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兵屬蒙恬,與喪會鹹陽而葬(求訂閱)


    嬴政看著胡亥,輕歎一聲道:“趙高你退下去,胡亥你也跟著退下去吧。”


    聞言。


    趙高不敢抗旨,點頭稱諾,而後緩緩退了出去,不過在臨走時,卻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胡亥。


    原本想離開的胡亥,當即會意,立馬停下腳步,跪地痛哭道:“父皇,請讓兒臣留在殿內,父皇不願離開父皇,眼下父皇身染重疾,正需兒臣服侍,兒臣身為人子,豈能在這時離開?”


    “兒臣不走!!!”


    隨後。


    胡亥看向了夏無且等醫生,不滿道:“你們身為醫生,一直在外麵說能救死扶傷、能妙手回春,為什麽一個瘧疾就治不了?我胡亥卻是不信,普天下,就沒人能治瘧疾?!”


    “伱們無能,那便請能做的人。”


    “父皇,兒臣請父皇擬詔,召請天下名醫入鹹陽為父皇治病,請父皇千萬不要拒絕,父皇乃大秦的天,父皇你千萬不能有事。”


    嬴政疲倦的抬起了眼皮。


    他沒有開口。


    眼中露出一抹悵然。


    他此時神誌十分的清醒,正是因生命垂危,他對自己過往的所作所為才有了一個徹底的認識,也才真正體察到生命之短促,也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多年為立儲君將會為大秦造成多大的危害。


    這些年他深陷大秦革新不能自拔,卻是讓自己越發的陷入到了混亂偏狹,而今有了垂危之象,他才警覺到帝國最高權力繼承的空白是多大的危局。


    以往他的心氣太高,太苛求完美無缺了。


    帝國創製,他求新求變求完美。


    而在立儲善後之事上,他同樣追求的是求新求變求完美,自商伊始,天下諸侯,大多是立嫡立長,但在嬴政看來,嫡長不當成為儲君的擇選標準。


    他也不願接受這一老傳統。


    因而一直有意錘煉新的儲君確立法度。


    但一直沒找到好的辦法。


    他曾對扶蘇寄以厚望,扶蘇的確是目下最具人望的儲君人選,但扶蘇跟他政見不同,而且一直不諳帝國法治精髓,因而也讓嬴政一直對扶蘇心有不滿。


    而今他身染重疾,本能的,嬴政預感自己的生命快要終結。


    此刻的清醒,或許是上天對他最後的一絲眷顧,教他妥善的安排身後事,兩道身影不斷在嬴政腦海浮現,最後隻存餘了一道身影,他自感時日無多,也不知若是昏死過去後,還能不能恢複清醒。


    因而他今日必須留下一份詔書。


    隻是這道詔書當如何寫,卻是要謹慎謹慎再謹慎。


    鹹陽朝局縱然穩定,但沒有了他這個始皇帝,很難說沒有突兀事變,現在胡亥已生出了異心,保不齊其他公子也會生出想法,扶蘇遠在數百裏之外,短時難以回朝。


    鹹陽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任何一個舉措,都得防備其中的萬一之變。


    至於秦落衡。


    他並沒有做太多考慮。


    秦落衡相對而言的確更適合,但眼下卻是最不適合的,因為秦落衡的身份並沒有對外公布,若是突然宣布讓秦落衡為儲君,不僅會引起朝堂非議,也會引起其他公子內訌,到時必然朝堂大亂。


    大秦經不起這等損耗。


    所以他幾乎沒有考慮過立秦落衡,想到這,嬴政眼中也露出一抹悵然,他自認評判洞察過人,但卻一直覺得秦落衡性子不夠沉穩,需要再三錘煉,因而一直壓著秦落衡。


    但他若早點公布出來,何至於如此為難?


    以至於現在隻能徹底放棄?


    而眼下最大的變數便是詔書,他須得防備其中的萬一之變,現在扶蘇遠在數百裏之外,若是公然頒行立扶蘇為儲君的立儲詔書,最大的變數便是扶蘇還沒趕到鹹陽之前,宮中已然事變。


    這種事並非沒有可能。


    思來想去。


    嬴政還是選擇了折中的辦法。


    不明立儲君,隻是讓扶蘇趕回鹹陽主持大喪,扶蘇為兄長,自當操行自己的大喪,其他弟弟也無法反對,雖然扶蘇的寬政主張跟朝臣多有相悖,但扶蘇在朝中人望不低,以及自己平素對扶蘇的期許,扶蘇若是回鹹陽主持大喪,定會被朝臣擁立為二世皇帝。


    他現在要做的。


    僅僅是讓扶蘇能奉詔回到鹹陽。


    而且讓自己病危的時候,朝中不至於生出大亂,以及讓其他公子在這幾日能相對安分,至於後續,他已經考慮不到了。


    但隨即,嬴政又考慮到關中氏族。


    若是自己駕崩,讓扶蘇支持大喪,再讓朝臣議立二世皇帝,此舉卻也意味著二世皇帝的人選隻能是宮中這些公子。


    這無疑會引起關中氏族反對。


    這些氏族不乏知曉秦落衡身份的,到時恐會直接在朝中宣布秦落衡身份,甚至是力推秦落衡上位,扶蘇在朝中雖有一定影響力,但在軍中卻無多少威望。


    恐不能服眾!


