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中煩躁異常的禍鬥有些個遭不住了,原本就赤黑的臉皮突得又添上三分血紅。


    這煩心事是越想越氣,他本就為火精之獸,性子暴烈,在這天庭壓抑了許久,又被那銀角童子話語一激,不由得有些鬱火竄心。


    在水火之道的修行上,那是越精純越勇猛,但若是自身的修行之事卻又講究一個均衡之道,除少數極端修行士外,情緒激動,戾氣過重,可是很容易導致走火入魔或者法力**之類的事情發生。


    若是禍鬥再這般煩怒下去,說不定用不著楊叁動手,他就先行給自己氣崩解了。


    不過這樣的情況在禍鬥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自有一套壓製心中鬱火的法子。


    在察覺到自身的不對勁之後,禍鬥先是拂了拂自己黝紅的麵龐,徹底確認了狀態,再從懷中取出一方黑灰酒尊,一個長方形的容器,有蓋子。


    掀開酒尊的蓋子,露出裏頭幽藍色的液體,緊接著就有一股攝人的酒氣彌漫而出。


    這是天宮的醉仙釀,酒氣醉人,可令人酣眠,不過酒水卻有清醒靈台,明悟心智的作用。


    最適合壓製鬱火戾氣,不過作為飲品那也是上好之物。


    小抿了一口醉仙釀,禍鬥趕忙又把酒尊蓋好,收將起來。


    隨著酒水入喉,一陣薄霧從他的口鼻中緩緩逸散而出。


    隨著白霧的不斷排出,其臉上的赤紅也在慢慢消散。


    禍鬥待得狀態回複了一些,又長歎了一口氣,轉而掀開營簾,打算去外頭轉一轉,透透氣,冷靜一下心神。


    禍鬥掀簾而出,而此刻楊叁也摸到了這營帳附近,搜尋著自己的目標。


    掃視著四周的人流,楊叁感慨著禍鬥真選了個好去處,這人多兵多的,雖然大多隻是一些侍衛之流,不過卻好在人多眼多,倒是讓他有些束手了。


    一邊悄然摸進一邊思索應對策略,可突然楊叁心頭猛然一震,異常的心悸竄上了他的心頭。


    這心悸並非懼怕,而是一股落印在血脈的仇恨。


    楊叁很快就明悟了過來,那是來自於敖昂夫諸一族的仇恨。


    九世之仇猶可複,百世之恨莫敢忘。


    似有所感的楊叁抬眼瞅去,視線穿過重重人群營帳,正好窺見那從營帳中走出,打算出去透氣散心的禍鬥。


    “找到你了。”楊叁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雖然禍鬥變了裝束,不過卻不難認出。


    於是乎楊叁腳下步子悄然加快,身側的法力緩緩流出,在隱蔽身形的情況下,又不至於打草驚蛇。


    要知曉泥鰍要是跑了,那再抓可就不容易了。


    本來經過這幾百年的修行,楊叁自認為就算做不到,泰山崩前而麵不改色。


    那多少也修得了幾分磐石靜水般沉穩之心。


    但那份所謂的沉穩之心,卻在看到禍鬥的那一刻,盡數消弭了,他身體中的氣血不受控製地開始沸騰起來了。


    夫諸之仇,殞身之恨,今日也該償還了。


    對於楊叁的靠近,禍鬥雖然嗅不到他的氣息,不過那預警危險的第六感卻還讓他察覺到了不對,周圍走動的仙兵侍女不知怎麽的,好像一下變得寂靜起來了。


    就像,就像那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般!


    但想得這兒的禍鬥,卻是又笑著搖了搖頭,暗罵自己不知是氣糊塗了,還是喝酒喝醉了,這裏可是天庭,哪裏會有什麽暴風雨。


    不過出於習慣,他還是下意識掃了一眼四周,不過不看不要緊,這一眼瞧去,卻讓禍鬥麵色驟變,他的感覺好像沒有錯!


    雖然不知道危險在哪裏,不過他卻能感知的有一股大凶險在向他靠近。


    警惕起來的禍鬥幾步就跨入營帳中,伸手向著自己的雙股火叉抓去,現在大抵隻有手中的兵刃才能讓他有那麽一絲安全感!


