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了然,眸光複雜的看了一眼他俊美的容顏,瑩白的麵容浮現一抹笑意,她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眼,道:


    “一輩子那麽長,我等得起。”


    姚月雅看了看時間,時針已經指向十一點,她竟然出來了有一個小時了,有些慌忙的掙脫開禁錮著她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他的膝蓋,匆匆道:


    “我得先回去了,待會兒被姨發現有你苦頭吃。”


    說到底姚月雅還是心疼他的,誰讓他是她的丈夫呢,看著他受傷,指不定她心裏更難過。


    墨瑾鈺站起身,高大的身子瞬間將小小的她攏在陰影裏,更顯得姚月雅的嬌俏可人。


    他低下頭,抵住她光潔的額頭,輕聲道:“回去好好休息,記得蓋好被子,難受的話不要強忍著,如果不好意思麻煩兮姨,就打電話給我,千萬別自己硬扛著,知道麽?”


    以前兩人同榻而眠的時候就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孩子壓得姚月雅喘不過氣來,心跳快的一分鍾達到一百二十下,呼吸全然成了困難的事情。


    但她卻硬是強忍著,大半夜的忍了三四個鍾頭,臉色慘白慘白的,貝齒緊咬著下唇,隱隱能看到血絲。


    如果不是墨瑾鈺習慣性的轉身摟住她,感覺到她身上被冷汗浸濕的睡裙,恐怕她還能一直忍到天明,這樣的姚月雅真是讓墨瑾鈺又氣憤又心疼。


    顯然姚月雅也想起了墨瑾鈺說的那件事,臉色尷尬的紅了紅,輕輕應了聲,抬起黑盈盈的眼瞳,倒映出他妖孽的容顏,柔聲道:“我走了,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班呢。”


    他俯下身在她的唇瓣,輕輕落下一吻。


    “遵命。”


    在墨瑾鈺的護送下,姚月雅回到了房間,輕手輕腳的推開門走進去,卻發現房間內仍是沒有人,看來羅兮今晚是不會回來了,也有可能是……


    還沒完事。


    姚月雅有些壞心思的想,看來墨言的體能倒是好得很,足以讓羅兮感到那啥福!


    微不可微的打了個哈欠,容顏帶上了一絲困倦,自從懷了孕她還沒那麽遲的睡過呢。


    不過。


    姚月雅的唇角揚了起來,仿若綻放的淋漓盡致的梔子花,清新奪目。


    她倒是一點都不後悔,自從回到墨家,她已經好久沒有跟墨瑾鈺相處了,今天算是難得吧。


    現在的姚月雅極黏墨瑾鈺,卻頗為家長的‘淫威’下,隻能屈服。


    爬上床,躺在柔軟的鵝絨被裏,習慣性的側著身子躺著,房間裏的涼氣剛剛好,不至於令她感冒,也不會讓她覺得炎熱。


    就像是以前和墨瑾鈺一起睡覺的時候,姚月雅向右側著,空出一個位置,右手漸漸的伸過去,就好像和他牽手一般。


    帶著安心的笑意,閉上漆黑的眼瞳,月光灑在床上,在她的身側發著淡淡的柔光,映著她雪白的肌膚,仿若瑩白的流光反轉,如夢如幻。


    但是她並不知道。


    在另一個房間的他,習慣性的向左側著,把另一邊的位置空出,左手伸過去,就好像和她一同入睡一般。


    兩人都帶著無比相似的笑容,無比相似的習慣。


    即使不在一起,他們的心也仍舊是在一起。


    **


    蠟燭狀白色水晶吊燈。


    水晶透亮的玻璃瓶中放著幾支潔白的白玫瑰。


    長長的餐桌,上麵擺放著精致可口的佳肴。


    紅色如血液的紅酒,一旁是恭敬的傭人。


    極其的豪華,極其的奢侈。


    林詩詩一身席地粉色長裙,明明是那般甜美的顏色,卻硬是給人一種盛氣淩人的氣度,修長的頸脖帶著鑽石項鏈,色澤完好,長得明眸皓齒,氣質高雅,卻隱隱帶著一絲戾氣,但這並不影響她的美麗。


