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白。


    項梁帶著一眾族人正朝壽春趕去。


    這時。


    項莊突然跑了過來,低聲的說了幾句。


    聞言。


    項梁臉色微變。


    他看向一旁的範增,冷聲道:“果然不出範兄所料,那黃口小兒的確在壽春早早做了準備,昨夜,城中一屠狗者去見了那黃口小兒,而且更是趁夜又趕了回來。”


    範增雙眼微闔,扶了扶須。


    沉聲道:


    “這其實並不意外。”


    “兩年前,士人盛會時,我便察覺到此人非同小可,做事並非沒有條理之人,這次卻一反常態,將要前來楚地的消息廣而告之,他定然是有所圖謀的。”


    “甚至.”


    “我若沒猜錯。”


    “殷通等人能傳出消息,隻怕多半是秦落衡故意縱容的。”


    聞言。


    項梁臉色驚變。


    凝聲道:


    “範兄此話可有依據?”


    “若真按範兄所言,殷通給我等傳信,豈非早已落到秦廷手中?那我們的算計,更是豈非早早被秦廷洞悉?”


    項梁神色有些緊張。


    容不得他不緊張,若是秦廷早就意識到了,以秦廷的能力,隻怕早就做好了布置,等到他們真的動手,到時定會遭遇迎頭重擊。


    範增搖了搖頭。


    淡淡道:


    “項兄多慮了。”


    “秦廷或許的確有可能知道有人暗中傳信,但是何人傳的信,何時傳的,又傳給了誰,隻怕並不清楚,不若我們又豈能在這時談笑風生?”


    “秦廷固然很強。”


    “但遠沒到對地方如臂使指的地步。”


    “項兄不用這麽擔心。”


    “不過.”


    “秦落衡倒的確可能是有備而來。”


    “我前幾日聽說了一個消息,原本秦廷批準隨秦落衡來壽春的士卒隻有五百人,他卻執意要增加,以至後期增加到一千五百人。”


    “加上昨日暴露的那名屠狗者。”


    “隻怕秦落衡很早就看出了我們的想法,因而想將計就計,讓三大氏族跟我等相爭,進而來個漁翁得利,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我們並未就此中計,而是早早就變更了策略。”


    “眼下三大氏族為餌,大小氏族為小魚,我等實力強勁之氏族,隱匿其後,是為等待著飽腹的大魚,等將水中的小魚盡數吞掉之後,項氏未必就不能異軍突起,成為破水之龍!”


    “攪動天下,亦非不可。”


    “隻是秦落衡的確不能小覷,就在我等眼皮子底下,竟真讓他找到了漏洞,安插了一些細作走狗,眼下隻怕我等都已落入到了秦落衡的眼中,隻是他並不知曉我等的具體實力。”


    “而且”


    “我若是沒猜錯的話。”


    “我們的突然變招,讓秦落衡有些始料未及。”


    “但聞其詳?”項梁一時來了興趣。


    範增笑道:


    “秦落衡固然能在楚地按照暗子,但數量定然不多,也決然探查不到太深刻,而經過我們跟宋氏、唐氏等幾個氏族的暗商,給與了三大氏族足夠多的喘息,這才讓三大氏族最終得以引頸待戮。”


    “但與此同時。”


    “三大氏族也深知命運艱難。”


    “從商議好的那一天起,便開始了緊鑼密鼓的逃亡,而且還采用的虛虛實實,化整為零,化零為整這種把戲,意圖來迷惑我等,進而讓族中子弟真的逃出生天。”


    “他們的這種把戲,對我等而言,隻是多了些麻煩,但也隻是麻煩,並不會真的影響太多,但對秦落衡而言,卻是變得相形見絀,畢竟他在楚地可沒有那麽多人力調動,楚地官員,他恐又不敢信。”


    “這一番折騰下來,隻怕早已失了分寸。”


    “畢竟.”


    “秦落衡最初想的,隻怕是既要將三大氏族的財富收為己有,另一方麵也是想把我們楚地貴族一網打盡,而今顧頭不顧腚,甚至可能會一無所獲。”


    項梁大笑一聲。


    範增看向項莊問道:“監視秦落衡的人,可有匯報什麽信息,我要知道秦落衡知道了這些後,又采取了什麽措施。”


    項梁可以放鬆,但他卻是不能。


    作為一個謀士,豈能在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下,就盲目高興?而且他並不認為秦落衡會就此放棄,此人不像是一個遇到問題,便知難而退的人。


    項莊作揖道:


    “回範師。”


    “方才的確有傳回信息。”


    “就在那名屠狗者離開後,秦落衡所在的大軍,便一分為二,一部分由蒙毅率領,正朝著壽春趕來,而另一部分,在原地修整了一段時間後,便朝著北方走去,具體去向何處暫時不明。”


    聞言。


    範增眉頭一皺。


    項梁也臉上笑容一收。


    凝聲道:“去向不明?你們是怎麽看的?一夜時間,難道還不能弄出去秦落衡的去向和動靜?”