    對於自己駕崩後的善後一事,嬴政考慮了很多,他以往從沒有感覺到,立儲之事會這麽棘手,以至於,他已有些拿不定主意。


    良久。


    他才終於確定下來。


    而在嬴政的心中,已擬好了詔書。


    以兵屬蒙恬,與喪會鹹陽而葬,會同大臣元老議立二世皇帝!


    嬴政虛弱道:“筆,墨。”


    說完。


    嬴政肅然正容,勉力坐了起來,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咬牙挺住,要將這份遺詔寫完,決不能中途而廢。


    他顫巍巍的提筆,向詔書上艱難的寫了下去。


    ‘兵屬蒙恬,與喪會鹹陽而葬’


    胡亥此時已泣不成聲,他跪在地上,不斷抽泣著,不知是在為始皇悲慟,還是為自己將來的命運悲慟,但嬴政此時已顧不上這些了,他強撐著一口氣,顫巍的寫著。


    這詔書隻能他自己親筆寫。


    其他人,他信不過!


    嬴騰也跪在地上,眼眶早已通紅,見到始皇如此虛弱,又如何不感到悲痛欲絕?


    然而。


    嬴政終究還是沒有挺過去。


    在寫下‘葬’字後,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頹然的向榻上倒去,夏無且連忙伸手把嬴政給扶住。


    嬴政拂袖,掙脫了夏無且。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眼下已不僅是冷熱交替,也已是格外的虛弱,甚至於,已隱隱有些握不住筆了。


    但那又如何?


    他是皇帝!


    豈能示人以弱?


    他的驕傲不容許這樣!


    嬴政繼續坐了起來,握筆的手都在顫抖,夏無且看的一陣心酸,勸諫道:“陛下,或許是臣診斷錯了,陛下還是先躺下休息吧,臣這就給陛下開藥方。”


    嬴政沒有理會。


    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最清楚。


    的確已經是病入膏肓。


    嬴政此時也十分歎惋,他其實很早就感覺身體有些不適,隻是朝廷政事繁重,片刻不得閑,他始終不敢休養,而今突染瘧疾,便是將早前堆積的暗疾一下引爆,他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了。


    病來如山倒。


    他此刻體會的格外深刻。


    他也不禁在回想,若是當初聽其他人建議,多注意一下身體,或許也不至於一下病來便是重疾。


    不過一切都為時已晚。


    他提起筆,準備繼續書寫。


    這時。


    夏無且猶豫良久,咬牙道:“臣無能,無法醫治陛下,但臣卻是覺得陛下染的瘧疾不一定就不能醫治,臣的確是對此無能為力,但臣卻是認為秦落衡或有辦法。”


    “臣懇請召秦落衡入宮為陛下看病。”


    原本跪地的胡亥麵色一滯。


    當即反對道:


    “不行。”


    “秦落衡非是太醫院的醫生,何以能讓其出手救父皇?而且父皇染疾之時不能暴露,秦落衡此人我信不過。”


    嬴政目光微沉。


    他沉思良久,還是搖了搖頭。


    說道:


    “不必了。”


    “還是讓他安生一陣吧。”


    “朕不想讓他看見朕這麽虛弱!”


    “而且”


    “朕染得是瘧疾!”


    “瘧疾是什麽病,朕比你們清楚,自古就沒有醫治的辦法,不然古今也不會選擇封城或就地誅殺了!”


    “陛下。”夏無且還想再勸。


    嬴政態度十分堅決,根本就不為所動。


    嬴騰卻是知道原因。


    始皇是一個性情高傲之人,也是一個很在意顏麵的人,若是放在平常,始皇肯定是願意去見秦落衡的,畢竟秦落衡是始皇之子,為人君父,豈有不想見自己子嗣的?


    但如今始皇身染重疾,幾乎是無藥可治,而見始皇這幅模樣,恐是不會立秦落衡為儲,見到秦落衡,隻怕會讓始皇心生愧疚,加上父子君臣早已相熟,若是秦落衡沒治好始皇,恐會自責終生,這又豈是始皇願意見到的?


    隻是胡亥為陛下之子,卻是刻意阻攔,實在令人寒心。


    嬴騰忍不住出聲勸道:“陛下,臣認為當讓秦博士來看一看,他的醫術高超,太醫院所有醫生都對其醫術讚不絕口,瘧疾眼下的確是難以醫治,但秦落衡非是常人,未必不能找到醫治之法。”


    “陛下乃大秦皇帝。”


    “天下皆係於陛下一人之身,陛下若是出事,天下恐陷入動亂,也將再難安寧,臣雖無能,但也願冒死力諫。”


    “陛下當以天下為念。”


    “臣懇請陛下宣秦落衡入宮看病。”


    嬴政費力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嬴騰,剛提起來的氣,被幾人這一說,也是徹底消散,手中的筆再也沒握住,整個人隻覺眼前一黑,徹底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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