    她的前邊擺放著銀色的刀叉,白色融合著紫藍色的餐碟,她伸出嫩白的手,動作輕盈利落的切割著手中的食物,優雅完美。


    輕輕咬了一口鮮嫩的肉質,拿過一旁的高腳杯,裏麵是紅寶石般的紅酒,濃鬱著醉人的香氣,她輕輕抿了一口,帶著葡萄美酒的香醇有些微醺。


    “詩詩,最近很少來爺爺這邊了啊。”葉老爺子坐在主位上,手裏拿著雕刻著精致圖案的茶杯,輕抿了一口清茶。


    即使在國外呆了這麽多年,但是他最喜愛的仍舊是中國的食物和中國的茶葉,酒是甜香,卻沒有茶水令人回味無窮,澀澀的,卻香像要融化他的舌尖一般。


    林詩詩拿過一旁的餐布輕輕擦了擦嘴,才微笑道:“最近哥哥跟爺爺發生了一點矛盾,詩詩知道分寸。”


    她一向來聰明,一個在三四歲的時候,就在心底埋下了仇恨種子的人,怎麽會笨到哪裏去呢。


    聞言,葉老爺子爽朗的大笑了起來,他就是喜歡林詩詩陰狠的勁,就像是曾經的他一樣。


    “清兒終歸是太年輕,即使確實有能力,但是他的心太軟,太牽掛於男女私情。”


    葉老爺子歎了一口氣,這就是他的心病,這葉家交到他的手裏,保持著一如既往的低調,可是暗地裏的動作卻從來是不會停的,這就是手段,在沒有一絲絲防備的時候,將勢力滲透進去,運籌帷幄。


    可是葉華清不同,他過於幹淨,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樣,曾經心軟的不讓他過早的接觸到這些肮髒的事情,卻沒有想到反而壞了事。


    把他送到青華讀書,也是為了讓他能夠更了解自己的國家,但,太多的事令人措手不及,誰能夠想到會因此壞了自己的大事呢。


    老話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自古以來,紅顏禍水!


    幸好,他早在這之前就把一切都部署好,能夠輔佐葉華清的人,他全都去挑選好,隻待葉華清坐上他這個位置。


    隻是……


    一切的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這世界上最難測的便是人心。


    林詩詩略顯甜美的臉掛著得體的微笑,拿過銀質的小勺,舀了一口乳白色的魚湯,鮮美的魚香四溢,她是那般的優雅,那般的高貴。


    “爺爺,哥哥會明白你的苦心的,”林詩詩白嫩的手指拿著高腳杯,顯得她的手指越發的纖細,她微笑,“而我會一直等到哥哥明白。”


    葉老爺子布滿皺眉的老臉帶著和藹可親,如同一個尋常人家的爺爺一般:“詩詩,嫁到葉家吧。”


    原本優雅的笑容瞬間戛然而止,她長長的睫毛落下,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一片陰影,她的聲音讓人聽不出喜怒,淡淡的:“爺爺,哥哥並不喜歡我。”


    而我也不喜歡葉華清。


    葉老爺子斜睨了一眼,帶著淡淡的威懾力,半晌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哪裏懂得什麽叫喜歡,不過就是新鮮感罷了,等到想通了,便知道還是身邊的人最好了。”


    她不再作聲,連繼續吃飯的胃口都沒了,甚至她連繼續應酬葉老爺子的心情也沒了。


    葉老爺子也不急,拿起茶杯繼續喝著茶,一旁的傭人給添上,看著茶杯上升起白色的嫋嫋熱氣,葉老爺子突然啞然失笑。


    他說:“詩詩,吃飯吧,爺爺隻是開個玩笑。”


    林詩詩淡淡的應了一聲,食不知味的吃著飯。


    她心裏明白,既然葉老爺子說出來了,那麽就一定不會是開玩笑。


    心思有些沉重了下來,葉家?嗬,她不屑。


    這一場飯吃的讓人缺了興致,等葉華清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兩人無聲的吃著飯,他微不可微的勾起一個弧度,嘲諷意味十足,對於林詩詩,從葉老爺子帶回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有什麽好感。


