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春點了點頭,「許是當來了,陸大哥要參加今年的春闈。」


    陸尋與賀知禮不同,他雖然對行商也頗有興致,但是這種世家子若不是蒙了祖蔭,便是要考科舉的。


    他去歲未中,今年會再來長安考進士。


    知味記在江東的生意,他也在其中占了分子,是以與賀家人極其相熟了,一直同賀知易有書信往來。


    「那當真是太好了。」知秋說著,耳根子微紅。


    賀知春瞧在眼中,有些詫異,知秋莫不是對陸尋動了心思?


    若她還是賀氏女,那當真是一段不錯的好姻緣,可她如今是公主,公主的親事都是聖人說了算的。


    隻不過如今她年紀尚小,哪個少女不懷春?


    賀知春想著,便沒有點破,「秋娘,待你出嫁之時,阿姐便將知味記給你二成利做嫁妝。當初說好的,知味記有三成歸崔九,一成要留著鋪子裏頭用。剩下六成,你我還有二哥各得兩成。」


    「這些年來,知味記能做到現在,也多虧了二哥,日後咱們姐妹若是不便打理,也要煩勞二哥,你看這樣可不可以?」


    賀知禮趕忙擺了擺手,「二哥不要,都給你們做嫁妝。」


    知秋也搖了搖頭,「我也不要,我現在是公主,雖然不得寵愛,但是嫁妝都是有定製的,虧不了我。何況我這三年不在,也沒有出任何力,這錢拿了我虧心。」


    賀知春有些詞窮,這年頭送上門的錢,都不要?


    要是崔九願意把三成利還給她,她保證敲鑼打鼓放爆竹,然後妥妥的接了啊!


    「我怕我錢太多,沒人敢娶我了。郎君都好臉麵,娶了我那不成吃軟飯的了麽!」


    賀知禮被她的說詞給劈暈了,半天才沒好氣的說道:「崔九不就吃軟飯吃得很香甜麽?」


    ……


    這……崔九的確是個甩手掌櫃白拿三分利啊……這麽一想,賀知禮說得有道理!


    知秋聞言輕輕的笑了起來。


    賀阿奶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崔九她卻是認識的,年年給崔鬥送節禮,都不忘記她的一份嘛,「崔小郎是個好人,你別亂編排他。」


    賀知春無奈的捂住了臉,「阿奶,他那是拿著我的血汗銀子,來賄賂你!」


    賀阿爺賀阿奶都被她給逗樂了,一時之間屋裏歡聲笑語的。


    知秋待不了許久,一旁的吳麽麽便提醒她該回宮了,賀知春雖然捨不得,但也沒有辦法的事,長安城有宵禁,再待久些,便出不了坊門了。


    賀知禮騎了馬,又硬拽了一馬車知秋能用得上的東西,這才準備送她回宮。


    「二哥,這些可能帶進宮去?怕在宮門會被攔下來。」賀知秋咬了咬嘴唇,金銀錢財也就罷了,其他的綢緞甚至是被爐怕是不行。


    賀知禮笑了笑,「放心吧。隻要你二哥願意,遍地是吾友。」


    賀知秋看著他,突然有些恍惚,這樣的二哥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在嶽州的時候,賀知禮還是一個成日裏春花秋月的浪蕩子呢。


    待知秋走了之後,賀知春出了阿爺阿奶的門,這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她想著,徑直的去了柳姨娘的院子裏。


    賀餘同王氏本來感情就比較淡,當年他上長安城趕考,一回到家中,不但青梅竹馬的髮妻去世了,家中還莫名其妙的為他娶了王氏,心情可想而知。


    但他還是頗為注意分寸,對柳姨娘也是不鹹不淡的,尤其是生了賀知章之後,更是來坐坐便自己個回書房裏歇了。


    柳姨娘的院子,在賀府比較僻靜的一角,剛一進門,院子裏就有傳來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柳姨娘穿著一身杏黃色的襦裙,伸出白皙的手,正在那裏揉搓著糯米粉糰子。洗幹淨的梅花花瓣兒,整齊的放在一旁。


    她的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起來十分的恬靜。


    這樣好的娘子,當初怎麽就當了姨娘呢?


    而賀知章則是筆直的跪坐在廊上,手中提著筆,正在一筆一畫認真的寫著大字。


    他年紀尚小,但是已經寫得一手好字了。


    說起來,賀家幾乎所有的子女,都寫得一手好字。就算是賀知樂,一筆小楷也是挑不出錯兒來的。


    「阿姐,你今兒怎麽想著來我姨這兒?」


    賀知春看著有些發愣,還是賀知章寫完了一頁大字,抬起頭來驚呼出聲。


    庶子不得管自己的生母叫阿娘,年幼不知禮私下胡亂叫喚也就罷了。


    如今賀知章已經進學了,隻能稱柳氏為姨。


    賀知春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聞到了你姨在做梅花果子呢。」


    「阿姐那真是有口福了,我姨的梅花果子做得那是極好的,不比你知味記裏的差。」


    柳姨娘見賀知春來了,淨了淨手,又用幹布擦幹了,放下手袖來,這才對著賀知春行了禮,「小娘進屋飲茶。」


    賀知春點了點頭,「知章去阿爺阿奶那兒耍吧,阿奶說今夜吃滷肉。」


    賀知章亮了眼,他長得虎頭虎腦的,對於肉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執著。


    「那我便去了。阿姐你快些來啊,不然我搶不過二哥。」


    待進了屋,賀知春悄悄一看,與王氏喜歡的富麗堂皇不同,柳姨娘的屋子雅致得緊,雖然並沒有多少值錢的物件,卻拾掇得幹幹淨淨的。


    迎麵的牆壁上,還掛著一個大大的禪字,這字非常端方正直,卻多少欠缺了些火候,應當是賀知章寫的。


    賀知春不願意虛以委蛇,直接單刀直入,「姨娘的身份,我要告訴阿爹了。」


    柳姨娘手一抖,端著的茶水漏了出來,她擺了擺手,屋裏的下人們便全都下去了。


    而賀知春的身後,阮麽麽和木槿卻是動也沒有動。


    見賀知春不開口,柳姨娘也隻得作罷,「妾是什麽身份,郎君一早便知曉了。」


    賀知春心中發緊,賀餘竟然知道柳姨娘是河東柳氏安插在他身邊的釘子?那他還能留下她?


    該不會是,當年賀餘當真反了吧?


    不可能,賀知春心中的念頭一閃而過,又拚命的唾棄自己,她怎麽可以這樣想自己的阿爹呢?


    賀餘學著四書五經長大,報國之心拳拳,最大的心願便是做一個好官,他怎麽可能反?


    他雖然不是最正直的,也會劍走偏鋒,可他的心卻一直是最正的。


    「阿爹知曉你不會傷害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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