    可就在他將要拿回兵器之時,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力卻是將他,和那杆依靠著在桌邊的火叉,一同打翻出去。


    這力道雖然強勁,卻很有分寸,禍鬥和火叉都沒有因此撞破營帳,仍舊處在營帳之內。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偷襲你一回。”一陣懶洋洋的熟悉聲音,在禍鬥耳邊響起,他麵色劇變,迅速轉頭,想要確認來人的身份。


    而就在禍鬥回頭張望的時候,楊叁也掀簾而入,正好與禍鬥那雙疑惑的眼神對上,楊叁回敬了一個明朗的笑容。


    不過這個笑容卻是把禍鬥嚇得三魂驚駭,六魄惶恐。


    要知道在他的印象裏,楊叁可是早已死去了的,還是被他自己親手受斬。


    若是這事情出現在凡間,怕是少不得要弄些鬼神之說出來,諸如什麽亡魂歸來複仇之類的。


    不過對於禍鬥而言,眼前的楊叁要真是亡魂那還就好了,占著天庭官職的他欺負一下亡魂之流還是不成問題的。


    但要對上楊叁嘛!別人不清楚他自己還能不清楚嘛!在有老僧協助的情況下,他都被楊叁一槍掃滅了。


    最後還是老僧不要麵皮,強施大法力將他回溯複生,又借體行事才僥幸挫敗楊叁,這要是單憑他自己對上,那就是個十死無生的境地。


    故而在看清楊叁麵容的那一刹那,禍鬥便拔地而起欲圖遁走,同時扯開嗓子大聲叫喊著,雖然心中慌亂恐懼,不過他卻知曉,隻有把這動靜鬧大了,他才能求得一線生機。


    要知曉他雖為妖獸之身,可到底是天庭的正統神官,而楊叁隻是下界妖魔,這妖魔殺神仙,天庭又豈能作勢不管!


    看著禍鬥的動作,楊叁豈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心下冷笑一聲,叫吧叫吧!你越......


    咳咳,不好意思,拿錯劇本了,這麽寫感覺有點變態了。


    麵對禍鬥的呼救行為,楊叁卻是早有準備,隻見他掐動指訣,放出一點蔚藍。


    深沉浩瀚的法力霎時布滿了整座營帳,將此地的空間牢牢抓死,無論是法力還是聲響,都走不出這座營帳的範圍。


    若是禍鬥不進入這所營帳,楊叁要隱蔽地弄死他還真不容易,畢竟他能鎖住法力,聲音,卻難以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遮掩這附近所有人的視野。


    但此刻這所營帳就是極好的牢獄和墳墓。


    “救命啊!有妖怪......”緊張的禍鬥還沒有意識到周圍的情況,隻是一個勁地大聲求救。


    不過雖然聲音傳不出去,但楊叁卻是不會慣著他的,叫誰妖怪呢!喊得真難聽。


    幽深沉重的法力裹上拳頭,一拳就將禍鬥錘翻在地。


    倒地的禍鬥嘴角滲出宛如岩漿的赤色血液,可見楊叁那一拳之重。


    仰躺在地的禍鬥滿臉驚恐地看著楊叁,嘴裏含著血沫好似想說些什麽,同時拚命挪動著身子試圖遠離楊叁。


    不過未等禍鬥開口,楊叁就先打斷了他,“如果是求饒的話那就不必說了。”楊叁可還記得頭一回見禍鬥時,這家夥那囂張的模樣呢!


    被楊叁止住話茬的禍鬥,仍舊是一臉的驚恐之色,不過細察之下就會發現,那份驚恐中有些許的飄忽。


    與此同時那件原先被打飛的雙股火叉卻是悄然移到了楊叁的身後。


    慷慨赴死可不是一名大妖該做的事,哪怕這隻大妖已經領上了天庭的官職,這些個狡詐凶蠻的家夥可比絕大多少人類要堅定。


    瞧著仿佛勝券在握一般的楊叁,禍鬥覺得此刻就是最好的時機,原本低垂透著哀求的眼神徒然一轉,充斥著狠辣與瘋狂。


    而就在他眼神轉變之時,那杆雙股火叉也在瞬間燒起奪命烈焰,宛如飛矢暗箭一般向楊叁襲殺而去。


    對於後背的攻擊,楊叁早有預料,這整座營帳現在就是他的領域,莫說是鋼叉飛矢,就算細針螞蟻,都在他的監測之下。


    不過他等待的這一小會兒,卻是想看看這禍鬥還能有什麽手段,現在看來卻是有些無趣了。


    楊叁閃身避開那飛舞的雙股火叉,還順道伸手將其拘住。


    “沒有意思了,不浪了,請你去死吧!”