    這個女孩的眼神太過於陰冷,就像是十八層地獄裏複仇而來的修羅一般,然,他更不喜歡的便是她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帶著野心。


    這樣的女孩太過於危險。


    隻是葉老爺子並不是這麽想,他就是喜歡危險的事物,因為這樣才有挑戰的動力,才能夠激起他嗜血的性子。


    林詩詩……


    她抬起眼眸,一雙大大的眼睛,掛著純真無邪的笑容,誰能夠想到呢,其實她骨子裏比任何人都要毒辣,為了得到自己想要,不折手段也在所不惜。


    眯起美眸,看著眼前穿著一身白色襯衫的葉華清,麵容沉靜如水,俊逸不凡,漆黑的眼眸此時閃動著淡漠的光芒,抿著唇角勾畫出他完美的線條,站在那,幹淨的想讓林詩詩去將他弄髒。


    葉華清就像她的哥哥林逸塵一樣,永遠都是淡淡然的,幹淨的令她覺得自己是醜惡的存在。


    然,林逸塵卻會在歐陽萌萌的麵前,展現自己生活的一麵,不在那麽的縹緲。


    而,葉華清在姚月雅的麵前,更是可愛的如鄰家男孩,陽光明媚。


    隻有自己,永遠都是活在地獄的存在,永世不得超生,隻是因為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布滿了仇恨的種子。


    她的笑容越發的深了,甜美的令人喜愛不已,她朝著葉華清甜甜的喊了一聲:“清哥哥。”


    隻是。


    葉華清並沒有回應,直接略過了她,朝著樓梯走去,甚至連跟葉老爺子打招呼都沒有。


    早就習慣了葉華清這樣,葉老爺子隻是彎了彎唇,渾濁的眼閃過一絲精明,突然出聲道:


    “聽說,羅家那女娃懷孕了。”


    他是在說姚月雅。


    林詩詩仍舊掛著甜美的笑容,優雅自若的回道:


    “好像是的,爺爺。”


    沒有人知道,她放在身下的手,已經握緊,骨骼泛著白色,麵容仍舊笑的無比純真。


    姚月雅懷孕了……


    懷的是墨哥哥的孩子……


    心瞬間冰冷到了極點,整個身體的血液都在漸漸的凍結,她的唇仍舊是笑著。


    怎麽可以呢。


    她怎麽能夠懷上墨哥哥的孩子呢……


    葉老爺子微微抬眸看著林詩詩,眼底帶著淡淡的嘲諷。


    總歸還是太年輕了啊……


    葉老爺子的臉上掛著慈祥和藹的笑容,而林詩詩則是乖巧順從的模樣,若是不知道的人看上去,一定會認為這兩人是無害的,但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並不是真相。


    “詩詩,逸塵和萌萌今晚回來吃飯麽?”葉老爺子看著眼前的餐桌,總歸是少了點人氣。


    聞言,林詩詩微微一笑,甜美又純真,道:


    “哥哥和嫂嫂會回來的,隻是路上耽擱了,希望爺爺見諒。”


    她恢複優雅的氣度,得體的吃著餐盤裏的食物,潔白如玉的手指十分靈巧,讓人看著心生欣賞。


    葉老爺子也笑,慈祥的令人暖心:


    “好久沒有見逸塵了,自從上一次他和萌萌結婚後,倒是不怎麽來宅子了,恐怕是嫌棄我這糟老頭了啊。”


    聲音裏帶著淡淡的歎息,仿佛是那久久期盼親人團圓的老者,令人心生愧疚。


    林詩詩垂眸,悠然自得喝著紅酒,仿若是那家教良好的大家閨秀。


    外頭一輛黑色的轎車行駛過來。


    葉宅裏種滿了帶刺的玫瑰花,就像是一個偌大的玫瑰園,火熱奔放,在月色的光芒下,更顯得嬌豔欲滴。


    黑色轎車停在玫瑰花叢的前邊,車門被打開,精致白皙的手出現,骨骼清冷,帶著這月色的朦朧下,更顯得皎潔,他緩步走下來,轉過身子對著車裏的人暖聲細語,那女子下車,帶著可愛純真的麵容,有些好奇的看著宅子的四周,小手怯怯的緊拉著男子。


