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餘並沒有同那人糾纏,天寶公主命格的乃是天虛省智遠大師所批之事一旦脫口而出,阿俏便無路可退了。


    「陛下,臣請呈上證人證物,以證臣所言非虛。」


    聖人不為所動。


    魏王見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聖人,若是太子同晉王未曾做出這等事來,那麽賀司農便是往他們身上潑髒水,其心可誅。聖人,為了太子同晉王的清白,為了天寶的公道,請聖人聽賀司農一言。」


    聖人扶著龍椅的手緊了緊,深深的看了人群中的秦閣老一眼,見他頭也沒有抬,無奈的點了點頭。


    賀知春同賀知易坐在馬車之上,緊張的看著車廂內放著的一個木匣子,心砰砰直跳。


    「阿俏,宮中有人出來了。」賀知春撩開馬車簾子一看,果然瞧見一個宮人正疾步走來。


    「聖人傳召,賀三郎,哪幾位是賀司農所言的證人。」


    那宮人頭冒虛汗,神色緊張,看得賀知春兄妹心中咯噔一下,阿爹此刻在宮中怕是已經掀起了驚濤巨浪。


    「在下兄妹,還有那邊的幾位都是。有勞了。」


    賀知春跳下了馬車,順著賀知易的視線看了過去,發現那日他們在長安城郊外遇見的楊老丈,赫然就在其中。還有其他的人,她一個也不認識,賀餘並沒有帶她去見過他們。


    一群人顫顫巍巍的進了大殿,這還是賀知春第一次走到了朝堂之上,她用力的挺直了腰杆子,半分膽怯都不想露出來。不過就是一群老頭子罷了,她還被崔鬥劈頭蓋臉的罵了三年呢,他們再無恥,還能無恥過老道士?


    賀知春這樣想著,倒是不那麽緊張了。


    此時整個朝堂之上,已經少了不少人,因為此事涉及儲君,隻留下了部分聖人的親信以及三公九卿之類的高官。打頭問話的乃是大理寺卿。


    「陛下,當日除了臣父子二人,還有一位賣糖葫蘆的老丈以及魏公也在現場,目睹了一切。如今魏公不在,但那位老丈還在。」


    聖人大驚失色,「魏卿也在……為何……」


    那楊老丈雙手哆嗦著,跪倒在地,「草民楊二狗,每年上元夜都會去朱雀大街附近的大街小巷裏賣糖人,那一年……草民親眼看到一個穿著白色繡了金色花的少年懷中抱著一個大約兩三歲的女童,賊人來襲,那少年郎情急之下,用那女娃娃擋了一劍。」


    魏王的手緊了緊,「刺在哪裏?」


    楊老丈聲音都在發抖,他想了想,轉過身子來,做了一個抱孩子的動作,然後將孩子一把舉起,這才認真的回答道:「右邊的胸口處。」


    「然後呢?」大理寺卿孫弗問道,他乃是武德五年的狀元,深受聖人信賴。


    「然後同他一道兒的有一個穿著青衣的郎君,先是殺了賊人,再看那小女娃躺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便拿自己的佩劍,刺進了女娃的肚子……腹部腹部!然後他們兩人便丟下女娃跑掉了。」


    孫弗皺了皺眉,「此事距離此時已經超過十年,你為何記得如此清楚,連他們穿的什麽顏色的衣衫都記得?」


    賀餘強勢出擊,證人都是他找來的,當然有可能串供。


    楊老丈滿頭大汗:「老漢這輩子見過的最可怕的事,就是這麽一件了,之後總是翻來覆去的做噩夢,夢到那個小娃哭,說老漢見死不救……」


    「當時賀司農在哪裏,魏公又在哪裏?」


    楊老丈這次回答得很快,「他當時牽著他兒子,在老漢這裏買了糖人,正準備走,就碰到了一位老丈,老漢當時也不曉得他們是個官,就看到他們二人說了會話,然後就亂了起來,發生了後來的事……」


    孫弗心中信了幾分,賀餘這個人他也了解,是一個能吏,雖然有時候衝動上頭,但絕對不會隨隨便便信口開河,而且魏公已死,死無對證。


    他將魏公拿出來說,應當是有進一步的證據,不然的話,不但討不了好,反而說多錯多,是破綻。如此想來,魏公應該確實在場。隻是他當時為何沒有稟明聖人呢?


    孫弗對著聖人拱了拱手,「臣當問魏大郎一言。」


    聖人點了點頭。


    「那年上元節,魏公可出門看燈,幾時回的,有沒有說遇到了什麽人?」


    魏大郎因為之前賀餘提到了他的父親,是以也留在了大殿之上。


    「有的,某全家都去看燈了,父親半道兒走散了,直到天明才回來。回來之後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四個字:有情有義。但當年是否遇見了賀司農,看見了何事,半句不曾提起。」


    孫弗心中暗罵,狡猾的小狐狸,這不說了跟沒有說一樣麽!


    「聖人,臣請麽麽查驗天寶公主傷痕,賀司農不是說有物證,物證何在?」


    賀餘趕忙從賀知易手中接過了馬車中的那個匣子,打開一看,太子的臉黑得簡直可以滴出墨了。


    「當時臣過去抱走了不省人事的天寶公主,她的小腹之上,還留著太子慌亂留下的佩劍。」


    劍穗乃事明黃色,可不是什麽人都能用的。


    太子聞言輕笑出聲,「某當日受了傷,丟失了佩劍,賀司農撿了去就罷了,何必冤枉寡人?」


    孫弗搖了搖頭,「太子所言甚是。」


    賀餘不慌不忙的說道:「當日劍插在天寶公主身上,某慌亂之間,徑直的將公主抱到了恩師府上。連夜請了回春堂的大夫醫治。太子的佩劍乃是西域鑄劍師特製,上頭帶有一條血槽,是以傷痕與尋常劍大為不同,自可請太醫驗看。」


    「回春堂的大夫,在場的秦閣老都證明,某所言非虛。」


    「而且」,賀餘的聲音鏗鏘有力,「在魏公臨去之前,親筆手書一封,道明了當年事情的真相!這就是臣的人證物證!」


    太子這下子當真是掛不住了,惱怒道:「兀那田舍翁,你竟然敢偽造魏公手書?魏公直言敢諫,若是他當真瞧見了寡人作惡,會替寡人隱瞞,一句話都不說?」


    賀餘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此事便要問聖人了。」


    聖人眸光扇動,嘆了口氣,「賀餘啊賀餘……你擺了朕一道啊……」


    賀餘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臣不敢……臣對聖人,對大慶,赤膽忠心。」


    聖人見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再瞞,「既然如此,你便從頭說起吧。」


    其餘的人都沒有說話,隻有孫弗鬆了一口氣,別人能逃脫,他是大理寺卿,可是逃避不了的,賀餘東扯出一個大人物,西扯出一個大人物,他都糊塗了。


    魏公,秦閣老,現在連聖人都扯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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