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朕或許的確錯了!(求訂閱)


    回到殿內。


    嬴政身體沉重的坐到席上。


    他高聲道:“來人,去把內史宗正給朕叫來。”


    沒多久。


    嬴騰便趕到了殿內。


    見到贏騰,嬴政冷著臉,直截了當道:“朕現在隻問你兩件事,關中還有多少老秦人?大秦立國以來,已征召了多少老秦人?”


    聞言。


    嬴騰臉色微變。


    隨即,搖頭歎息了一聲,低沉道:“回陛下,臣並不知曉具體數目,但依這些年朝廷征發徭役的數量,臣推測,關中老秦人恐隻占兩成左右了,即堪堪不到百萬人,且大多都是老弱婦幼,至於關中的其他民眾,都是近十年遷入的山東人口,近四百萬餘。”


    “至於征召了多少老秦人,這非是臣之職權,臣實在不知。”


    “但據臣所知,陛下的驪山陵,以及附近郡縣征發修建行宮、直道、馳道的刑徒,及南海、北疆士卒,幾乎都是征發的老秦人,若是加上南疆戍邊,以及不日將要開始的北疆戍邊,隻怕數量已高達兩三百萬之眾。”


    嬴政目光陰翳到極點,寒聲道:“山東人口遷入關中數量高達四百萬,難道朝廷就不曾征發過這些人?”


    嬴騰麵色肅然道:


    “回陛下。”


    “自是有過征發,但並不頻繁。”


    “當年朝廷為快速安定民心,便主張中原與舊楚地少征發徭役,故後續主要征發者,依然為關中老秦人,至於遷入關中的山東六國貴族與平民人口,也因此得到了一定的豁免。”


    “此外.”


    嬴騰身子微微一顫,繼續道:“當年朝廷其實征召過遷入關中的山東六國貴族和平民人口,大秦滅六國之後,驪山陵便開始大修,短短十年之內,驪山附近便集中了十萬餘六國罪犯,而且當時還征發了十幾二十萬山東精壯人口。”


    “隻是後麵爆發了黥布作亂。”


    “當時驪山陵內已有刑徒十萬也,再加上六國貴族青壯,驪山已聚集了數十萬山東精壯人口,為了避免再次生亂,也避免驪山成為鹹陽附近的動蕩之根源,朝廷便製止了征召山東精壯人口,而且一律改為征召老秦人。”


    “再則。”


    “天下初定,朝廷便定下修馳道之國政,鹹陽又為天下之中心,自是重中之重,因而工程比較緊,當時六國貴族和平民尚未遷徙完全,因而隻能征召關中的老秦人,當時定下的國道有三條。”


    “第一條,為鹹陽至函穀關的出關馳道。”


    “第二條,為函穀關連通燕齊之馳道。”


    “第三條,為函穀關連通吳越之馳道。”


    “這三條馳道,在這六七年間,基本都已完成,隻是老秦人還未得到喘息,朝廷因前麵征伐百越失敗,為保證糧草供給,除了修築靈渠,還規劃了第四條馳道,即函穀關連通南海諸郡之馳道。”


    “還有征討匈奴之北去上郡、雲中、九原之直道。”


    “以及內史郡通外官道十二條。”


    “眼下.”


    嬴騰冷汗涔涔,已不敢多言。


    “說!”嬴政冷聲道。


    嬴騰顫聲道:“眼下驪山陵除了刑徒,便都是老秦人在修建,而由關中出發的馳道、直道、官道等道路,基本都是征發的關中老秦人修建,中原與舊楚地之人早已停止征發徭役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國政緊急,容不得半點耽擱,而中原與舊楚地之人,不通律法,不時還引起騷動,朝廷為避免影響大政,也為了盡快完成各項工程的進度,便隻能一而再的征召老秦人。”


    “此朝廷龍行虎步,無暇顧及細節矣。”


    聞言。


    嬴政眼中的怒火再也抑製不住,怒而拍案,喝道:“無暇顧及細節?就因為擔心六國貴族趁機生亂,擔心弄成肘腋之患,就因老秦人樸實敦厚,便能一次又一次的征召嗎?便能一次又一次的揮灑老秦人嗎?”


    “若非朕這次驚醒,恐還會一直被蒙在鼓裏!”


    “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


    “就因為六地之人不時會作亂,便就隻征發老秦人成軍?便隻征發老秦人前往南海,派往北河、淮南淮北、遼東,派往一切應該鎮撫的地方?”


    “就因為老秦人忠心為秦,而且是義無反顧的站在大秦這一方,所以他們的無怨無悔就能被肆意揮霍?”


    “老秦人跟著嬴秦部族南征北戰數百年,他們跟著嬴秦部族從弱到強,拋頭顱灑熱血,隨著朕一聲令下,便義無反顧的走出函穀關,義無反顧的踏上陌生的土地,甚至將自己豐腴富庶的故土拱手讓給昔日的敵人!”


    “而你就是這麽對待他們的?”