    是林逸塵和歐陽萌萌。


    兩人宛如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令傭人們都不由自主的看過去,在那一刻迷住了眼。


    林逸塵得天獨厚的麵容,帶著溫潤縹緲的清冷氣質,此時對著身邊的歐陽萌萌卻顯得格外的溫柔,而歐陽萌萌一張不會長大的娃娃臉,即使沒有令人驚豔的臉龐,卻可愛的緊,特別是身上那股純真的氣質,很難令人產生厭惡感。


    林詩詩眯起了美眸。


    自從上一回林逸塵結婚後,到現在她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見過他了。


    她知道他是不讚同她的行為的。


    但是即使不讚同,她也必須要做,因為她隻有這麽一次機會。


    這是她的執著,深深的執念。


    “爺爺,詩詩。”“爺爺,詩詩。”


    林逸塵走進宅子,帶著渾然天成的氣度,仿若一道雲霧,遠山環繞,他挽著她,優雅自若。


    “身體可還硬朗。”


    這句話是他對著葉老爺子說的。


    “還知道回來啊?”


    葉老爺子帶著故作的生氣,埋怨著林逸塵,其實,他的眼裏是滿滿的讚賞,從一開始他看中的便是林逸塵。


    他很優秀,優秀的甚至讓葉老爺子曾想過把暗中的那塊交予他,當然優秀並不是最重要的,最讓葉老爺子欣賞的便是他沒有野心,這樣一個人,恐怕是所有人都想要得到的幫手。


    隻是可惜……


    葉老爺子有些渾濁的眼瞳看了一眼歐陽萌萌,飛快的劃過一絲陰冷。


    挽著林逸塵的歐陽萌萌,恰好注意到了這道眼神,下意識的抓緊了一些林逸塵,她不喜歡這個地方。


    即使眼前的葉老爺子早已經換上了和藹的笑容,但是她就不是喜歡,整個宅子壓抑著,讓她透不過氣來。


    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抓的更緊了一些,林逸塵略帶安撫的看著歐陽萌萌,今天回來隻不過是吃個飯,既然他娶了她,自然是要帶她回葉家的。


    他是葉家養的孩子。


    歐陽萌萌垂下了眸,無意撇向了林詩詩,卻發現她無邪的大眼睛裏滿是嘲弄,轉而消失不見。


    單純如歐陽萌萌,從小便沒有經曆過這些肮髒的事。


    對於人際交往,她更是純的如同一張白紙。


    她隻覺得現在渾身不自在,這個宅子隱隱透著腐爛的味道。


    林逸塵的手緊了緊,給予歐陽萌萌力量,他掛上如沐春風的笑容,俊美非凡:


    “爺爺,我是葉家的孩子。”


    聽到這句話,葉老爺子的眼眸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他,轉而慈愛的笑道:


    “吃飯吧。”


    兩人緊靠著坐在餐桌上,傭人們陸續的上著食物,葉老爺子微笑:


    “不知道萌萌愛吃些什麽,所以多做了一些,有西餐也有中餐,別客氣就當做是在家裏就好。”


    歐陽萌萌怯柔柔的看了一眼葉老爺子,帶著宛如百合花的純白,娃娃音響起:


    “讓爺爺費心了。”


    這一頓飯吃的頗為壓抑,歐陽萌萌從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幾人吃飯也是頗為優雅得體,就像是上世紀的王室一般,這讓她有些不自在。


    晚飯過後,在葉老爺子的盛情邀請下,兩人入住葉宅。


    傭人們早已經收拾好了房間,林逸塵微笑著和葉老爺子說了幾句話,便拉著歐陽萌萌上了樓。


    一到房間,歐陽萌萌整個人就好像被解放了一樣,瞬間活潑好動了起來,讓她當淑女確實挺難得。


    她睜著圓圓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著房間,帶著奢華的氣息撲麵而來。


    大大的液晶屏幕中,光線氤氳,奢華懷舊的金絲絨沙發,上麵繡著繁複的花朵,色彩華麗暗沉,花瓣凸浮,精致如生,仿佛有暗湧的香氣,又帶著幾縷糜爛與頹廢,同樣色調的金色大床,如同王室的王子宮殿一般,富麗堂皇。


