨長兄,而天寶也能過上平凡人的生活。


    聖人與皇後鶼鰈情深,一聽阮麽麽的說辭,趕忙領著秦侍郎同賀餘就過來了。


    「梓潼有何事要告與朕知?」


    孫皇後張了張嘴唇,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


    她穩了穩心神,這才脫口而出,「聖人,天寶被賊人刺中,下落不明。咱們送她出長安城,找一戶穩妥的人家,收養她吧。」


    聖人張大了嘴,若有所思。


    過了許久,才偷偷的鬆了一口氣,說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他說著,將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驚訝不已的賀餘,問道:「若是朕沒有記錯的話,賀進士乃是嶽州人士?」


    秦侍郎手一緊,嘆了口氣,賀餘這個傻子又搞砸了他的仕途第二次。


    他適才在隔壁回話之時,對太子晉王還有魏公在場的事都絕口不提,隻說了賀餘心地好,在路上撿到一個受了重傷的孩童,便抱到他這裏來了,他一眼就瞧出是天寶公主,是以給太極宮送信。


    他一點兒都不怕魏公翌日上朝彈劾太子,他若有心早就跟過來,可他沒有,說明他也不想趟這渾水啊!


    按照常理而言,賀餘救了貴主,聖人和皇後把她接回宮去,再論功行賞便是,誰能料想到事情會像這樣發展。


    賀餘若是收養了天生帝命的貴主,那簡直是一輩子都被放逐出了長安城啊!


    除非他日後能夠做出驚天動地,怎麽都掩蓋不住的大事,或者天寶公主能恢復正身,不然他就全完了啊!


    千萬不要答應啊,傻子!秦侍郎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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