    項梁有些不滿。


    項莊垂著頭,並不敢言語。


    範增眉頭為皺,在腦海中思索了片刻,開口道:“可有壽春附近的地圖?”


    說完。


    項莊立即朝後方示意。


    很快,就有人送上了一份羊皮地圖。


    範增把地圖鋪在地上,讓項莊指出昨夜分兵在何處,項莊在地圖上比對了一陣,指向了距離壽春有幾十裏處,看著這個地方,範增眉頭皺的更緊了。


    一旁,項梁緊張的問道:“範兄,可猜出這小兒意欲何為?”


    範增沒有開口。


    繼續掃視著地圖,而後在地圖上比比劃劃,突然問道:“那名屠狗者回來後去了哪裏?見了何人?他見這人,近日又做了什麽?你都給我一一說來。”


    項莊麵色微沉。


    沉聲道:“這個我倒是問過。”


    “那屠狗者回來後,直接回了壽春城中一偏僻住處,不過因為知道這人的時間太多,我們的人猜出的消息並不多,從四周閭左口中得知,那間屋子裏最多時住了近十人,隻是近來除了這名屠狗者,跟另外一人,基本都沒有回來。”


    “而另一人據稱是一名亭長。”


    “沛縣的!”


    “不過此人也不尋常。”


    “這段時間不知是怎麽跟三大氏族勾搭在了一起,近日來,更是跟著三大氏族的子弟出入酒舍,但他有沒有從三大氏族子弟口中問出一些東西,這倒是一時沒查到。”


    項莊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範增目光一凝。


    沉思片刻,緩緩道:“這人應該套不出什麽話,這些人還有時間流連酒舍,隻怕是被三大氏族放棄的人,他們不知道多少信息的,不過其餘的七八人,這段時間一直不在。


    “隻怕.”


    “他們是暗中跟蹤三大氏族的人了。”


    “也就是說,現在秦落衡理論上,是知道六七個方向的。”


    項梁眉頭一皺。


    開口道:“範兄認為秦落衡會對這些人動手?隻是他既然打聽出了一些消息,為何還選擇分兵?而不是一舉出動,將打聽到的這些消息一並抓獲呢?”


    範增搖了搖頭。


    冷聲道:


    “他倒是想,隻怕不能。”


    “他在楚地能信任的不足十人,眼下都已經被安排了出去,短時很難把信息集中起來,畢竟三大氏族的人是活的,是會動的,會跑,這一兩天下來,方向早就變了又變。”


    “他應該是在等具體的方位。”


    想到這。


    範增目光一下看向了淮水。


    沉聲道:


    “秦落衡倒是眼光不錯,一眼便發現了關鍵,他對楚地不熟,想要盡快追上,就靠現在的來回傳送信息速度,定然是做不到的,因而他此行應該是去淮水,等到得到信息,便直接乘船追擊。”


    項梁也看向了地圖。


    他在地圖上看了一圈,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開口道:


    “的確有這個可能。”


    “隻是秦落衡真就甘心草草收尾?”


    項梁有些遲疑。


    範增也不敢妄自肯定。


    沉聲道:


    “這我不敢判斷。”


    “不過現在秦落衡似已別無他法,若是不這麽做,隻怕這一番動作下來,顆粒無收都是有可能的,到時隻怕他在朝廷會顏麵掃地,而這顯然不是秦落衡想見到的。”


    “他此行是想立功的!!!”


    項梁目光微沉,冷聲道:“他有沒有可能搶在我們之前,誤打誤撞找到我們要找的那幾人?”


    範增點了點頭,說道:“的確有這個可能,所以項兄,現在立即派人去查問清楚,剩下那幾人的動向,我們必須趕在這些人之前,將三大氏族逃出去的抓住,唯有如此,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此外。”


    “那屠狗者和那名亭長也要派人看著。”


    “我總感覺他們不一般。”


    “似乎在他們這,還有秦落衡的暗手,隻是我們對秦廷,以及對秦落衡的了解都不多,實在難以做出正確的判斷。”


    “眼下隻能盯防為主。”


    “但這兩人稍有舉動,必須立即派人來報,萬不能有任何拖延。”


    範增心中還是有些不安。


    主要一個亭長,一直跟三大氏族子弟攪合在一起,顯然並不會那麽簡單,隻是他現在也實在猜不透秦落衡打的什麽主意,因而隻能退而求其次,盡可能的看住。


    項梁點點頭。


    吩咐道:


    “項莊,此事就交給你。”


    “務必要盡快查出出城那些人的動向,而在查明後,不用費時間跑來告訴我,直接告訴項籍,你順便告訴項籍,我不管他用什麽辦法,一定要搶在秦軍之前,拿下三大氏族的人。”


    “這次的計劃不能出任何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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