    前邊是整麵透亮的玻璃落地窗,窗簾被拉至在一旁,迎風飄揚,一如既往的金色宮廷式窗簾,高端大氣。


    歐陽萌萌鬆開了林逸塵,垮著輕巧的步子直到落地窗前,一大片火紅的玫瑰花,香氣異常濃鬱,如同帶著野性,有種張牙舞爪的囂張,緋紅色的花瓣在夜色中紅得就像是血,卻又是美得這般張揚。


    毫無預警。


    還沒來得及回頭,她已經被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頸脖處是他溫熱的氣息。


    夜風帶著玫瑰的香氣。


    混合著泥土的氣息。


    她笑容化了開來,極度的甜蜜璀璨,她的臉龐被這月光照的晶瑩剔透。


    “萌萌,你怪我麽?”林逸塵的聲音帶著淡淡的脆弱。


    若不是他的自私,根本不會將單純的她席卷進這陰謀之地,教她了解了人性的醜陋。


    她轉過身子,小手緊緊的擁著他有力的腰,臉部緊貼著他的胸口,安心的聽著從那裏傳來的心跳聲。


    “就算我怪你,你也仍是這麽的執拗,當初我拒絕了你七年,你不照樣我行我素麽,現在又來問這些無聊的問題,是不是矯情了?”


    那時候她一直都在拒絕林逸塵,拒絕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就是拗不過林逸塵,最後淪入了他的‘圈套’之中。


    不過。


    歐陽萌萌的眼眸染上了笑意,甜甜蜜蜜的。


    就是因為林逸塵的不屈不撓,她才能夠遇到這麽好的男人,幸福是那麽的簡單。


    林逸塵有些啞然的低下頭,看了看扒在自己身上的小嬌妻,眼眸漸漸溫暖。


    回到葉家的葉華清,安安靜靜的呆在房間裏,坐在沙發上,動作優雅的喝著手裏的紅酒,紅的那麽顯目,就如同是紅寶石一般,又仿佛是那窗外的紅玫瑰,一步步的,一寸寸的,滲進他的身體裏。


    他不想要回到這個冰冷的家族,他的心隻會冰冷刺骨。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打斷了葉華清的思緒,他斂下眸子,遮住了萬千芳華。


    “進來吧。”


    房門被打開,冷酷男子望著坐在沙發上的葉華清。


    夜色將他整個人籠罩住,麵容藏在陰影裏,他看上去是極靜的,如深夜中的雕刻一般,隻有拿著高腳杯的手指被星光灑照,皎潔得恍若有光芒。


    “少主……”


    待冷酷男子走進,葉華清漂亮得手指泛著淡淡的月光,拿起麵前的紅酒,倒了一杯放在自己的麵前,示意男子坐下。


    “怎麽突然來了。”


    冷酷男子抿了抿唇,坐在葉華清對麵的沙發上,整個人緊繃著,充滿著冰山的味道。


    “主上那邊有動靜。”


    葉華清拿著酒杯的手在空中頓了頓,隨即自神情泰然的繼續飲著芳香酒醉的紅酒。


    “繼續說。”


    看著葉華清不動聲色的模樣,冷酷男子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往下接,拿著麵前的紅酒喝了一口,才道:


    “主上準備給您張羅婚事。”


    一陣夜風襲來,窗簾迎風飄揚,夏天的夜風最是爽心,讓人覺得全身舒適,可此時卻令葉華清整個血液都在這一刻凝固,冰涼刺骨。


    葉華清有些疲倦的閉上了眼眸,他還是低估了自己爺爺的冷血程度。


    在他的眼裏,隻要是能夠利用起來的,那麽根本就沒有半點的親情可言,在他的眼裏,任何東西都沒有葉家來得重要,即使是他。


    這七月炎熱的天氣裏,竟能讓葉華清感覺到陣陣寒意,那種冰冷直刺心底,讓他渾身顫抖。


    良久。


    久到了冷酷男子以為葉華清已經閉著眼眸睡著了。


    他的聲音淡淡的,仿若從那冰山川傳來,孤傲冷絕。


    “我知道了。”