    飛叉挪動之時,禍鬥便暴起而逃,不過卻被楊叁放下的結界彈了回來。


    那一刻,他便知曉自己性命休矣,正思索著要不要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自爆時,一陣惡意從他身後襲來。


    原是楊叁甩出那屬於禍鬥的雙股火叉,不過此刻的火叉卻是在楊叁的法力禦使之下,籠罩著幽藍色的靈光。


    飛叉襲主,未等待禍鬥反應,劇痛已從胸口傳至四周,禍鬥緩緩低頭,隻見得自己胸口處吐出一截尖銳,血跡淌紅的身上的錦衣華服。


    未曾想,那隨他征戰,染血無數的兵器竟有一日會投入自己的胸膛,但更令他感到熟悉的還是那幾無躲避可能,令人窒息的投擲術。


    怎麽能不熟悉呢!這一手投擲術,可是楊叁從蚩尤那些抄......學來的,上回禍鬥就是殞身在蚩尤那一手投槍術之下的。


    不過話說回來,除了劍術和變化術外,楊叁在其他東西的學習上了還是極有天賦的。


    尤其是那些花裏胡哨,耍起來很帥很酷的東西,金光遁術,投槍術都是如此,看上去就吊得雅痞。


    隨著禍鬥的死亡,楊叁感到心中好像少了道枷鎖一般,但一時又弄不清楚是什麽情況,隻覺得自己的法力好像更靈動了一些。


    這應該跟斬滅心魔是一個道理吧!仇人死了,那心裏自然就爽了,心裏爽了,法力自然就活了,這修行多少是沾了點唯心主義。


    瞧隔壁佛門的無天,就是憑著強大的心理素質,完成佛魔轉換的,說起魔來,楊叁一時又想到了蚩尤,也不曉得那位大佬在魔界混得怎麽樣了!


    算了,不扯遠了,楊叁還是先解決了禍鬥的屍身再說,楊叁從袖中取出一柄銀色的“牙簽”,這是縮小後的弑神槍。


    指尖在弑神槍上一抹,攝出一縷殞命之力,將其擊打在禍鬥的屍身和武器之上,將其徹底湮滅於世間。


    倒也不是他有什麽鞭屍的癖好,他純粹是怕這玩意再活過來,以前楊叁不知在哪裏聽過一句話,殺敵順帶揚骨灰!


    至於為什麽連帶武器一起毀了,那雙股叉楊叁又用不上,這樣一同毀了,也算全雙股叉一個好名聲,總不至於落個克主的名聲。


    好了,從此世上再無禍鬥,了解這樁仇怨楊叁心情好了不少,這下總不用擔心哪一天,那群住在傲岸山的。傻麅子老祖宗深夜來找他談心了。


    咦,好像一下子把自己也罵進去了,算了,心情好,不在乎了。


    之後楊叁收斂了氣息,解開營帳的封鎖離開了這裏!


    與此同時,在封鎖解開的那一刻。


    正在西海邊陲釣魚的白澤卻突然仰頭望天,似有所感,將手裏的青玉魚竿放下,取出一本有些發黃起蟲的書冊。


    隻見得白澤左手拿著書冊,右手淩空揮,不知從哪裏撚來了一支毫筆,筆上噙滿了墨汁,在老舊書冊上塗改著什麽,塗改完畢後就將書冊收起,重新做回了悠閑垂釣翁。


    山海靈界裏的傲岸山也在同一時刻爆發出一陣銀白光輝,光輝之中依稀可見一些首生四角的靈動之物漫步其中,隨著光芒散去,瞧著這敖岸山像是沒有什麽變化,不過若是有能之士瞧出這充滿白玉金石的寶山,不覺間多出了些許靈動之意。


    像是卸掉了枷鎖,迎回了生機。


    在傲岸山的異變完成後,那偌大的山海之界卻是分出了一股靈韻之氣,直衝天庭,不知尋何人而去了。


    而禍鬥的死亡不單單隻引發了山海靈界的變化,地府那邊亦有所感。


    廟中打坐的老僧,枯老的眉眼顫動,深黑的瞳孔韻過一絲精芒,他感知自己在天庭的一枚棋子被人拔掉了。


    雖說那顆棋子是他隨手布下,並不重要,不過這突然被人拔掉,卻是讓他有些驚詫,那禍鬥雖是妖獸但性子還算穩妥,料想不該無端出事。


    老僧把不住解決禍鬥的人是衝著禍鬥去的,還是衝著他來的。


    “金蟬子已經出發,不能出絲毫的差錯。”老僧嘴中呢喃著,為了穩妥,他打算派人去查一下禍鬥到底死於何人之手。


    好在他布在天宮的棋子並非隻有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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