    “若是天下安寧秦政無事,老秦人之創舉,足以在青史留下巍巍然的一筆,然而,如今複辟暗潮層出不窮、洶湧猖獗,種種跡象都預示著六國餘孽正在密謀舉事,要恢複他們失去的山河社稷。”


    “若真麵臨與複辟勢力的生死決戰,大秦又將以何種麵貌去應敵?”


    “而今若有三百萬老秦人在關中,大秦何懼天下複辟騷亂?今日如何?朕這個皇帝,在關中卻是連十萬老秦人兵力都拉不出來了,此何其大險也!”


    “以戰國強力大爭之慣性,六國餘孽勢必會做殊死一搏,複辟大潮無論朝廷如何避免,如何規避,最終都會到來,到那時,大秦又何以應戰?若是不能再次取勝,大秦新政便不能真正的鞏固。”


    “大秦又何以安天下?!”


    嬴政怒目而視。


    嬴騰早已跪伏在地,渾身戰栗,大氣不敢多喘。


    嬴政這番話,自然不是說給嬴騰聽的,他是說給自己聽得。


    他這些年忙於運籌大戰場,忙於運籌創製,忙於運籌盤整華夏,想著安外而後攘內,建立一個龐大完善之帝國,而今卻幡然醒悟,他為了盤整華夏,抵禦外患,竟已用盡了後備力量,甚至以一己之力分解了大秦立國之根基。


    此何其短視亦!


    嬴騰說朝廷龍行虎步,無暇顧忌細節。


    他又如何聽不出嬴騰的話外音,哪是朝廷無暇顧忌細節?分明是在指責他嬴政忙於建功立業,全然沒有念及到老秦人之死活。


    嬴政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著。


    他回首這些年。


    隻感覺自己這些年的舉止,跟王翦嘲弄過的樂毅竟如出一轍,當年樂毅一心想著‘化齊’,結束齊國之戰,結果呢?非但沒有化得了齊國,反倒是六年不下一座孤城,最終導致了齊國的死灰複燃。


    他而今又何嚐不是?


    天下一統之後,他不忍天下再陷動蕩,便想著‘懷柔’,寬撫六國貴族,想以此來感化對方,讓天下能少造殺伐,讓天下能真正的歸複太平,但這個想法何其迂腐矣。


    戰爭便是戰爭。


    打仗便要流血,要死人,更要殲滅敵方。


    天下貴族懼威而不懷德!


    他嬴政滅人之國,奪人之地,毀人之涉及,還打算教他們真正的服從自己的新政,做伱的馴服臣民,當真豈有這般道理?


    若是秦國被滅,他捫心自問,豈能甘心臣服於人?


    自是不可能!


    但就是這麽簡單的道理,他竟看的還沒秦落衡透徹,當時秦落衡在驪山時,他們曾有過言語,秦落衡當時便言,改革自古便不存在沒有流血犧牲的,流血犧牲是在所難免,若是天下反,便殺到天下無人敢反。


    大秦能滅六國一次,便能滅第二次!


    他若是早點看破這個道理,又豈會倒行逆施?


    而今關中若有三百萬老秦人在,隻怕六國餘孽根本就不敢滋事。


    他以往一直盯著天下局勢,匈奴勢大,便夷滅匈奴,百越擾邊,便出兵鎮壓百越,然而天下讖語流言依舊層出不窮,紛紛叫囂秦政必亡,嬴政當死,他以往一直擔憂的是複辟勢力日後起事,但現在看來。


    他錯了。


    從一開始就錯了。


    而且錯的無比的離譜。


    大秦陷入而今局麵,六國餘孽又能占了多少?


    安知不是他的方略出了偏差所誘發?


    他一生曆經了無數大風大浪,從來不曾有過畏懼,然而,對此等因自己犯錯而誘發大秦一步步邁入的險地,他卻感到了一股鑽心的痛楚。


    嬴政長長沉默著,臉色陰沉的可怕。


    嬴騰跟隨始皇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始皇臉色這麽嚇人。


    良久。


    嬴政才抬起頭。


    冷聲道:


    “嬴斯年說的沒錯。”


    “大秦這些年的新政該有所盤整了。”


    “老秦人為大秦赴湯蹈火,朕又豈能一次次失信於他們?”


    “嬴騰,去通知內史馬興,告訴他,暫停成軍人口遷徙北疆之事。”


    “今後征發徭役當以中原與舊楚地之民為主,尤其是驪山陵,告訴章邯,若是六地之民敢在驪山生亂,直接殺無赦!”


    “他們既不願為秦民,朕又何須對他們再留情?”


    “若有一人生亂,便殺一人。”


    “十人生亂,殺十人。”


    “百人生亂,殺百人。”


    “千萬人生亂,那就殺千萬人!”


    聽著嬴政這殺氣騰騰的話,嬴騰心神一顫,連忙俯身道:“臣遵令,臣現在就去傳令。”


    嬴政沒有理睬,徑自閉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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