    他望著窗外,把盛放的張揚的玫瑰,耳邊隱隱傳來冷酷男子說話的聲音,聽著聽著,他漸漸的出了神,眼裏隻有那火紅的鮮豔欲滴的玫瑰,是如此的奔放熱烈,三個月的時間,它已經到了它的頂峰狀態,最美最成熟最妖嬈的姿態盡顯。


    而他呢,


    二十多年也沒有像玫瑰一般的姿態。


    恐怕再過幾年,他就會像這玫瑰一般進入衰退期,凋落在土壤裏。


    了卻這殘敗的一生。


    夜色下的紅玫瑰,顏色暗暗的,仿佛就像是那血的顏色,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紅,迷住了他的眼,再也無法移開。


    葉華清彎起唇,笑意卻不達眼底,生在大家族裏何嚐是一種幸運呢?


    這隻是將他悲劇的一生,用奢華給遮掩。


    多少人屈服於他這樣的世家,卻沒有人知道生活在這家族裏是有多麽的無可奈何。


    嗬……


    是被迫接受呢,還是奮力反抗?


    他恍回了思緒,朝著冷酷男子淡笑道:“告訴爺爺,我寧願和男人在一起,也不會找女人結婚,如果他不介意讓外人知道葉家的繼承人喜歡的竟是男人的話,他大可以替我決定親事,但是我不保證我還能這般的潔身自好。”


    “……”


    冷酷男子有些啞然的看著葉華清,這話還是他熟悉的那個少主說出來的麽,他是聽錯了麽?


    看著冷酷男子的反應,葉華清抿唇笑了笑,好像想起什麽似得,聲音再度響起:


    “對了,順便告訴爺爺,我病了,很重很重的病,現在我要住到醫院裏去。”


    這……


    是在逗他麽?


    **


    醫院。


    淡淡消毒水洋溢在空氣裏,醫院已人滿為患,穿兜著各式的白衣天使,忙的上氣不接下氣,吊瓶滴答作響的聲音到處都有。


    沈姒緋生了。


    李子昂近乎瘋魔,蓬頭垢麵的坐在生產室門口,他的臉布滿了胡渣了,眼皮下是青色的眼圈,自己的老婆就在裏麵生孩子,而他卻隻能坐在外邊,甚至是打氣都不能夠,他不知道裏麵是什麽場景,卻讓他第一次怕的幾乎心跳都要截止了。


    李浩儒和溫雅荷趕過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自己拿一向溫和淡然的兒子,此時卻是這麽一副邋遢的模樣,甚至還很沒臉的哭的就像是個孩子。


    “子昂。”李浩儒喊了一聲。


    他氣喘籲籲的跑上前,問著李子昂情況:“怎麽樣,還好麽姒緋。”


    “爸……”李子昂就像是找到了支柱一般,緊緊的抓著李浩儒的衣袖,眼眸滿是驚慌,“姒緋不會有事的對不對,她和孩子一定會平安的是不是,爸,我好害怕,我怕姒緋會疼,而我卻不在裏麵陪著她,


    我一直都知道姒緋很怕血,很怕幽閉的環境,可是現在我卻完全沒有辦法去幫助她,她在裏麵已經待了三個多小時了,我……”


    看著李子昂的模樣,溫雅荷的心裏一擰,她從來都沒有去在意過自己這個兒子,在她的世界裏,早已經被那愛情折磨的不成人樣,當愛情逝去的時候,她才醒悟過來,原來曾經的她做了這麽多的錯事,甚至她傷害了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與她如此血肉相近的人。


    溫雅荷走到李子昂的旁邊,用著溫柔的語調說話:


    “子昂,你別怕,女人生孩子的時候是這樣的,就像我生你的時候,我還痛了一天一夜呢,你不信的話問你爸,那時候他可沒你這麽沒用,這麽大人了還哭鼻子。”


    用著略帶戲謔的語氣和李子昂說話,在聽到溫雅荷這麽說以後,李子昂將身子轉向了溫雅荷,手緊緊的抓著她的衣袖。


    “媽,你是說真的麽,姒緋不會有事的是麽?”


    他完全就是在找一個可以令自己安心的理由,而溫雅荷就是他的那根救命稻草。


    溫雅荷略帶疼愛的眼眸看著眼前的他,溫柔的手輕撫他的麵龐,語氣帶著肯定:


    “是,姒緋一定不會有事的。”


    得到肯定的李子昂瞬間有了力量,他鬆開拉著溫雅荷的手,走到產房前。


    然後。


    趴了上去。


    看到這麽一個景象,李浩儒的眉頭抽了抽,麵容有些尷尬。


    不過沒想到的是。


    溫雅荷也緊跟了上去,她朝著聽牆角的李子昂問道:“怎麽樣兒子,有聽到媳婦的叫聲麽?”


    “……”


    李子昂皺起了眉,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倒是安靜的很,就像是……


    死亡前的平靜。


    這麽一想,李子昂那張俊臉瞬間凝重了起來,烏黑黑的眼眸滿是陰霾。


    半天得不到回答,溫雅荷瞅了一眼他,卻看到他陰沉沉的臉色,心下一驚,連忙也趴了上去,將耳朵對上門。


    然後。


    一片寂靜。


    青華任教的李浩儒,丟臉的看著眼前一對母子,恨不得立刻離開,遠處已經有三三兩兩的病人或是陪同的人,驚訝的看著這邊,對著兩人指指點點。


    他有些無奈,歎了一口氣,走上前,幽幽道:


    “裏邊是醫生的準備室,你們兩個是聽不到的。”


    “……”“……”


    沒人回答李浩儒,他有些尷尬的看著眼前兩個專注於聽牆角的母子。


    四下瞅了瞅,發現此時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然後。


    他也貼了上去。


    此時儼然變成了三個人聽牆角,這場景。


    倒是……


    有些滑稽。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李子昂焦急的看了看手表,臉色陰沉的可怕,沈姒緋已經進去了五個多小時,卻一點聲響都聽不到。


    難道……


    他的臉色帶上了生無可戀,有些失魂落魄的,他喃喃的問道:“媽,你說……裏邊會不會已經出事了。”


    同樣聽不到動靜的溫雅荷也有了一些後怕,當年自己在裏邊生的時候,生的是昏天黑地,慘絕人寰,自己叫的也是可以媲美海豚音,隻是現在……


    卻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她的兒媳婦可就在裏邊啊,還有她的孫子孫女,這怎麽能不讓她著急呢。


    她皺著眉頭,回道:“所以他們都不敢出來?”


    溫雅荷這段時間看到一則新聞,一個孕婦在裏邊生孩子的時候,卻死在了手術刀下,而醫生怕被激動的家長追究責任,然後就從後門走,全然不顧已然冰冷的孕婦。


    現在她和李子昂的腦子裏,出現的畫麵便是沈姒緋渾身是血的躺在手術台上,然後醫生全都跑光了。


    一個激靈,李子昂低吼了一聲,一腳踹向大門。


    他要救姒緋!


    就在這時,產房的門緩緩的被打開了,醫生和護士湧了出來,李子昂立馬撲了上去。


    產床也被推了出來,隻見沈姒緋渾身是汗的躺在上麵,頭發被汗液浸的一捋一捋的,濕透了,她原本精致絕美的容顏,此時蒼白的近乎透明,唇色淡如水,有些幹裂,她的樣子顯得格外的虛弱。


    烏盈盈的眼瞳微合,耳邊是李子昂顫顫的喊聲,她睜開了眼睛,入眼的便是李子昂焦急的模樣,沈姒緋突然就有些委屈了起來,她癟了癟嘴唇訴著苦:


    “子昂……真的好痛哦……”


    李子昂的神色一愣,隨即眼淚‘吧嗒’一聲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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